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心中的美景
从来没想过会有希望,乍然听到,她竟欣喜不起来。
“苏苏,我说过,我已经不在乎了,你不需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打断她的话,在医术上有着超乎常人执拗的白苏目光熠熠:“就算医不好他,我们也算是尽力了不是?还没尝试就说放弃,这不是你的性格!”
她怔住,一向自认乐观坚强的自己,竟然没有白苏想的通透明白,没有试过的事情,怎么能够轻易否决?
白苏千辛万苦为自己寻到希望,她怎么可以随意放弃呢!
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握住,云锦淡淡的声音响起:“给他一个希望,也给自己一个希望。”
希望?
真的还有希望吗?
站起来,走下去,为的不就是一个希望吗?
她朝云锦绽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继而转向白苏:“苏苏,谢谢你。”
白苏呆住,随即脸一红,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她笑笑,也不多说,目光在室内一张张憔悴焦急的脸脸上掠过,“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众人脸上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赝月原本环抱双臂靠在床架边,听了这话,不可思议地朝她额上探去:“真是奇怪了,你这女人也会道歉?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轩辕梦一把打开他的手,正要笑骂两句,却在看到他眼下的乌青时,临时改了话语:“赝月,让你操心了,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鲁莽行事。”
某人调侃的笑意刚浮上眼眸,却被她诚恳的道歉惊得面色一窒,要笑不笑的样子,使张妖魅的脸庞显得十分滑稽。
她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你看你,都有黑眼圈和眼袋了,对于你这样一个爱美的男子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能容忍的事情。”
听了她后半句话,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轩辕梦,之前我还以为你在故作坚强,听了你这番混账话,我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他两手一摊,转身朝帐外走去:“回去睡觉了,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爱惜美貌的男人,是不能忍受任何影响我美貌的瑕疵的。”
赝月走出大帐后,轩辕梦再次转向白苏:“苏苏,在你带他回鬼谷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好啊,他已经醒了,就是精神不太好。”
她摇头,目光沉黯:“是我要见他一面,而非彼此相见。”
白苏不解,“为什么?”
“他一定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苏苏,不忍让他难过。”他就像折翼的孤鹤,在一场惊鸿后,骤然跌落泥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邵煜霆凡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哪怕痛也不会说出来,越是隐忍的人,内心当中就越是骄傲,他虽然不说,但他一定不想让自己喜爱的人,看到他如今的狼狈残缺,就像自己,当初脸容被毁,嘴里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上却在意的不得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她不能再将他最后的尊严夺走,就算白苏不能医好他,给他一个自我疗伤的缓和时间,再次见面,他的心境应当也会平和许多。
与白苏来到邵煜霆所在的大帐,还未走近,便能感觉到那股自青衣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深深落寞与孤寂。
她的脚步很轻,已经武功尽失的邵煜霆根本不会察觉到,但她还是觉得紧张,有种浑身的血液都朝脑顶涌去的感觉。
想曾经看过的一幅画——画中之人,是一名英气飞扬的年轻男子。桃花树下,红樱飞舞。男子玄衣如火,漆发如墨,手握青锋剑,剑指苍穹,意气风发。
那是邵煜霆,看年纪,应当是他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他的一生,应当是俯仰乾坤,傲视天下的。
可是,如今的他……
白苏担忧地看着她,果然不该带她来,谁也不能保证在见到邵煜霆后,她不会再次心智大乱。
深吸口气,在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满心悲怆时,她却表现出了让超乎常态的冷静。
她走到大帐一旁,指指帐帘,示意白苏进去。
白苏犹豫了一下,见她神色沉静,这才掀开帐帘,大步跨入。
已经临近深秋,早晚天气寒凉,邵煜霆受了重伤,故而帐子里燃着暖融的炭火。
白苏刚踏进大帐,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
他擦擦额头细密的汗水,走向静坐在椅子上的邵煜霆。
帐内温度如此之高,男子的脸色依旧苍白若雪,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只有那面容,依旧刚毅冷傲,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有半分自哀。
白苏在他面前坐下,先探出手为他诊了诊脉,发现他脉象平稳铿然有力,放心的同时,心里亦升起一股惊叹和敬佩。
那样重的伤,短短几日就能痊愈,靠得不仅是自己的医术,还有他坚韧的意志力。
若是换做自己,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白苏望着邵煜霆清淡的眼眸,斟酌了一下,道:“煜霆,我准备带你回鬼谷,那里有鬼谷门下历代传人留下的医学典籍,加之谷中四季长春,药泉无数,最适合你养伤。”
岿然不动的眼眸闪了闪,他嘴唇翕合了两下,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好。”
白苏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以为他必然不肯跟自己回鬼谷,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要见梦吗?”
