诸葛明月贴心的帮沈泽打理着行装,将一件件厚衣服装进袋子里。
“豫州那边靠近南方,虽说南方没有北方这边这么冷,但是南方没有火炕火墙,还是得多带一下厚衣服才行。”
诸葛明月如同要送自己丈夫远行的小娘子一般,手上叠着衣服,口中还喋喋不休的叮嘱着。
沈泽从背后拥着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些衣服够不够多,你的厚衣服太少了。”
“够了,已经尽够了。”
在诸葛明月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沈泽与曹正喜二人踏上前往豫州的路途。
他们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街道上,嬴青栀这才姗姗来迟。
“他这是又去哪了?”她踮起脚尖,也已经看不到沈泽了,便转头问诸葛明月。
“去豫州了。”诸葛明月道。
但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只有沈泽与曹正喜去了,整个宫里的人知道他们去干嘛的并不多,所以她也不确定这事能不能让所有人知道。
“又不带我去。”嬴青栀噘嘴抱怨道。
诸葛明月安慰他:“这次他们二人也只是轻装简行,连个随身服侍的人都没有带,要是能带他肯定会带的。”
嬴青栀也只是嘟了嘟嘴,哼了一下,没有反驳。
诸葛明月拉着她的手:“走吧,外面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沈泽带着曹正喜到了洛城城外。
曹正喜手上拿着地图,看了眼四横八错的道路,指着其中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说道。
“去豫州往这条路走。”
但沈泽却是掉转马的缰绳,朝着另外一条小道走:“去豫州前,咱俩先去另一个地方。”
曹正喜不解还要去哪里,但也只以为是陛下的吩咐,勒着缰绳便跟上沈泽。
二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到沈泽所说的地方,等他们进去后,再出来外面的天都黑了。
曹正喜坐在马上,脸上的晦气藏都藏不住,忍不住问道。
“沈公公,咱来这腌臜地方做什么?别脏我们的眼睛。”
沈泽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那黑洞洞的大门,仿佛一只巨兽长大着嘴巴,想要吞吃世间一切一般,道。
“这里,日后可能帮忙大忙。”
随后驾马:“赶紧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曹正喜驱马跟上。
二人一路南下。
曹正喜看着街边孩童嬉戏打闹,身上都是穿着厚实的棉衣,虽不是多昂贵,但也少有补丁,甚至有几人手中还拿着一些零嘴。
而拿着零嘴的几个小孩,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群小孩的中心。
一群小孩将其为在中间,对他们的话奉为圭臬,比在家中时简直不要听话太多。
“这扬州不愧是江南最繁华之地,这里百姓比起他州百姓,要富足快乐多了。”曹正喜感慨道。
沈泽瞟了一眼后说道:“百姓想要过上好日子,不仅要看天气,还要看当官的愿不愿意赏他们口饭吃。”
曹正喜立马点头附和:“不错,看来此州太守还不错,至少百姓们都能吃饱穿暖。”
“扬州的地理优势摆在那,州内河流多,运航便发达,且盐业更是繁荣,当官的就算是将自己吃撑了,从指缝中流出来的那点也够百姓生活,若是比州太守真的贤明,那几个小孩也不必这么眼巴巴的了。”沈泽伸手指了指方才看到的那几个小孩。
曹正喜默了默,他只看到扬州繁华,却忘了扬州水运与海盐的优势,若是没有太守,说不定这里的百姓会更加富足,虽说不一定能绫罗绸缎加身,但至少不会自家小孩想吃个零嘴都吃不起。
“唉,这群狗官,只顾自己荣华,却不顾百姓死活,若是能抄了他们的家,只怕国库能瞬间充盈起来,到时候什么北凉、黎国,都不在话下!”曹正喜愤愤说道。
“别急,一步一步慢慢来。”沈泽颇有深意的说道。
随后二人加紧赶路,这扬州都是如此,那豫州恐怕就更加不堪了。
洛城,太和殿。
嬴玉一身明黄龙袍,胸前绣着狰狞的五爪金龙凝视着成碎片。
她将一本奏折扔下:“这奏折你们都给朕好好看看!”
