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在最不可能的时间以最不可能的方式遇见最不可能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总之,轩辕梦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更离奇的是,邵煜霆竟然能接下殷俐珠发出的那一百多道气刃,这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短短十日内,他的武功竟和殷俐珠一般,迅速提升了数个档次?

难道月影山庄的人,都有这种违反自然定律的本领?

殷俐珠在看到邵煜霆的刹那,满目震惊,随后却是一脸阴鸷。

邵煜霆能徒手拦下她发出的强大气刃,不但在轩辕梦的意料外,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化解她拼力使出的招式,除非……

“煜霆,你为了对付我,竟然也偷练禁功?”

偷练禁功?轩辕梦悚然一惊,抬目望向头顶上方的俊逸脸孔。

那张脸,沉静冷然,并非因殷俐珠的质问而出现丝毫波动:“待杀了你之后,我即会自废武功。”

殷俐珠闻言,仰天狂笑:“杀了我?你要杀了我?煜霆,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轩辕梦眉心紧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殷俐珠发疯,邵煜霆也跟着发疯,怪不得短短几日时间,他的功力就提升至此,原来竟是修炼了禁功所致。

虽然修炼禁功极易走火入魔,但只要立刻停止修炼,就不会对修习之人有任何伤害,所以,应该没事的。

于殷俐珠的狂笑声中,邵煜霆冷然开口:“殷俐珠,你必须死,既然没有人杀得了你,那就由我来手刃叛徒。”

狂笑声戛然而止,殷俐珠死死盯着邵煜霆,灰发根根颤动:“煜霆,我那么爱你,为你做尽一切,到头来,你却说要杀了我?”她目光猛地从邵煜霆脸上移开,转向他怀里的轩辕梦:“是不是因为她,因为这个女人!我要杀了她,等我杀了她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正对你好的人是谁了!”

依旧是闪电般不可思议的速度,以轩辕梦此刻的重伤之躯,根本无法躲开殷俐珠的攻击,但她的身体,却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朝后飞掠,眼前景物飞速倒退,氤氲成一幅模糊的画卷。

是邵煜霆,他在揽着她飞速后退,同时与发出骇人杀气的殷俐珠徒手对抗。

轩辕梦一下子惊呆了,邵煜霆功力增长的幅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即便是殷俐珠,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便精进至此,再厉害的禁功,也做不到一蹴而就。

除非……倒行逆施!

——只要将禁功倒过来修习,就可以牵制殷俐珠。

邵煜霆曾对她说过的话,猛然在脑海中响起。

难道他……

一瞬不瞬地紧盯二人交手的招式,发现邵煜霆虽然可以轻松应对殷俐珠,但他所有的手法以及内功心法,仅是用来牵制对方所出招式,就是说,他看似功力大幅提升,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一旦对方不使用禁功,他便会束手无策。

果然,他在修习比禁功还有可怕数倍的武功!

他在自取灭亡!

殷俐珠在与他的交手中,也发现了这个奥秘,她脸上的震惊神色一点点扩大,不能置信地大声发问:“煜霆,你……竟然倒习禁功?”

邵煜霆面色不变,唯有眼底深处,惊起一片波澜。

他没想到殷俐珠竟然可以看破,一旦被她看破,自己便会从优势变为劣势,这不是个好兆头。

殷俐珠虽然神智混乱,但也知道只要自己不使用禁功,邵煜霆就不会是她的对手。

突然间,那股强烈的杀意骤然褪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也有所减缓,可轩辕梦却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妙。

殷俐珠停下疯狂的攻击,转而以绵长深厚的掌力来与邵煜霆对峙,不意外的,邵煜霆从容的防御,霎时间出现了裂痕。

横起一掌,邵煜霆来不及躲闪,念及揽于怀中之人,连忙侧身。

掌风击打在躯体身上的沉闷响声,在耳边爆开,轩辕梦正欲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

即便身受重伤,也不肯放手,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跌倒在地,轩辕梦被他牢牢护在怀里,毫发未伤。

不远处,狂风扬起迷蒙的沙砾,天地一片玄黄。

雾气般的沙尘中,殷俐珠如死神般,怜悯地看着即将死于自己手中的弱小生命,轩辕梦咬咬牙,运起内息,强忍五脏被冲撞得七零八碎的剧痛,勉力站起身。

此刻并不适合动用内力,但若是不爬起来继续战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单手拄着剑柄,艰难地支起身子。

虽然殷俐珠不使用禁功,邵煜霆就不是其对手,但只要能逼得她无法动用禁功,自己便能将其打败。

或许,她和邵煜霆联手,可以有五成的把握,将殷俐珠狙杀于此。

到头来,她和他,不是还得联手吗?

