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陪你一起下地狱
她心头一震,忙将他轻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扯下,大大咧咧笑道:“当然是了,咱们可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用得着疑问吗?”
“咳咳……”旁边传来不自在的轻咳声,轩辕梦撇脸看去,坐在床尾的白苏,正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她。
泫然欲泣?这个成语用得好啊。
连忙恢复正色,收起流氓本性,“苏苏,你怎么样?还在为杀了人而感到愧悔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白苏怔了一下,垂下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出,这家伙绝度又是一脸的追悔莫及。
不过,事实显然出乎他的预料,白苏的声音虽小,却极为坚定:“不,不后悔,如果我不杀她,死的就是你了。”
有些愕然,还以为白苏这辈子都不会想通:“白苏,谢谢你。”她是真心实意向他道谢的,因为她知道,让白苏杀人,比杀了他自己还要难受,为了救她,他不惜违背多年来坚持的原则,这份恩德,她感念于心。
白苏抬头,微微咧了咧嘴,矜持一笑:“不……不用谢。”
看着白苏脸红羞怯的模样,轩辕梦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只觉得心情大好。
哎呀呀,以前一个个与自己作对的男人,现在都变成听话乖巧的小媳妇,对她又爱又怜,难道真是自己魅力无限,让人无法抵抗?
嘿嘿,再自恋一回。
“梦,答应我,我们还是回龙华吧。”沉默了一阵的萧倚楼,忽又将话题引回。
轩辕梦挪了挪身子,感觉伤口不是那么疼了,才试着坐起身:“倚楼,你以为,我现在说放弃就能放弃吗?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退路好走了,再说,我答应过要帮你报仇,我就决不能食言……”
“食不食言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一定要把命搭上你才肯收手?”将她打断,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啊,我福大命大,你放心吧。”
“放心放心,你就会让我放心,结果却是带着一身伤回来,差点没命!”
“倚楼,对不起……”她现在唯一能说的,似乎只有道歉。
别开眼,惑人风流的凤眸,此刻只凝着深深的哀愁:“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始终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定,若换做云锦,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萧倚楼!”她忍着肩上的痛,用力扳住他的肩,强迫他面对自己:“我说过,在我的心里,你和云锦一样重要,你为什么总要和云锦比呢?他是他,你是你,就算现在劝我的人是他,我也不可能改变初衷。”松开手,目光却紧紧攫住他,光焰逼人:“我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自轻自贱,你们都该是骄傲的,自信的!”
静静的与她相视,光华流转的目光,似有魔力,让人轻易就能被那堪比骄阳的炙热所征服,闭上眼,深吸口气,片刻后,缓缓睁眼,紫眸中再无犹疑:“好,我永远都与你站在一起,你要留下,我陪你就是。”
一声欢呼,抱住萧倚楼的手臂:“倚楼,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不理会她的兴奋,萧倚楼直挺挺地坐着,忽地一转眸,声音低沉:“想让我支持你,那么就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嘴角咧开的弧度蓦地凝滞,她放开他的手臂,懒懒地靠回床头:“这个嘛……暂时不可说,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就知道她会以这样的借口敷衍他,但这回,他已下定决定,不从她嘴里挖出真相誓不罢休。
“我现在就想知道,等不住了。”
郁闷拧眉,“再等等,现在真的不方便告诉你。”
“轩辕梦,我不想再听你的借口,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点了你的穴,连夜把你带回龙华。”
嘴角一抽,冷汗三滴:“你怎么和白苏一样,都喜欢来阴的。”
“什么意思?”紫眸转向白苏,一室询问。
白苏心虚地别开眼,声若蚊呐:“没……没什么意思,你别看我。”
“你别问他了,他杀了人,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你再激他,他怕是要疯了。”事实上,她不是怕白苏疯,而是怕他再唠叨起来,自己要疯。
紫眸回转,再次落到她的脸上:“不想让我激他,那你告诉我实话。”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
猛地坐起身,目光严肃地直视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知道?不会后悔?”