黯然的眸子,在听到轩辕梦的名字时,霎时涌起一抹亮丽光彩,却很快,湮没在一片浓厚的雾霭中。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然轩辕梦早就说过,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但亲自得到证实,白苏依旧感到震愕。
如果自己残废了,他必然不肯离开梦,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默了一阵,他再次小心翼翼询问道:“那……小湉儿呢?你想见她吗?”
“小湉儿……”刚毅的脸容,终于露出了一丝忧伤和脆弱,邵煜霆垂下眼帘,许久后,再次摇了摇头。
白苏长叹一声,他怕是穷其一生,也不会了解邵煜霆这块冰疙瘩的心思。
轩辕梦在帐外,隔着帐帘上一条细细的缝,将帐内情景尽收眼底。因邵煜霆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消瘦却依旧刚毅苍劲的背影。
她曾在心底许诺,若能留下一条命来,她就与他白首偕老,一生相伴。
无论沧海桑田,这个誓言,永世不变。
……
白苏为了尽快找到医治邵煜霆的办法,决定第二日就启程。
轩辕梦心里不放心,从下午嘱咐到晚上,半夜里睡下了,还是觉得担心,于是将已经睡下的他拎起来,再细细嘱咐一遍,折腾得白苏哭笑不得,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不忍拂她好意,于是老老实实把她的嘱咐听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第二日启程,他才终于忍不住,安慰她道:“梦,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有人想要伤害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我答应你,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邵煜霆的安全,我必定不会心软,你看如何?”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了罗嗦了,但情之所至,有些事情,不是你认为没必要就能忍住不去做。
经历过邵煜霆一事,她真的怕了,怕再有人为自己牺牲,怕再次经历同样的悲怆,怕这世上,还有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怕就算穷尽力气,也保护不了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
“苏苏,一路保重。”千言万语,只能凝聚为这简单的几个字,虽然简单,但她的牵挂她的忧心,他都明白。
“梦,放心吧,我会平安无事的,邵煜霆他……也会平安无事的。”
她点点头,将为两人的准备的干粮和清水放上马车后便在转身回城。
送两人离开的人很多,唯独没有她。
但目送两人所乘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却只有她。
独自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远去的马车。
那里,有她最牵挂最爱护的两个人,他们带走的,是她深深的思念。
不知在城墙上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酸麻时,肩上忽然一沉,一件风氅被披上肩头。
她回身,望向不知何时登上城楼的云锦:“他们走了……”
“是啊,他们走了。”他看向远处一片迷离的风沙,轻叹一声,随后却用坚定的话语道:“但他们还会回来的。”
还会……回来。
是,他们还会回来。因为他们已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永远不会离开。
“云锦,你说苏苏到底能不能治好煜霆的伤?”
云锦不答,只淡淡反问:“如果治不好,你会如何?”
她想也不想:“当然是照顾他一辈子!”
云锦微微一笑:“既如此,你又何必问我呢?”
她怔了怔,半晌后,恍然明白云锦的意思。
“是,你说得对,这种问题根本无需多问,不管他的伤能不能治好,我都不会抛弃他,我会把他当做正常人一样看待,他依旧是小湉儿的父亲,也是我轩辕梦的夫!”
云锦收回视线,露出赞赏的笑意:“梦,现在的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坚强,更理智,更博大。
她摸摸鼻尖,被云锦称赞,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你也一样,大家也都一样。”经历过这么多事,成长起来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苏苏,倚楼,南宫,还有云锦。
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残酷乱世,容不得任何软弱,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如悬崖边的野花般柔韧顽强,风吹不倒。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每一次的创伤,都会让灵魂结出难以磨灭的伤疤,但这些伤疤,却是支撑他们不断走下去的动力。
人要向前走向前看,没有任何理由,只因摔了一跤就滞留原地!
“云锦,你觉得钦州如何?”
“虽比不得五菱,却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那我们把钦州也夺过来,如何?”
“正合我意。”
“走吧,去看看我的作战计划,这一次,必将轩辕慈打个落花流水!”