回过头,对同样艰难起身的邵煜霆意简言赅道,“我来对付她,你只需要牵制住她便可。”

都是心思敏锐之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了解对方话中深意。

他目光微闪,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轩辕梦提剑上冲,没有任何花架子,锋利的剑尖直逼殷俐珠的心口。

一阵清脆的叮当声,那是气刃打在剑刃上的声音,殷俐珠只需随意挥挥手,那些气刃就能将她打得手臂酸麻,五脏如焚。

但很快,另一边,一道青影紧跟而上,以同样从容的招式,将那些气刃化解。

机会来了!轩辕梦握紧手里的剑,哪怕全身都似置于火海中焚烧般疼痛难抑,也绝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近了,利刃离殷俐珠的心口,已不足三寸距离。

眼看长剑即将穿透面前的身体,剑势却蓦地一顿,空气像是突然间变得粘稠起来,有什么东西,将带着凌厉内劲的剑尖包裹拉扯,她竟再也向前推动不了分毫!

“嗤”的一声,很轻微的声响,若不用心去听根本听不见,可她不但听见了,而且还感觉到了。

一道气刃,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从她的胸膛中直直穿了过去,伴随着轻微的“噗嗤”声,她亦听见了筋骨碎裂的声音。

身子软倒于地前,再一次落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从来不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冷冰冰,就像个由冰雪雕刻成的冰雕,可就是这样一个似乎连心都是冰冷的男人,他的胸怀,却这样暖融如火。

失败了。

她竟然再次……失败了。

邵煜霆将她甩到身后,企图如之前在武林大会上那样,用身体为她筑起一道生的围墙。

可这一回,别说她不肯,殷俐珠也不肯。

她一把推开他,同时,殷俐珠已如鬼魅般,闪电掠至她的身后,另一波疼痛瞬间自脊背蔓延至全身,反正躲也是死,不躲也是死,大不了拼一把。

在自背后重创了她之后,殷俐珠必然会紧跟着给她致命一击。

她等着,就是这一下!

耳边响起簌簌的风声,似利刃割裂空气,带动鼓噪的嗡鸣。

她知道这不是风声,而是无数道可怕的气刃。

伏身,低头,运气,挥剑,拼着一死的决心,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发出气刃的方向击去——

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袂的破空声同时响起,两蓬鲜血洒落。

一蓬是她自己的,一蓬是殷俐珠的。

只可惜,她伤在心口处,殷俐珠却只伤在手臂上。

手中长剑无力垂落,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如果殷俐珠再发动一次奇袭,那她就唯有等死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就在殷俐珠为她耍诈而恼羞成怒时,她感觉自己身体猛地一轻,接着身边景色飞速倒退,远处那抹阴厉如鬼的人影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耳边交织着风声,脚步声,心跳声,急促的呼吸声……

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臂膀,似乎在剧烈颤抖。

邵煜霆从来都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他竟然会怕成这样!不知他在怕什么,死亡的脚步正一点点朝她靠近,自己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他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直至他认为安全时,才停下脚步。

天色渐渐灰暗,没想到他这一跑,就跑了好几个时辰,月亮就隐约可见其轮廓。

她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他喘着粗气,手臂颤抖着,一点点越发将她抱紧。

她刚想安慰两句,说他们暂时安全了,就听他俯身在她耳边颤声说:“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彷徨、无措,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恐惧,将她牢牢包裹。

他的脸颊与她的额头紧紧相贴,潮湿而冰冷。她抬目,看到他铁青的脸容和苍白的唇色,还有漆黑眼底**漾的轻柔涟漪,仿若四月里融化的冰川,汇聚成清澈的温软小溪。

她一时有些心慌,想推开他的手从他怀里下来,他却低声轻喝:“别动,你身上有伤。”

她不敢再动,身体僵得像是一只上紧的发条。

他抬目看到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天然山洞,于是抱着他,攀上山岩。

山洞很深,空气相比外面略显潮湿。

他将她放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手指一点点拭过她脸上的血迹,这样细致而认真的表情,就如照顾小丫头时一样,甚至……更温柔,更怜惜。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也开始加快,他这一系列反常举动,令人止不住得浮想联翩。

这样的小心翼翼与爱怜心疼,只有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时才会有。

他对她,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呢?