“是。”坚定的语气,并未因她的严肃而减弱分毫。
长叹口气,轩辕梦颔首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也不隐瞒你了,知道真相后,要不要陪我一起,你自己选择,但你别妄想能改变我的主意。”
“我明白。”
从怀里掏出一枚袖珍令牌,递给萧倚楼,“入夜后,你去玲珑绣坊找一个姓何的绣娘,出示令牌后,她会把我需要的消息给你。”
“就这样?”
斜眼睇他一眼:“不这样还能咋样?你看了那些消息后,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接过令牌,萧倚楼将目光投向窗外,看了看天色:“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万事小心。”在他起身离开时,轩辕梦忙叫住他,“邵煜霆也在京城,你若见了他,最好躲着走。”
萧倚楼的神情有些复杂,望着她肩头的伤看了良久,重重一点头,转身而出。
轩辕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叹。
在太女府时,萧倚楼和邵煜霆在计划着什么,密谋着什么,她并非不知,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将他们的计划打乱,也使萧倚楼莫名其妙对她产生感情,不过,虽然计划取消,两人曾经毕竟在一起谋过事,她不怕萧倚楼会出卖她,她只怕他会意气用事,找邵煜霆兴师问罪,那就麻烦了。
……
喝下药,不知不觉睡到了晚间,醒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
正琢磨着去厨房找点吃食,忽闻一阵奇怪的焦糊味,难道着火了?
自从祁墨怀的房子着过一次火后,她就总是疑神疑鬼,担心住的房子会着火。
刚想下床,房门就被推开,白苏兴冲冲地走进来,道:“饿了吧?饭已经烧好了,快去吃吧。”
狐疑地看了眼白苏,轩辕梦边穿鞋边道:“你做的饭?”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烧饭。”
穿鞋的动作顿住,轩辕梦忽然有种马上要上刑场的感觉:“第一次……烧饭?那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去吃了。”
白苏不依不饶:“不行,你受了重伤,不能不吃东西,怎么也要吃一点,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拗不过他,轩辕梦只好随他一起来到饭厅。
还没走到饭厅,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轩辕梦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白苏一脸茫然:“味道?我没有闻到啊。”
没闻到?那么冲鼻的味道他竟然没有闻到,难道说鲷鳞血蟒的胆只解了他的毒治好了他的眼,他的嗅觉依旧处于失灵状态?
带着疑问,走入饭厅,刚落座,轩辕梦就被眼前一大桌子的菜给吓傻了!
尼玛!满桌的不明物体到底都是啥?一块黑一块焦,有的还黏在一起,像个土疙瘩,轩辕梦拿起筷子,每个菜翻了一遍,结果差点闭过气去。
这东西吃下去还不得死人啊!得,她还是饿着吧。
刚想起身离座,面前的碗里就被夹了一块焦黑物体,伴随着白苏腼腆轻柔的声音:“这是我做的糖醋排骨,你尝尝。”
望着碗里的焦黑物,轩辕梦欲哭无泪。
萧倚楼,救命啊,我不要吃白苏做的菜!
好怀念祁墨怀的斋菜,虽然寡淡无味了些,却鲜美爽脆,入口绵软,令人食之难忘,与面前这黑乎乎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她能不吃吗?能吗能吗?
颤抖着手,将“排骨”夹起,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送入口中。
“呕——”一阵排山倒海的恶心感瞬间袭上,她匆忙吐出口中的排骨,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白苏见状,期待的神情一下子消失,满眼的失望,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精神,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轩辕梦的碗中:“不喜欢吃糖醋排骨那就算了,吃点青菜吧。”
还吃?
轩辕梦真的要哭了,这世上还有比吃白苏做的菜还要痛苦的事吗?