“谨遵大王之命。”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将多日来自己的部署方案以及攻城计划拿给云锦参详,望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精准的攻城线路,云锦大感诧异。
“钦州不比五菱,那里地势较高,人烟稀少,城内缺乏掩蔽,怕是不好攻破。”虽有详尽的攻城计划,云锦却依旧心存担忧。
这一点她早就想到过,但再难,她也要拿下钦州。
“一场血战怕是免不了,但我有信心,以最少的伤亡,成功夺取钦州。”
云锦望着地图上以炭笔描绘的进攻线路,不禁皱起眉头:“你要从钦州后方攻入?”
“是,只有那里的守备最薄弱。”
“可那里地势险要,皆是群山峻岭,难以攀爬。”
轩辕梦点点头,她既然要夺取钦州,自然要做万全的准备:“我已经命铁匠打造了数百份登山工具,今夜便开始操练士兵使用。”
“登山工具?”饶是云锦见多识广,也没听过这种东西。
见他一脸迷惑,轩辕梦一拍脑门,“哎呀”一声,连忙起身,绕到大帐的柱子后,取出了一堆东西。
这东西,放在现代,大多数人都认得,可放在古代,却成了稀奇玩意。
正规的登山装备,包括登山绳、氧气装备、侧量仪器、高度计、干湿度计、钢锥、登山铁锁、升降器、挂梯、滑车、雪铲等,但鉴于条件有限,氧气装备以及高度计干湿度计一类的精密仪器,只能省略,好在她挑选的前锋士兵都有武功底子,像爬到半途力气不支或者氧气不足的状况应该不会出现,所以,她只需要准备绳索、钢锥,铁链,挂梯一类的东西便可。
云锦望着面前一堆见都没见过的古怪装备,那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竟出现了如孩童般的好奇与惊讶,“这些都是什么?”
“登山用的。”轩辕梦将一堆登山装备一一分类摆好,挨个将用途解释给云锦听。
“这是登山绳,分主绳和辅助绳,都是攀登所用。”
“这是钢锥,将不同长度和类型的钢锥打入岩石缝里,作为行进和保护用的支点。”
“这是挂梯,用于攀登缺乏自然支点、地形陡峭的岩壁或冰墙。”
“这是铁锤,用于打入和起出钢锥。”
……
将所有用品的用途一一介绍过后,云锦目瞪口呆。
“你该不会想用这些东西,从悬崖峭壁边爬上钦州吧?”
轩辕梦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云锦看着面前精细的装备,听起来似乎可行,却犹疑道:“要从陡峭的崖壁上一直攀到崖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
“嗯,我明白,所以我挑出了五百精兵,用一个月的时间加以训练。”
云锦听着她的口气,似乎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她如今心思的缜密程度,早已不需要他来担心,“好,一切按你说的来,我会帮你留意最近京中动向。”
轩辕慈身边也不乏有谋士替她分析军政大事,稍微一想,便不难得之她接下来将夺取钦州的计划。
这是一场硬仗,因为彼此都深知对方的打算,她要夺钦州,轩辕慈要守钦州,她不知轩辕慈何时会放松对钦州的守备,轩辕慈也不知她何时会出兵攻打钦州,她们之间要比的,无非是谁比谁更有耐心,谁比谁更沉得住气罢了。
此后大半个月,轩辕梦一直在训练手下五百精兵包括登山与突袭在内的各种技能,同时,差遣易冷烟和窦钟,帮她打探江湖上的消息,还委托三娘,于三国中寻找殷俐珠的行踪。
这些举动都在明面上,人人知晓,无人得知的是,她秘密与月影山庄大子弟会面一事。
她请女子暂时代为管理山庄事务,并对盟会隐瞒邵煜霆伤重的事实,最重要的是,请她帮自己寻找一样东西。
当她说出这样要寻找的事物时,女子大惊:“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无视女子震惊的表情,她平淡道:“这是唯一可以让我获胜的关键之物,我必须得到。”
女子眉心一皱,不赞同道:“你难道忘了庄主是怎样致残的吗?”