她定定看着他,终是忍不住问:“邵煜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拼了性命也要救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我了?”

每一次她的试探,都以他的冷淡宣告结束,她以为,这一次,他必然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冷漠的否定。

可这一回,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倾过身,用一个带着深深眷恋的拥抱来作为回答。

已经做好嘲笑准备的她,却蓦地怔住。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那份莫名的惶恐从未停止。

他抱着他,冰凉的长发落入她的脖颈中,可她却觉得浑身滚烫,有什么难以克制的感情从心底直窜而上。

“我很害怕。”固执的男子,第一次这般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恐惧。

她抬了抬手,犹豫着,轻轻环住他,像是安慰小丫头那样柔声哄着:“不用怕,还没有走到绝境,一切都有希望。”

他更加环紧了手臂,他的呼吸近在耳边,焦急而紊乱:“你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原来,他所说的害怕,是怕自己会死吗?她叹息一声,“邵煜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此时的殷俐珠,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强大存在,如果我说我一定不会死,那便是在自欺欺人,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

“那好。”他忽然放开她,近距离牢牢迫视她的眼:“我去将她引开,你趁机逃走。”

她一把抓住他:“不可以!”

“你放心,她不会杀我。”他的笑如夜晚最后一丝残弱的月光,泛着惨白的意味。

她死死攥着他的袖口,毫无理由地固执,只怕这一松手,她会后悔一生:“不要走,不要再练什么禁功,那会要你的命!”

“能以我一命,还你一命,值了。”他伸手去掰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

她双目圆瞪,这人根本一点都不顾别人的感受,自己说值了就认为值了,他有问过她吗?不由恼怒道:“什么叫以你一命还我一命?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不要自以为是,说不定你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根本就不会记得你的好!”

他无谓轻笑,“我不在乎。”他很少笑,就算笑,眼底也是冰凉一片,但是现在,他甚至连眼中都是愉悦而幸福的笑。

“你不在乎,我在乎!”

他微微一怔,眼底似爆裂出一蓬五彩的焰火,却很快垂下眼,如常道:“我只是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人而战,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邵煜霆,你喜欢我吗?”她不合时宜地,再次提出这个问题。望着他刚毅的侧颜,泪意上涌。

他像是有些迷茫,刚毅的轮廓因陷入某种心事中,而渐渐变得柔软。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到一个坚定无比的声音,“这世上,能取代你的东西,在我心里是不存在的。”

这轻柔浅淡的声音,似梵音,似仙乐,似缭缭云雾中一抹明亮的烛火。

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恨我了?”她像个孩子那样,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她总是看着他痛,看着他将所有悲伤埋在心底,哪怕难过得不得了,也绝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替他疼,可他自己却根本不懂疼为何物。

而现在,他终于不再隐瞒自己的喜怒哀乐,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伸出手,为她一点点擦拭脸上的泪水,半晌后,发现不但没擦拭干净,反而越擦越多,无奈一叹:“怎么跟女儿一样爱哭,我实在拿你没辙。”

她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嗫嚅了几下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也不急,就这么看着她,等待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

想了想,她什么都没问:“既然已经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永远都不许后悔。”

他眸色深深,如沉淀了夜的寂静,“我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永远奉陪。”

恍惚中,有清脆干练的声音传来。

——我奉陪!

就这三个字,再简单不过,甚至无法在人的心中留下半点印象。可从头至尾,他所作的事所说的话,无一脱离这三个字。

她总觉得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知道此时方才明白,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只不过,她的眼里,从未有他。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男人,怎么会爱上自己?爱上一个……害他差点永失自由的恶魔。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他略带剥茧的手指,轻轻试过她的眼角,脸上绽出此生唯一真心快活的笑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我只知道,我很心疼你。”

心疼?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哪里值得心疼?