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轩辕梦颤颤巍巍夹起青菜,送到嘴边。
比起排骨来,这几根青菜尚且还保留有青菜的外表,虽然有些焦糊,但水分还在,叶是叶杆是杆,吃一口应该不会要人命吧。
这么想着,便以大无畏的姿态张开口,将青菜送了进去。
嘴巴刚合上,脸色便骤然一变,望着白苏期待中带着紧张的神情,轩辕梦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那根像搁盐水里浸泡过三天三夜的青菜咽了下去。
刚咽下,就抢过桌上的凉茶,一口气灌了大半壶。
呼呼……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祁墨怀啊祁墨怀,老娘我真的想你了……
白苏咬着细白的牙,委屈的扁了扁嘴:“我知道,我做得饭很难吃,你……你不想吃就算了。”
瞧他这脆弱的小心肝,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真不知放他一个人出去生活,他会不会就这么委屈着委屈着,然后就委屈死了。
忙握住他的手,牢牢摁在手心:“我没有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擅于下毒,也擅于医病,这就是你的长处啊,谁都比不了,但……这做饭嘛,实在不适合你,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以后可以试着去学,我会找最好的厨师来教你,直到你学会为止。”
白苏这才收起委屈,看着桌上的菜,弱弱问:“真的很难吃?”
轩辕梦用力点头:“嗯,非常难吃。”
眼中闪过一抹伤心,白苏抓起桌上的筷子,夹了跟青菜送到自己嘴里,顿时,脸色大变,忙将口中的青菜吐出,也抱起茶壶,将剩下的半壶水喝了个精光。
委屈的神情,立马变成了愧疚,“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连菜都烧得这么难吃。”
轩辕梦看着他,见那张净白的脸孔再次露出泫然欲泣,吓得忙搂过他,轻声安慰:“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第一次烧饭能烧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白苏小小声道:“你不嫌弃我?”
“怎么会。”
“那……你会像喜欢云锦一样喜欢我吗?”
又是云锦?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跟云锦比?真搞不懂他们。
揽在他肩上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轻言道,“不要什么事都跟萧倚楼学,他对自己没自信,你也对自己没自信吗?”
白苏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我若是对自己有自信,就不会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了。”
见他这般,轩辕梦不由一叹,她知道,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心里的仇恨,但感情却强过了仇恨,他控制不了自己,这份负罪感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她懂,却无法替他排解:“白苏,我说过,在你没有真正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之前,我不会强迫你,你愿意跟着我也好,想离开我也好,我都不会阻止你。”
“那你喜欢我吗?”他仰头,恢复光明的眸神彩熠熠。
她想了想,诚实回道:“喜欢,但……还没到爱的程度。”
“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好?”
无奈摇头,轻刮他的鼻梁,看他在自己的调戏下微红了脸颊,心中一阵柔情**漾,“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们之间……嗯……还没有生出那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亲近的感觉?”白苏微张粉嫩的唇,若有所思:“是你与萧倚楼做的那种事吗?”
“什么事?”轩辕梦开始装傻。
“就是……”脸颊越发通红,白苏搅紧了手指,“做了之后,就会生小娃娃的那种事。”
轩辕梦差点喷笑出声,这都谁教他的,还生小娃娃呢。
话说的是不错,可从白苏口中道出,再配着那羞怯天真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时间还长着呢,你以后会明白的。”拍拍他的后背,轩辕梦站起身。
“你干什么去?”一把攥紧她的手臂,白苏紧跟着起身,那焦灼的模样,就好像她马上要离他而去似的。
无奈一叹,轩辕梦道:“我去茅厕。”
白苏自知过于神经兮兮了,连忙松开手,小声道:“哦,你……你去吧。”
看着白苏扭扭捏捏的模样,忍不住倾身,在他脸颊边吻了一记,这才在他呆愣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朝茅厕走去。
五谷轮回之所的气味通常都不是很好闻,轩辕梦速战速决,裤腰带还没绑好就从茅厕中冲出。
刚冲出茅厕,就撞到了一个人。
捂着被撞痛的肩膀,她瞪向来人:“都说了,别跟夜鸦一样,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迟早要被你们吓死。”
浓郁的紫色,沉浸在黑夜中,似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看着她,却久久无声。
轩辕梦蹙紧了眉头,用手在鼻端扇着风,“我说,你要看我,我没意见,但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实在不是花前月下的好地方。”
萧倚楼没有回话,只向前走了两步,摊开掌心。
望向他的掌心,那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金色令牌,以及一只乳白色蜡丸,“不错不错,办事效率很高嘛。”
在她来拿令牌和蜡丸时,他忽地出声:“那就是你要做的事?”
