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轩到府治时,让乔沂辰把柳清风带到押司房。

柳清风进来时,谢玉轩正在处理文书,作为押司官之首,他每天公务还是挺多的。

站在谢玉轩对面的柳清风,还是那么的谦卑,双手垂立,一动也不敢动,只是一双贼眼滑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玉轩把笔放在笔架上,抬头看了柳清风一眼,他马上弯腰行礼:“见过大人。”

他内心很忐忑,监视禹恩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谢玉轩既不找他要钱,也没放他走的意思,难不成要过河拆桥?

哪怕他在外面可以呼风唤雨,进了临安府大牢,他就是谢玉轩砧板上的肉。

谢玉轩随口问:“这两天怎么样?”

柳清风谄媚地笑了笑:“不怎么样。”

关在大牢里能怎么样?想知道怎么样,去试一下就知道了呗。

“想不想出去?”

柳清风脱口而出:“想!太想了!”

谢玉轩望着柳清风,问:“出去之后,准备干什么?”

柳清风说道:“没什么手艺,只能做点老营生。”

谢玉轩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必须悔过自忏,重新做人。”

柳清风虽是以违反夜行条例被抓,可谢玉轩已经猜到了他的真正身份。

柳清风感觉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看了谢玉轩一眼,随即低下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谢玉轩的话中之意,他听出来了。

谢玉轩缓缓地说:“如果你能做到的话,今天晚上,我会让你出去两个时辰。”

柳清风一脸惊愕失色:“两个时辰?”

他心里很是愤恨,两个时辰够干什么?自己要的是恢复自由,彻底生活在阳光之下。

谢玉轩淡淡地说:“两个时辰,够‘我来也’做一次案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作案,从此以后金盆洗手,悔过自忏,重新做人。”

原本柳清风失望的目光,迅速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眸子中透着惊喜欲狂,谢玉轩的意思他完全明白了。

晚上,谢玉轩把柳清风叫到押司房“谈话”,两个小时后,柳清风按时回来,谢玉轩再让他回牢房。

第二天早上,临安城传出一个惊人消息:清河坊张循王府昨晚被盗,府门上写着“我来也”的标记。

这么大的事情,张府自然要报官,一早就到临安府告状。

袁大人一看,“我来也”还在外面逍遥,吩咐总捕头邓坚持尽快缉拿盗贼。

而临安府大牢关押的那些“我来也”嫌犯,被打了几板子后,都被当堂放掉。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柳清风。

下午,谢玉轩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柳清风。

此时的柳清风,换上了新衣裳,头发也修整过,穿着宽袖长袍,竟然有几分员外的风采。

柳清风直挺挺跪在谢玉轩面前,诚恳地说:“大人再生之恩无以为报,柳某只能当牛做马,为大人效劳。”

谢玉轩扶起柳清风,说道:“当牛做马倒也不必,只要你能真正悔过自忏,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柳清风坚定地说:“既然大人让我重新做人,以后自然不能重操旧业,以后我就跟着大人,给你当随从也好,当仆人也罢,总之这辈子跟定你了。”

他确实是盗贼“我来也”,他一身本事全是与偷盗相关,既然答应谢玉轩要重新做人,只能跟着谢玉轩混日子了。

谢玉轩哭笑不得:“你能干些什么呢?”

柳清风就是个贼,让他当随从,自己成什么了?

柳清风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给大人跑跑腿,鞍前马后伺候大人,还是没问题的。除了这个,我也不会其他的。”

他是个偷儿,手段高明,但要伺候人,好像还不太适应。

谢玉轩沉吟道:“这样吧,你先安顿下来,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柳清风急道:“我以后跟定大人了,不敢休养。”

他以为谢玉轩不想要他,毕竟他是个偷儿,给人跟随从的资格都没有。

谢玉轩脸上露出不悦之情:“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柳清风连忙说道:“不敢,我马上找地方安顿,随时听从大人差遣。”

谢玉轩说道;“既然你想跟着我,自然会有差事给你。你找的地方,不能太热闹,前后要有门,最好距河道不远,方便走船。另外,所有的财物都不能动用。”

“是。”

谢玉轩已经想好了怎么使用柳清风,让他当信使。

同时,柳清风的住处,也将成为他与伍宏岩见面的地方,否则,总在外面见面,容易被发现。

让柳清风参与金国密谍案,也是给他洗白身份。以后,柳清风也算为殿前司办过差,真有什么事,可以让伍宏岩出面。

根据刘翊伯的指令,谢玉轩给他抄录了几份临安府的档案。

对整天与文书档案打交道的押司官来说,抄录这些档案只是举手之劳。

而对金国密谍,当看到这些档案时,如获至宝。一旦传回金国,这可是他们的战功。

是的,密谍的功劳,都按战功算的。

刘翊伯看着这些档案时,双手微微颤抖着,显得很激动。把档案仔细收好后,他才对谢玉轩说道:

“这次你干得不错,这是给你的奖赏。”

刘翊伯一拍手,康长鸣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盖着红面,拉开之后,摆着两大锭白银。

谢玉轩一见,两眼放光:“多谢。”

刘翊伯突然说道:“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

谢玉轩愣了一下,问:“要多久?”

他与刘翊伯刚接触上,而且还提供了这么重要情报,刘翊伯不应该马上离开才是。

刘翊伯说道:“快则半月,慢则三个月。”

谢玉轩犹豫着说:“那我……”

他很怀疑,刘翊伯的离开与自己有关。可他此时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无法阻止谢玉轩的离开。

刘翊伯说道:“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派人拿着信物来找你。”

两人约定好信物,谢玉轩随即离开,走出刘宅后,他回头看一眼,或许,自己永远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