看到她不解加震惊的表情,他眼底的那抹怜惜竟越发重了,“我时常能从你看似镌狂傲慢的眼中,看到一抹深深的寂寞和惨痛,我不知道你具体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责任,我只是觉得,你不快乐,那些爱恨纠葛,让你连笑都不敢用力笑,哭也不敢哭出声,你的年纪那么小,那双眼睛却像是早已苍老,你原本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天下,也不该由你来拯救,我只想你做个不谙世事的蠢女人,永远站在我的身后,让我用我的羽翼来保护你,就像……我们曾经在宛东时那样。”

她呆呆看着他,心底某处沉静的湖面开始疯狂摇曳。

山洞内很安静,她可以听见水滴的声音,风吹沙砾的声音,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还有,心底花开的声音。

他和她很像,都是不肯轻易将软弱与悲伤示于人前的人。

在她心疼他的痛而不哀时,他也在心疼她的哀而不鸣。

他对她最初的感情,并非是爱,而是深深的憎恨。无意中有一次,他看到她独自一人,抱着双膝蹲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望着一株盛开的牡丹自言自语时,那份无以言明的心疼,便如野草般开始在心底疯长。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他爱上她,便源于这跨越沧海万劫的一眼。

没有**,也没有惊艳,他爱得莫名,却爱得深刻。

她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那样傲视一切的骄狂下,那双眼,却蕴藏着无止无尽的孤凉与自哀。

他是那样恨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可就因为那无意中的一瞥,让那份原本不该寻在的深情,在心里牢牢扎了根。

或许这就是命运,她是自己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

因为注定,所以才会有宛东的偶然相逢,才会有后来的种种爱恨纠葛。

还记得当看到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地被人满大街追着毒打时,那种快要心碎的裂痛。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哭过,或许没有,或许哭了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见。但面对他时,那种隐忍的坚强与固执,让他又恨又疼。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折磨她,用最不齿的手段羞辱她,他只想让她哭出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懂得什么叫做喜怒哀痛。

命运真的很奇妙,他自小就希望有个人,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寂寞与悲伤,可随着年岁渐长,这份希望被爱护的心愿,就变成了我要爱护那个人,那个让我感到心疼,也同时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煜……霆……”她探出手,似要抚上他虽冷峻,却隐含了烈火灼灼的面容,手刚探出,就被他牢牢攥住,未及反应,一抹阴影压下,唇上顿时传来轻微的刺痛。

不似那夜在农户家中的轻吻,这一吻,似要毁灭了天地,烧干了海水,那样狂烈炙热,凶猛如潮,她如一叶漂流于大海上的扁舟,无助地随着海浪摇摆飘摇,跟随他的**沉沦迷醉。

不似他的人那样沉静冰冷,这个吻烈如猛火,她的灵魂几乎都要被这一记深吻而吸附。

百炼精钢也会化为绕指柔,这样的男子,外冷内热,不是他无情,而是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的深情许许。

煜霆……煜霆……若此次我能侥幸活命,我必然与你白首偕老,从此以后,由我来心疼你,温暖你……

她的全副身心,都沉浸在这地老天荒的深情一吻中,两人好似没有明天那般激烈纠缠,疯狂拥吻。

蓦地,丹田处一空,似有一股劲气撞了进来,她立刻浑身发软,一动也不能动。

片刻的诧异后,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邵煜霆,你做什么!”望着深深凝望自己的黑眸,不妙的预感开始在心里蔓延,迫使她焦灼地大喊出声。

他抱起她,将她藏在洞穴深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带过一丝眷恋:“好好活下去,记住,这世上曾有一个人,是那样的心疼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邵煜霆,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想伸手抓他,可手指却僵硬无力,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神态温和而平静,目光深处却似有烈火燃烧:“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已点了你周身大穴,抑制你施用内力。不过你放心,十二个时辰后,你的穴道自会解开。”

“邵煜霆,你混蛋!对我说了这么多,让我难过,让我流泪,最终却要成为临别遗言吗!你要是走了,就别指望我会再记住你!”

他只是微笑,像是把这一辈子不曾绽放的笑容全部笑给她看:“无妨,只要你对自己好点,忘了我也没关系。”

“不,不要……”她看着他,几乎哀求地说:“你别走,别去送死,殷俐珠不是还没找来吗?或许……或许我们还有希望。”

“梦,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他站起身,洞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双眼,亮如繁星:“殷俐珠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逃到哪里。”

“我不逃,我为什么要逃?我要杀了她,让她再也无法打搅我的生活!”

他眼神哀戚,却坚定无比:“你的身上,担负了太多人的性命,所以,你不能去冒险。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这个了断恩怨的任务,就让我来完成吧。”

不……不可以!