将令牌揣到怀里,轩辕梦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张:“没错,现在你都知道了,还要帮我吗?”
萧倚楼目光沉幽,整个人都像是被笼罩在一股沉重的气息里,“轩辕梦,这事不是好玩的,一旦失败,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怎么没想过呢?”
“既然想过,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虽早就知道她要做的事不简单,却没料到,她竟如此胆大,如此疯狂。
轩辕梦快速瞥过手中的纸条,微微一笑,目光沉静平稳:“萧倚楼,你怕了吗?”
“是,我是怕了,我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几近崩溃,只要想到计划失败后所要面临的结局,他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轩辕梦笑得淡然,笑得轻松,对他的惶恐担忧不以为意:“萧倚楼,别把我看得那么无能,这件事,我有九成的把握。”
“九成?”他目光微凝,忍不住握紧她的双肩:“那还有一成呢?你根本就没有十全的把握,对不对?”
“有九成就够了。”今天的萧倚楼,太激动了。
“轩辕梦,你真是个疯子,疯子!”
按住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苦着脸道:“萧倚楼,我是病人诶,你再这么折腾我,伤口裂开,我可又得晕了。”
“晕了更好!”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松了手。
她忙不迭抱紧他的手臂,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苦!嘿嘿……安啦安啦,我是什么人?怎会轻易就被敌人被打到呢?不论何时,都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他抽出手,定定看她:“轩辕梦,逼宫可是大逆不道的,你真要这么做?”
轩辕梦挑了挑眉:“又不是我去逼宫,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可你这样做,会牵连到多少无辜之人,你……有想过吗?”
唉,就知道他真正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成功,而是成功的背后,将会掀起的腥风血雨。
捏紧手中的纸张,轩辕梦道,“萧倚楼,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会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对我来说,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我考虑的,只有成功与否。”
是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她,问那样的话,岂非多余?
但他总认为,现在的她与以往不一样了,或许,她会多一分慈悲,不再那么狠心冷酷。
“爱上这样的我,后悔了吗?”她仰头,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问。
有凄风苦雨的无奈在紫眸中一闪而过,他摇摇头,低声道:“不后悔,爱都已经爱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牵过他的手,与他靠在一起:“但你同时又憎恨这样的我,对不对?”
“怨归怨,我终究无法恨你。”他轻叹一声,反手握紧她。
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明知我是这样的人,即便双手染血,你也要与我站在一起吗?”
正要回话,却被她截断:“别说了,我知道你为难。”
静了静,一道沉润坚毅的男子嗓音,蓦然飘至耳边:“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愿陪你一起下地狱。”
心猛然一颤,像有什么陡然间钻入她的心坎,那令人激**难抑的感动,就这样,在灵魂中蔓延开。山盟海誓固然美好,却不如这简单的一句剖白惊天动地。
她忽然热泪盈眶,反手抱住他的腰身:“好,这是你说的,等我死了,我就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你。”
“十八层地狱?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只能去第十九层地狱。”
他的调侃,让她不禁一阵胆寒。
十九层地狱?别拿她以前看过的鬼片吓人啊!
“我饿了。”肚子开始抗议般咕咕直叫。
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亏俩人能抱在一起你侬我侬。萧倚楼垂目看她:“白苏不是给你烧饭了吗?”
脸立刻垮了下来,轩辕梦连忙诉苦:“那哪叫饭啊,比毒药还可怕,我宁愿饿死也不吃白苏做的饭了。”像是生怕被白苏听见般,又做贼般四处看了看。
见她一脸痛苦,好像白苏烧得饭是多么可怕的怪物一样,萧倚楼忍不住发笑:“那也没办法,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
不悦得轻哼一声,“我要出去吃。”
“出去?”萧倚楼为难道:“这方圆百里,连个庄子走没有,到哪去吃?”
