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恩泽告诉了柳清风一个地址:清河坊张循王府附近的赵宅。

请柳清风出去后,买四色干果:榧子、榛子、松子、林檎旋,登门拜访。

谢玉轩问:“只让你拜访,没让你说些什么?”

柳清风应道:“说那里住着他的一位好友,只要把东西送到即可。”

谢玉轩又问:“还说了些什么?”

柳清风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

谢玉轩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柳清风瞥了伍宏岩一眼,转而轻声问谢玉轩:“大人……交待的事情我已办妥,不知……何时可以离开?”

谢玉轩淡淡地说:“该让你走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走。”

有伍宏岩在,柳清风不方便多讲,他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朝谢玉轩深深鞠了一躬就退下去了。

柳清风走后,伍宏岩显得很沮丧:“就是送些干果,还是送给他一个朋友,有何价值可言?”

谢玉轩问:“如果只有送干果,为何要指定品种?”

临安有很多专售时鲜水果及果脯的果子店,或者叫糖果店。比如大瓦子的水果子、五间楼前的周五郎蜜煎铺、中瓦子前钱家干果铺等。

这些店铺经营的品种繁多,比如香圆、真柑、石榴、枨子、新罗葛等时新果子,还有像荔枝、圆眼,榧子、榛子、松子、林檎旋等干果,还有像雕花梅球儿、红消花儿等雕花蜜煎,还有香药木瓜、椒梅、水红姜等砌香咸酸,以及荔枝甘露饼、糖霜玉蜂儿等珑缠果子。

伍宏岩不以为然地说道:“或许是他的好友只喜欢这些干果吧。”

谢玉轩笃定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禹恩泽要求的这四味干果,是一种提前预定好的暗号。谁提着这四味干果登门拜访,谁就是禹恩泽的信使。”

伍宏岩灵光一闪,目光突然变得灼热,喃喃自语道:“暗号?信使?”

谢玉轩一提醒,他瞬间大悟,禹恩泽在弥留之际,怎么可能让人去拜访自己的好友呢?

谢玉轩微笑着说:“恭喜大人,破获金国密谍的机会来了。”.

伍宏岩觉得脑子一时不够用:“详细说说。”

谢玉轩说的,他似乎明白,但又好像没明白,他也知道这是个机会,可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还不得而知。

谢玉轩说道:“很简单,派个合适的人,提着榧子、榛子、松子、林檎旋这四样干果去清河坊刘宅拜访就是。”

伍宏岩望着谢玉轩,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谁最合适?”

谢玉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作了个揖,说道:“这得大人定夺。”

伍宏岩正色道:“那就你去吧。”

谢玉轩连连摇头:“啊……,我出出主意可以,哪能跟这些人直接接触呢?况且,我手无缚鸡之力,真要遇到点什么事,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伍宏岩说道:“你跟禹恩泽见过面,也聊过,如果对方问起,你能回答得滴水不漏。跟密谍交锋,靠的不是武艺,而是智力。我相信,只要你出马,一定没问题。我会跟肖大人说,借调你协办此案。”

伍宏岩把肖云抬出来,谢玉轩无话可说。

谢玉轩说道:“我去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说,只要我能做得到的。”

“……”

当天下午,谢玉轩提着四色干果,去了清河坊的刘宅。

这是一套三进的砖瓦结构,谢玉轩提着礼盒敲门,一个青壮仆人来开门,问了谢玉轩的来意后,去禀告主人。

很快,谢玉轩就被请了进去,在客厅坐了一会,就有一个戴方巾穿着背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背子是南宋的一种便服,以对襟为多,衣襟部分时常敞开,不用钮扣工绦带系连,任其露出里衣,衣长大多过膝,左右肋下开衩。

跟禹恩泽一样,中年男子相貌普通,唯一的特征是颌下有须。

谢玉轩欠了欠身:“我是临安府的押司官谢玉轩,受禹恩泽所托,拜访刘员外。这是一点心意,几色干果,不成敬意。”

既然这是刘宅,主人自然姓刘,看宅子的陈设,不像是官府中人,应该富户。

刘员外马上起身,朝谢玉轩行礼:“老汉刘翊伯,见过谢押司。”

随后,他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榧子、榛子、松子、林檎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玉轩一眼。

谢玉轩说道:“禹恩泽已经死了,死在一个叫余辛易的乞丐手里,那名乞丐是福田院抓来的。”

不知道刘翊伯的身份,实话实说最为恰当。

刘翊伯喃喃地说:“余辛易?福田院?”

谢玉轩站起身:“话已带到,我先走一步。”

跟特殊身份的人打交道,绝不能心急,只能以退为进,对方才会上钩。

果然,看到谢玉轩要走,刘翊伯连忙拦住:“我与禹恩泽是挚友,他既然托付谢押司前来拜访,还请谢押司稍候,容老汉问几句话。”

谢玉轩说道:“问话可以,禹恩泽说过,你会给我钱。”

刘翊伯咬了咬牙:“这个……没有问题。”

谢玉轩伸出两根手指:“两百两白银。”

这是他临时加的,刘翊伯仆人如群,家里装饰奢靡,不弄点钱,对不起自己深入虎穴。

刘翊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答应:“可以。”

他可没想过,谢玉轩会在这件事上骗他。毕竟,禹恩泽是阶下囚,让谢玉轩上门,一定会给足谢玉轩好处。

谢玉轩转而坐下,只是却不说话,微闭着眼睛,像入定老僧一样。

刘翊伯见状,连忙吩咐下人,很快,就端来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布,掀开之后,露出四大锭白花花的银子。

刘翊伯把托盘放到谢玉轩面前,说道:“这是五十两的足银,请谢押司过目。”

谢玉轩的贪婪,反而令他解除了戒备。也只有这样,禹恩泽才敢让他来刘宅吧。

谢玉轩把银锭抓在手里,眉开眼笑:“嗯,还请刘员外给个钱箧。”

伍宏岩一直在刘宅对面守着,带着一队军士,谢玉轩向他提了几个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看到谢玉轩笑容满面地走出来,他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