“不可以!”她望着那抹渐渐远离自己的青色身影,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会死的,你会死的!邵煜霆,你回来,我们另想办法好不好!你回来啊!你这个混蛋,说什么心疼我,你分明就是要让我难过,让我伤心!”

他脚步不停,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怒骂,如同游离于天地之外。

“邵煜霆,我爱你!”

他眼神一震,有灼热的**自眼眶涌上,他离去的脚步,却依旧坚定。

“轩辕梦爱邵煜霆,轩辕梦爱邵煜霆!”

……

“我爱邵煜霆,我爱你!”

……

“邵煜霆,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

她的喊声渐渐低微下去,那种无力的悲绝,就像一只因伤而力竭的海鸟,自半空坠落大海,再无踪迹。

邵煜霆,我恨你。

黑暗中,她仰面望着漆黑一片虚空,眼角落下泪来。

不知多了多久,每一刻都像是在火海中煎熬,痛不欲生。

当月色渐渐变淡,清晨旭日的第一缕日光投入山洞时,有连续而纷沓的脚步声传来,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一张张熟悉且焦急的脸孔在眼前闪过。

“梦,梦,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呐喊。

她浑浑噩噩,想说话,却开不了口。

眼前刺眼的金色一闪,脑顶骤然一痛,伴随着金针的深入复旋,她的神智渐渐清晰起来。

“苏苏……”声音微弱如蚊呐。

白苏拔下金针,脸上欣喜与担忧交错:“梦,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有哪里不适?快告诉我!”

望着面前一张张焦急的脸孔,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邵煜霆在哪?”

邵煜霆?众人面面相觑,邵煜霆不是早就离开五菱了吗?她这话问的也太奇怪了,该不会是伤势过重从而导致心智失常了吧?

白苏没有理会她的询问,只关注于她身上的伤势:“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们现在回去,你能不能撑得住?如果撑不住的话,我让倚楼去……”

话没说完,就见轩辕梦猛地站起身,向洞外冲去。

众人都骇了一跳,短暂的呆愣后,也追了出去。

丹田处的凝滞,在白苏将金针抽走的瞬间被冲破,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找到邵煜霆!

漫无边际地在一片裸岩荒原上疾奔,身体疼的像是快要被割裂,可她却丝毫也感觉不到。

在哪?到底在哪?

放眼望去,一片焦黄,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天地一片灰暗,剧痛袭向脑中,身体中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她知道自己这样漫步目的地乱找根本没用,但她却无法放弃,身体里的某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她:“找到他,找到邵煜霆,一定要找到他!”

身体摇摇欲坠,双腿颤抖无力,终于明白,何为害怕,何为担忧。

情之所至,情之所牵,为之心忧。

他说害怕,害怕她会就此死去,那种深深的恐惧与无措,在黑暗中不停奔跑却怎么也看不到希望之光的绝望,今日却由她来感受。

身后,萧倚楼驾马而来,将她拽上马背,她眉头一蹙,推了推他便要下马,却被他死死箍住:“你这样徒步寻找要找到何年何月?我跟你一起找!”

挣扎的动作立时停止,她抿着唇,眼角泛着血一样的赤红,点点头,不再拒绝。

马匹飞驰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岩石上,从清晨到日落,她以毫无理由的固执不停地寻找着,萧倚楼多次想劝,话到口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以她的固执程度,不找到邵煜霆是必然不会罢休的。

他不停地祈祷,希望她尽快晕过去,但她伤势逐渐加重,可精神却越来越好,大有要将这天翻过来的劲头。

在他不抱半点希望,决定舍命陪君子随她折腾时,手臂猛的一紧。身前的人死死拉着缰绳,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道青影委顿于地,周遭一片鲜血淋漓,只看着那一角青衣,难以辨别那大片大片的鲜血究竟是谁的。

身前的人跳下马,冲那青影踉跄而去。

深秋叶落,枯草匍匐。

她冲上去抱起那人的时候,只觉得天地崩塌,万物消绝。

萧倚楼于马背上,看着她肩膀耸动,泣声连连。

他诧异,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竟能让她失态至此?

当走到她身边,随她一起看向她怀中之人时,他亦僵立原地。

男子四肢腕踝处一片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创口自腕部延伸至腋下以及腿根,手脚筋皆被人生生抽走,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