“吃野味去啊,林子里到处都有山鸡野兔,你陪我去抓两只烤来吃,让我解解馋嘛。”一脸讨好,就差摇摇尾巴了。
萧倚楼原打算拒绝,可看她一副可怜相,浑身又都是伤,也该吃点好的的补补身子了,于是点头:“行,但你必须跟我在一起,绝不可以独自离开。”
知道他担心自己,轩辕梦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离住处最近的一片小林子里,轩辕梦捡了块大石头坐下,悠哉悠哉看着萧倚楼又是抓野鸡,又是拔毛的,好好一贵公子,衣衫被树枝刮破,头发又掉下一缕,脸上还沾了泥巴,不仔细看,倒像是个落魄的叫花子。
唉,男人啊男人。
什么时候他竟也能为她放下骄傲,洗手作羹汤了呢?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但想不想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爱他,愿一生一世保护他陪伴他那就足够了。
从石头上跳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为他撩开挡在额前的发丝。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飞快地低下,继续摆弄柴火和已拔毛洗净的野鸡:“马上就好了,你再忍忍。”
“萧倚楼。”
“怎么了?”
“倚楼。”
“嗯?”
“小楼。”
“到底怎么了?”他抬眸,无比茫然。
她笑了笑,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你。”
“神经病。”含笑咕哝一声,继续手底下的活。
烤鸡上架,香味四溢。
轩辕梦望着正为她的晚餐忙碌的男人,眼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好了,给你。”撕下一只肥硕流油的鸡腿,塞到她手里。
“张嘴。”她却不急着吃,而是将鸡腿凑到他嘴边,满面笑意。
“干什么?”
“你先吃。”
“你不是饿了吗?”这女人,越来越神经质了。
不由分说,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将鸡腿塞到他口中。
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只要随她的意,咬下一口鸡肉:“你怕我下毒毒死你啊!”
“是啊是啊,你嘴巴那么毒,难保不会在鸡肉里留下巨剧毒。”斜着眼调侃他,在他炸毛前,再一次将鸡腿塞到他嘴里。
“唔唔……尼托习额!(你偷袭我)”含糊不清地说着,紫眸往身旁瞪去。
轩辕梦笑呵呵地用油腻的手拍拍他的脸,“萧倚楼,我才发现,你好可爱哦。”
恶狠狠咬下一口鸡肉,萧倚楼报复性的,也用油腻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我也才发现,你好无耻哦。”
“什么?你不是早就发现我很无耻吗?”
对轩辕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感到无奈,以前两人斗嘴时,输的就总是他,现在一切如故,只是他对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憎恶。
撕下另一只鸡腿,堵上她的嘴:“吃你的吧,不是喊饿吗?还有心情跟我吵嘴。”
一手一个鸡腿,轩辕梦吃得不亦乐乎:“就喜欢跟你吵嘴,尤其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他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以后天天跟我吵嘴,也别吃饭了。”
见他要来抢自己的鸡腿,轩辕梦连忙躲开,宝贝似的护着俩鸡腿:“那怎么能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
吧唧吧唧,几口下去,俩鸡腿立刻少了大半。
比起之前白苏那一桌“丰盛”的饭菜,她现在吃的,可算是人间美味了,好男人就要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回龙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萧倚楼娶回家,吼吼!
正奋力与两只鸡腿拼搏中,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人声:“跑的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贼人受了重伤,必然跑不远。”
“庄主,前面有家民宅,贼人八成是躲那里去了!”
庄主?
又是月影山庄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上了!
飞快向萧倚楼递了个眼色,轩辕梦下意识就要去抽随身的佩剑,可手往腰间一摸,这才想起来,她根本没带武器出来。
按住她的手,萧倚楼冲她摇了摇头。轩辕梦知道他的意思,以他们二人之力,与月影山庄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心里虽有气,也只能暂时压着。
“好,去那里看看。”殷俐珠手一伸,指想不远处的唯一的一家民宅。
糟糕!