她冷声说道,垂着的眼眸中似含有千万怒火,随时都能喷薄而出。
一众人不明所以,看着地上的奏折,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竟然能让向来喜怒不形色的帝王愤怒至此。
现在前面的人蹲下伸手将奏折捡起来,只扫了两眼便知道陛下为何如此生气了。
“这……”看完奏章的人便传与下一人。
每个看完的人脸上都带着一丝震惊的神色,以及一些急切。
没错,他们现在特别急切的想知道那个小脑萎缩的人是谁,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吞了这么大一笔税银。
他们虽说也眼馋税银,多多少少都会贪墨一点,但税银即便只是一点也够他们盆满钵满的了,如此皇上知道了也是睁一只呀闭一只眼。
但这个蠢货却将豫州的税银近乎完全贪墨,剩下的这几万两还不足原本税银的十分之一。
难怪陛下会如此生气,他们看了也生气啊。
但现在文臣队首的萧桧却是老神在在,双手插袖,闭目养神。
这税银被贪污,其中自然有着他的手笔。
这次他如此胆大,将一州税银近乎完全贪墨,主要也是想给嬴玉一个教训。
一个毛头小儿,毛都没有长齐,让她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过是看在她身上那点皇室血脉的份上。
现在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作对,不给她点教训瞧瞧,还真忘了当初要不是自己这个丞相,她能坐稳这个皇位吗。
虽说他当初也不过是看这个黄毛小儿好拿捏才力挺她的。
站在他旁边的嬴冀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看样子这豫州的税银他也吃了不少。
李臻也是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一副闷声发大财,不想让别人知道的样子。
上方,嬴玉一拳砸在龙椅上,面色冷峻,声如雷霆般咆哮:“你们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朕还坐在这朝堂之上呢,你们就当朕死了吗?
这豫州税银为何会只有这么点?都给朕好好解释!”
帝威震怒,所有低头不敢言语。
他们的目光齐齐的转向萧桧的身上,那豫州太守可是萧桧的侄子,要说这件事于萧桧没有干系,他们可不敢相信。
好像不久前陛下想要重选学宫大儒的时候,萧桧就拿税银之事威胁过陛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想起了之前的那件事。
嬴玉的目光也是落在了萧桧的身上,想要看看他有什么表情。
只不过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即便自己发怒,所有的迹象都说明豫州的税银是他贪污的,但他还能够淡然处之。
“萧爱卿,朕听闻,豫州太守是你本家侄儿,那你对此事如何看?”
萧桧差点将白眼翻上天,怎么看,用眼睛看。
但她都开口发问了,这点面子他不能不给,拱了拱手道。
“回陛下,豫州太守萧营武虽是臣的本家侄儿,但豫州山高皇帝远,臣与萧营武也许久未曾联系,更不知豫州状况。”
嬴玉心内冷哼一声,他会不知道何状况,这豫州如今的状况不就是他导致的吗。
沈卿南下已有几天,每日都有书信传回来,将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皆记录下来。
那些信件,她越看越是气,自己这个深居庙堂的皇帝,被底下的那些官员隐瞒的死死的。
只看到洛城的繁华,却看不到洛城之外百姓的哀嚎。
想到这,她的眼神更冷了几分,看着萧桧道。
“既然如此,那萧营武也是你本家侄子,豫州出事,你身为萧营武叔父也逃脱不得,固然朕相信你,但其他官员却总会心存疑虑。
不然此事便交由萧爱卿你去查,尽快查清豫州税银究竟去了谁人的口袋中。”
交给我去查?
萧桧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那豫州的税银是他贪墨的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威胁她能将学宫大儒的位置交出来。
若是她能将学宫大儒的位置给自己,那贪墨的税银他自然会找办法还回去。
可没想到他竟然让自己去调查税银的事,这不是让他去贼喊捉贼吗?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嬴玉,此时他有些摸不清这位年轻帝王的想法了。
但既然她吩咐了,自己也只能接旨:“是,臣遵旨。”
李臻与嬴冀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嬴玉打的是什么算盘。
嬴玉让萧桧去查豫州税银之后,便宣布退朝了,留下满脸便秘的朝臣们。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竟然让萧桧去查豫州税银?”
“这不是直接把税银送到了老虎的口中,还顺便给老虎擦了擦嘴巴吗。”
“是啊,这叫个什么事啊,唉!”