“自然不会忘。”她眸色深深,双眸微眯,透着一股狠厉:“正因如此,我才要这么做。”
“我……不能答应你。”女子连连摇头。
“你必须答应我!”她牢牢迫视着女子,漆黑的瞳仁中光芒乍现,女子一瞬间有种被那光泽压倒臣服的感觉,所有的反对顷刻间变为遵从:“好,我……我替你办到就是。”
敛去眼中冷冽的光芒,轩辕梦静静看着女子,嘴角绽起一抹悠远的笑意,不哀不喜,只有淡然沉静。
“尽快把这东西给我,因为我……再也失去不起任何东西了。”
正因经历过绝望,才会明白此刻的平静是多么难得,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难得的平静与轻松,她曾发过誓,要保护她所在乎的每一个人。
殷俐珠,必须要由她来亲自手刃!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五百精兵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是军队中的佼佼者,每个人都能以一挡百。
时临初冬,天气严寒,为了可以轻松攀爬山壁,这五百精兵,只能身穿轻薄简单的劲装,于严寒中冒雪登山。
天气虽冷,可当这五百人整齐划一地站立在演武场等待军令时,那股几乎能燃烧天地的熊熊**,却连严冬的寒冷都尽数驱散,站在这五百人前,望着他们刚烈奋勇的脸庞,一股灼灼烈焰,于心中升腾而起,
她相信这五百精兵,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心亲自带领着五百人,杀入钦州。
可以当她是在宣泄,也可以当她许久不杀人手痒,总是不论如何,这场仗,她打定了。
钦州北面的横越数百里的山崖,自古有着天险之称,如一道笔直的屏障,横在钦州城与五菱郡之间,被人们称作是连神仙也无法到达的险峻之地。
轩辕梦此刻要做的,就是带领这五百人,从这神仙也到达不了之地,径直潜入敌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山壁陡峭,每攀爬一分,便耗力一分,但她手下的这五百精兵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虽然中途有两人气力不济,坠落崖底外,大部队还是成功抵达了崖顶。
此时正值天际破晓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察觉,一股敌对势力,正带着死神的呐喊,悄然接近。
启明星高悬于东方,似一盏于黑暗中指引迷途之人的灯盏,虽微弱,却蕴含无尽希望。
天色并不是很明亮,轩辕梦特意命这五百人穿上灰黑色的衣服,便于在黎明前行动。
驻守钦州的守备军,是轩辕慈手下的一只亲信部队,同样于十年前便归于麾下,凡事只听从她的指令。
半昏半明的天光中,守城的士兵站得如标杆一般挺直,在这些士兵的身后,一道道灰影闪过,像是天将大亮前,残月投下的阴影。
那些影子极其矫健,悄无声息地潜到那些士兵身后,雪亮的刀光在残月暗影中一闪而过,没有一丝声响,无数的尸体接连倒下。
血腥的屠杀已悄然开始,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美梦中犹不自知。
高岗上,小巷中,土坡内,废墟中……每个地方,都堆积了无数的尸体,凛冽的寒风,携眷着血腥之气,将黎明的曙光,也染上了死亡的味道。
天终于大亮,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了那些自以为无懈可击守备军,直到敌军冲杀进来,他们才知道整座城池,已然沦陷。
慌乱的士兵,四下寻找自己的主将,在这种时刻,只有主将出面,才能稳定混乱的情势。
可天空中骤然红影一闪,有人感觉有什么滚烫的**,在那红影闪过的瞬间,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中,伸手一摸,竟然是浓稠的鲜血。
红影静立在高高的城墙顶上,手里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将军!”一片骇然的抽气声中,有人脱口惊呼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惊呼,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士兵们,这才明白,主将已死,钦州彻底沦陷,他们……已成败军之俘。
无数的起义军,自城门方向涌入,不到片刻,这安静的城池,就变成了一座沸腾之城。
胜利的一方,踩着失败一方的尸体与血肉,热烈欢呼,那站在城楼上的女子,金光耀目,宛若战胜,只是那背光的漆黑瞳仁中,却凝着深深的悲哀与凄凉。
将手中头颅朝下一抛,欢呼声越发强烈,几乎直达云霄。
女子自高墙上跃下,怜悯的目光扫过满城或降或伤的敌兵,被她以这种哀悯目光扫视的人,却无端感到一种寒冽入骨的恐惧。
一名御龙军的副将上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气,询问道:“王,敌军的俘虏要如何处置?”
众人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权利,或投降,或卸甲归田,或壮烈成仁,但谁也没料到,她只是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焚烧。”
处理战俘最简便的两种方式,一是坑杀,而是焚烧。
坑杀虽简单,但挖坑却也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如焚烧来的简单,将一大群人赶在一起,浇上桐油,火折子一点,干脆利落。
通常,只有好杀伐的残暴之人,才会选择这种大批残杀俘虏的方式,御龙军一向以仁服人,绝不会无故屠杀如此之多的战俘。
那副将以为听错,只好又问一遍:“大王的意思是……将这些敌军战俘,全部处以火刑?”