一声惊呼,在两人心中同时响起。
轩辕梦向萧倚楼比了个手势,他点头会意,背起她,躲开月影山庄弟子的视线,赶在她们之前回到了住处。
刚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轩辕梦直觉不妙,连忙冲进卧房。
没有想象中的血溅三尺,一道纤细的人影,正在榻边忙来忙去,手上虽有血,但一看就不是他的。
快步走到榻边,只见一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女人,正安安静静躺在**,而白苏,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拔出胸口上的羽箭。
轩辕梦瞪了好半天的眼,才指着那女人道:“怎么回事?这女人是谁?”
白苏边忙边道:“不知道,她倒在门外,我见她浑身都是伤,就把她背进来了。”
轩辕梦气得头顶冒烟,一个劲拿手指戳白苏的脑门:“吃一堑长一智,你都吃了几堑了,还没长点心眼,这女人什么身份你都不知道,万一是坏人,把你先奸后杀了该怎么办!”
白苏一脸委屈:“她是不是坏人,那也要等她醒来才知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晕,真要晕了!
白苏啊白苏,你的心肠好的有些过头了吧?也不知他那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他以为他是圣母玛利亚啊,解救万民与水火中?
正打算继续教训,外面陡然传来敲门声。
轩辕梦和萧倚楼齐齐色变,傻乎乎的白苏还准备去开门,被轩辕梦一把扯住:“嘘,是月影山庄的人,不能开门。”
一听是月影山庄的人,白苏也骤然变色:“她们……她们是来杀你的?”
“应该是来找那个女人的。”看向**的女子,轩辕梦原本不想管她,但一想到是殷俐珠要杀的人,便决定不论怎样都要保住她的命。
“殷俐珠见过你,你不能出去,倚楼……邵煜霆应该也在,他能认出你,所以你也不能出去。”望了眼四周,轩辕梦纳闷,“绵儿呢?”
白苏看看萧倚楼,萧倚楼又看看他,然后两人一起转过脸望着她:“不知道,天黑之后就没再看到他。”
该死的,这会儿需要他,他竟不在,敲门声越来越响,轩辕梦心知不能拖了,决定亲自去开门。
“让我去。”萧倚楼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
“不行,万一被邵煜霆认出……”
“你也不确定他一定就在,对不对?”
他的安慰,没有让她感到半分的安心,反而越发的慌神,拉住他,拼命摇头,“不要去。”
伸手指指门外,萧倚楼语调沉肃,“没得选择,只有一搏。”
抓着他,在心中艰难地挣扎许久,才缓缓松开手,“好,你去吧,殷俐珠若敢对你下手,我就杀了她。”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一脸轻松,反手掩上房门,朝门外走去。
月影山庄的人敲了半天的门都不见有人来开门,正打算硬闯,紧闭的门扉忽然被打开,一名相貌不俗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半夜三更的,几位这是要干嘛呀?”
一名弟子伸长了脖子,往门内窥探:“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开门,你是不是窝藏了什么人?”
萧倚楼用身子挡住女人的视线,掩口低笑起来,“瞧这位姑娘说的,这都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我和内人早已歇下,要来开门,总得把衣服穿上吧。”
他说的合情合理,那女弟子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抬手让那女弟子退下,殷俐珠上前一步,拱手道:“深夜打扰,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萧倚楼轻哼一声,算是回答。
殷俐珠倒也不恼,继续好言道:“师门不幸,出了个叛徒,在下追至此地,正是为了将此人捉拿归山,望公子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巡查一番,也免得那叛徒做出伤害公子家人的事来。”
萧倚楼半倚在门口,一点面子不给:“有没有其他人在我家里,我难道会不知道吗?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如今这世道,道貌岸然人实在太多了,前几日我家里就遭了贼,现在是谁都不信。”说着,便要关门。
殷俐珠却伸手一拦,态度不再客气:“不管公子信不信,我们都要进去一探究竟。”
“怎么?要私闯民宅吗?”萧倚楼分毫不让。
已经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殷俐珠目中冷光乍现:“私闯又如何?公子是明白人,与月影山庄作对可没有好处!”