“早知道那税银我也……”
“嘘,噤声,这是皇宫,可不能乱说,你我可没有萧丞相那样深厚的实力。”
方才还对税银蠢蠢欲动的官员,立即便闭紧嘴巴。
不过嘴巴虽然紧闭上,但心中却是活泛了起来。
嬴玉下朝后,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去了姜幼漪的坤宁宫。
坐到榻上,嬴玉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姜幼漪给她端来一杯热茶,柔声道:“陛下,喝口茶吧。”
嬴玉接过茶,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案几上,看着那袅袅上身的热气发呆,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沈卿现在到哪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这句话。
姜幼漪听到了,掐指算了算:“他们应当已经出了扬州,过了江浙,就能到豫州了。”
闻言,嬴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希望沈卿他们此行能够顺利将豫州税银带回,不然国库空虚,恐怕北凉,黎国会生出觊觎之心。”
姜幼漪在她的身侧坐下,柔声安慰道:“沈卿能力不凡,定能完成陛下交予的重托。”
“沈卿交代给朕的,朕也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看他的那边了。”嬴玉叹气道。
“沈卿交代给您的?”
说起这个,嬴玉就来了兴致,坐直身体给她讲道。
“沈卿离开皇宫之前,交代朕,豫州税银的事一定要在朝堂上发难,让他们知道朕的愤怒,而后再将此事交给萧桧去查。”说到这,嬴玉停顿下来,一脸神秘的等着姜幼漪开口问。
姜幼漪不禁扶额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沈卿为何要让萧桧去查?这豫州税银明显是萧桧搞鬼,让他去查不是羊入虎口吗?”
“这便是沈卿的高明之处了,在朝堂上发难,并且让萧桧去查,若是萧桧觉得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高明的药,他便不敢轻举妄动,那笔税银他也不敢动,只能等到风声过去,这样一来也给沈卿争取了时间。
若是萧桧盲目自大,觉得朕将此事交给他查,是朕愚笨,如此一来,他便能放松警惕,随意找个人去糊弄,而豫州那边也会放松警惕,这样沈卿查的时候也能够更方便。”嬴玉略带得意的说道。
觉得沈卿这计谋用的,简直了。
她本来想的是,将此事按住不发,等到沈卿将事情查清楚了再到朝堂上发难。
但沈卿说了,萧桧此举就是为了学宫大儒的位置,自己若是引而不发,那反倒会引起萧桧的怀疑。
所以沈泽才让她在自己走了几天后才在朝堂上说这件事,给他争取了时间,也给了萧桧敲打。
姜幼漪认真倾听着,眼中溢彩,在心里赞叹一声,沈卿计谋,可与张良相提并论。
果然是能在一年之间内声名鹊起,成为嬴玉的左膀右臂,并让那些世家忌惮不已的存在。
“沈卿好计谋!”心内再多的赞叹最后只化为这一感叹。
嬴玉心中也为沈泽的计谋折服,心中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若是自己能够早几年遇到沈卿,是不是他就不会成为太监,自己说不定也能够早点掌权。
嬴玉在姜幼漪这休息了一下,心情也开阔了些许,现在只等着沈卿将税银带回,便继续回御书房批阅奏折。
沈泽与曹正喜二人经过连日的赶路,总算是看到豫州的城门。
两人拍了拍身上,空气里都扬起了一阵尘土。
“呸呸呸,总算是到了,咱家还从未赶过这么长的路。”曹正喜道。
“从未在没有服侍的人的情况下赶这么长的路吧。”沈泽揶揄道。
这一路上都是二人赶路,饿了就吃干粮,困了在郊外的时候只能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过的那叫一个艰苦,逃荒也就他们这样的了吧。
赶到豫州的时候,两人满面尘土,满身狼狈,别人确实也分不出他们是逃荒的还是赶路的。
曹正喜的脸一红,好像确实是这样,之前去北境的时候,虽说也是赶了上千里路,但是有马车,有随从,将他们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行了,咱俩赶紧进城吧,找家客栈洗洗。”沈泽道,这一身的灰尘,他着实有些受不了。
两人尽快脚步往城里赶,虽说已经能看到豫州的城墙了,但望山跑死马,还是赶快赶路,在天黑前进豫州,不然就只能继续睡荒郊野地了。
“奇怪,怎么晚上城门的守卫这么多?”二人紧赶慢赶的赶到豫州城门下,却看到城门两旁肃立这两排士兵。
一个个身穿银甲,手执铁枪,面色冷肃,目光如炬的看守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