她微微颔首,不再理会那副将,转身便走。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希望看到的是胜利,而不是血流成河,那些龙华士兵中,有大多数都是被迫参军的,他们正是因为皇帝残暴才会愤然起义,难道自己所崇敬所跟随的首领,也要变成暴君那样的人吗?
胜利的人群中,开始出现小小的喧哗声,轩辕梦充耳不闻,径自朝着人海之外走去。
之前就因为自己片刻的犹豫,放走了殷俐珠,才会导致惨祸连连,若是她当时果决一点,狠心一点,直接杀了殷俐珠,邵煜霆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她已经输不起了,就算天下人都骂她是狠心残暴的妖魔,她也绝不后悔。
那副将虽心有不忍,但既然是首领的命令,她也只能唯命是从。
几万战俘,被赶至城墙下狭窄逼仄的一块空地上,几名士兵站在高墙上,将一桶桶的桐油浇下。城下的战俘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哭泣声,随后那哭泣声渐渐变大,站在死亡边缘的人们,三三两两抱头痛哭,有想起家中老母的,有想到家中刚成亲不久夫君的,还有想到日日期盼自己回家儿女的。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心有牵挂之人。
轩辕梦静立在远处的山崖边,吹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听着那如丝线般断断续续的哭声,眼底一片浓云般的黑沉。
杀害无辜之人是罪,不杀留着威胁自己也是罪,杀与不杀,全在一念之间。
既然都是罪,那不如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反正她轩辕梦手上的沾染的罪孽也不止一星半点,多一项也无所谓。
看看天色,这个时辰,城内以血肉之躯燃起的一场大火,应该已经快开始了吧。
决定回城去看看,命令是她下的,总不能她这个下令的人,却做了临时逃兵,再残忍,那也是她一手酿成的,不是吗?
刚转过身,眼前的视线被一抹雪白所撑满。
雪白的发,雪白的衣衫,雪白的眉目,天地似乎都被一抹雪白所浸染。
这样的圣洁的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南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南宫灵沛不语,只上前一步,抬手捧住她的脸颊。
在那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与她脸颊肌肤相触的瞬间,迷蒙满眼的血色与杀戮,突然变为一片繁花似锦的盎然,如仙境般美好。
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场景了,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只能于惨烈的修罗地狱中挣扎。
她微笑着按住南宫灵沛的手:“南宫,真的很美,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些。”
银瞳内鳞波微闪,雪白的发随风而舞,如一场绝美的降雪。
她听到他的声音,清灵的,干净的,似梵音一样好听的声音:“这不是我让你看到的,而是你自己心中真实的影像。”
“真实的影像?”她低低的轻喃。
南宫灵沛静静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错,是你自己心中的影像,你必然以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一定是腐朽而血腥的,但你根本不明白,其实在你内心深处,实则是干净而神圣的,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美好!”
她忽地笑了笑,她一开始还有些迷惑,南宫给自己看这些做什么,现在却是明白不过了:“你想劝我放过那些无辜的士兵,对吗?”
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依旧看着她的眼,道:“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
经历过这么多事,南宫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他让她自己选择,哪怕最终还是决定血洗钦州,他也不会加以干涉。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她下的命令,无人敢不从。
她倾过身,张开双臂,将南宫紧紧抱住,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以及那圣洁纯澈的气息:“南宫,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可我却食言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微笑着说:“不要为难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她探出手,接住一片晶莹洁白的雪珠,看着那纯洁的六棱雪花在掌心化开,心神忽然间变得无比宁和。
她轻轻推开南宫灵沛,眼里含着笑:“云锦会替我做好的一切的,这场雪真好看,你不如就留在这里,陪我一同赏雪?”
南宫灵沛微微一怔,随即那银色的眼底透出了然,同时含笑道:“好,我陪你。”
大雪落下的一瞬,互相拥抱给予勇气的战俘,忽然听到一个温润亲和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大王仁慈,不忍屠杀无辜,愿意留下者可以与我们一同抗敌,心念家人的,我会代我们的王,为各位筹集盘缠,亲自送大家出城。”
------题外话------
昨天接到一个超级可怕的电话,电话里那男的一个劲的说是我朋友,要约我出去吃饭,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但他能叫出我名字,我问他是谁,他死活不肯说,后来被我问得急了,就挂了电话,肯定是骗子,想想就觉得后怕。大家也要小心啊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