“什么月影山庄,老子压根没听过。”萧倚楼堵在门口,与殷俐珠对峙不下。
躲在卧房门后的轩辕梦,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急得血气上头,额上全是冷汗。
握住她的手,白苏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别担心,如果她们真的敢硬闯,我就让她们尝尝天心血棠的滋味。”
不知天心血棠为何物,但猜也能猜得出,肯定是种厉害的毒药。
小白兔也会下毒害人?轩辕梦信任白苏的毒术,对他的决心却信任不起来。
门外紧张的对峙还在继续,轩辕梦趴在门边,从门缝中观察着殷俐珠的一举一动。
不知萧倚楼说了句什么,殷俐珠陡然暴怒,伸手欲拔腰间佩剑,吓得轩辕梦小心肝也跟着一颤。不过还好,有人上前一步,将殷俐珠拔出一半的剑按回了剑鞘,吊起的心,刚准备放下,却在看清那个阻止殷俐珠的人时,猛地拔高,几乎顶到了嗓子眼。
是他,果然他也在!
怎么办?他认识萧倚楼,一定会揭穿他的!
两只手死死捏住,尖利的指甲陷入掌心,紧绷着身子,时刻准备拼死一战。
“怎么了?”殷俐珠转首,冷厉的表情在看到男子面容的瞬间柔和下来。
目光在卧房的门上快速一瞥,邵煜霆道:“你要找的人,朝那边走了。”
“你怎么知道?”
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有血迹。”
半信半疑,殷俐珠派出一名弟子前去探查,片刻后,那名弟子回来,禀道:“庄主,确实有血迹一路向东而去了。”
殷俐珠面色陡变,看了眼萧倚楼,丢下句冷哼,便带着一众弟子朝东面追去。
转身之际,萧倚楼在邵煜霆的耳边悄声道了句,“多谢。”
冷淡的眸扫过萧倚楼,似凌厉的刀锋割过脸颊:“不必谢,我帮你,是为了今后能亲手杀了她。”不再多说,重新将幕离戴上,邵煜霆随着月影山庄的一同远去。
邵煜霆说的话,在门内的她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这种话听多了,她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可否认,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重新拿起剑,与她一决高下,但她依然不认为,他能有本事打败自己。再说了,想亲手杀死她的人多了去,身旁这位,还有傻站在门外的那位,曾经都是其中一员,不由得感到好笑,难道真是爱恨不分家,有多恨就有多爱,难不成以后邵煜霆也会爱上自己?
这种想法在她看来实在天真,而且可笑,不过她也只是想想,那种男人,别说是爱上谁,估计连什么是爱都不会明白。
虽说邵煜霆什么都没说,并帮了他们一把,但她不能确定,他是否会临时改变主意,觉得亲手杀她有些不保险,还是让殷俐珠帮忙比较好。
等了一个晚上,平静如初,紧张的心情这才有所缓解。
白苏早上起得很早,准确说,他几乎没睡,一直在忙着给那女人治伤,天快亮时,才回房睡下。
因惦记病人的伤势,白苏只睡了一个时辰就从匆忙起身,认真负责的态度足以让后世的医生羞愧而死。
轩辕梦正在饭厅喝着萧倚楼煮的白粥,便听卧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吓得她把汤勺都给丢到粥碗里去了。
“咋了咋了?”一口白粥还未咽下,轩辕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白苏身旁,一脸的惊魂未定。
房内,白苏傻傻地捧着一叠厚厚的账簿,仰头望天:“走了,就这么走了?我又没问她要诊金,给我一本账簿我也看不懂啊。”
看着他手里的账簿,轩辕梦心神一动,忙伸手拿过,翻开一页。
只瞟了几眼,她当即就怔住了。
这哪是什么账簿,明明就是文太师丧权辱国,欺压百姓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