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她还活着

血瞳也并没有真的想打,听她这么一说,悻悻然把手放下。

“你……我……怎么会在这里?”手虽放下了,可目光却仍定定胶着在轩辕梦的脸上。

她一向浅眠,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会儿困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你真的忘了?”

“忘了什么?”血瞳拧着眉,努力回想在这时前发生的事,却发现脑袋空空,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记忆似的,能记住的,只有他昨天临睡前,那几乎将肺腑都烧穿的灼痛。

轩辕梦依然闭着眼:“每次月圆夜,你都是这样吗?”

听她这么一说,血瞳才想起昨天是月圆夜,顿时一惊:“那我昨天……昨天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轩辕梦闭着眼,轻声哼笑:“虽说昨晚的你有些疯狂,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那时候的你。”

明知轩辕梦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可血瞳的脸,却不自觉泛起了潮红。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清晨柔和的日光照射在她脸上,白皙的肌肤仿佛透明的水晶,清透水润,给人一种忍不住想一亲芳泽的感觉。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翅,柔美地舒展着,睫毛的边缘,甚至沾有清晨的露水,嫣然红唇,就似一朵新生的桃花瓣,那微微上翘的弧度,平凡中却透着令人心悸的惊艳,像是天地万物,都融在了她这嫣然一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竟如此好看?人们常说,一笑倾国,再笑倾城,只怕她这一笑,不但倾了国,连天下,都在这一笑中颠覆湮灭。

妖女果然是妖女,只是一张脸,就有着堪比千军万马的杀伤力。

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一个女人长这么漂亮做什么,这让他们男人还怎么活。

“你又在腹诽我什么?”令人心驰神遥的美目缓缓睁开,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他的眼里,只有那一抹绝色的瞳眸,再无其他。

轩辕梦看着他发呆的模样,脸上露出玩味:“看什么?不会是被我的美貌迷惑了吧?”

血瞳脸一红,猛地别开视线,口气生硬道:“谁、谁被你迷惑,别自恋了。”

“是吗?”她懒懒的笑,张开双臂,枕在脑后:“既然没有被我迷惑,为什么还赖在我怀里,不会是想让我抱着你回去吧?”

热血陡然冲脑,血瞳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腻在她怀里,甚至手还围在她的腰上。这一切全都是本能使然,当醒来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满满充斥在心间,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又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

倏地撤回手,在远离她的同时,围绕在身上的暖意也骤然消失,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昨天……昨天的事我记不得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你没对我……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轩辕梦慢条斯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你能对我做什么?”

是啊,他能对她做什么?这话问的太欠水平了,血瞳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正想说些什么,以挽回之前的口误,却在抬头时,看到她整理衣袖时,露出的半截手臂。

完美无瑕似玉雕般的手臂上,被一个深深的齿印破坏了美感,不必问,他也知道是自己咬的,那些每当月圆之夜怪物吸血的传说,他听了不止一回。“你的手……”心里突生内疚感。

轩辕梦却随意一瞥,并不当回事:“你咬的。”

呃……他知道是自己咬的,他只是想表达一下心里的愧歉而已。

轩辕梦摸了摸手臂上的齿印,还好,不是很深,七天之内应该就可以痊愈。

不知是不是当初用多了凤蜒断续膏的原因,自己现在的体质变得超级变态,不论多深的伤口,都可以恢复如初。昨天这个伤口几乎皮肉翻卷,今天就只剩下一条丑陋的疤痕,伤口的恢复能力之快,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仰头看了眼初升的明日,轩辕梦道:“快走吧,我们在后山呆了一晚上,他们肯定要着急。”

她虽不在意那道伤口,可看在血瞳眼里,却越发加深了他心里的愧歉。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中,血瞳一反常态,只跟在她身后,一语不发,安静得几乎让她怀疑自己身后根本就没有人,好几次回头,探查他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喀嚓”的清脆声响,轩辕梦难得心境平和,想到昨天血瞳哭喊的那几句呓语,随口问道:“恨你的父母吗?”

血瞳怔了怔,脑袋一转,四处逡巡,直到轩辕梦又问了一遍,他才明白过来,她原来在跟自己说话:“我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得啦,有什么好恨的。”刚说完,忽地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轩辕梦并未回头,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呀。”

“我告诉你的?”

“你抱着我,一个劲的喊娘,我都不好意思了。”后半句虽是假的,但前半句是真的。

血瞳脸色又是一红,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头都不敢抬:“我……我不是故意的。”

“诶?”轩辕梦发出奇怪的一声,转过身来:“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扭捏。”

血瞳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发现走在前面的轩辕梦突然停下,就这么直直撞了过去。

血瞳身材修长,比她还高一个头,这么一撞,他的下巴正巧贴在她的脑门上。她倒不觉得疼,血瞳就没那么好运了,捂着自己的下巴连连跳脚,刚酝酿的一点斯文的气质顿时被破坏殆尽。

轩辕梦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活宝。

血瞳的下巴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但他还是装作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在原地打着转,故意摆出搞笑的姿势。他并不是故意捉弄她,只是想多看几眼她的笑容而已。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早晨在她怀里醒来,他对她,就有了一种雏鸟依赖母鸟的感觉。

也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只是表面看上去凶而已,事实上,她却是个温柔烂漫的女子。

“好啦,别装了,耍猴也该有个限度。”迷醉于她灿烂的笑靥中,冷不防脑袋被人敲了一下,轩辕梦正站在他面前,故意板着脸。

以前看她生气,总会觉得害怕,现在见她生气,只觉得很可爱。

幸好他脑中的想法轩辕梦听不见也看不见,否则,就不是一个爆栗这么简单了。

“赶紧走,别再磨磨蹭蹭了。”总觉得这家伙今天不对劲,难道是傀儡术发作,把脑子给弄坏了?

这么想着,不禁偏头朝血瞳看了眼,发现这家伙果然一脸傻样定定看着自己,就跟换了小儿痴呆症的患者一样。

抖了抖,连忙别开视线。

这世上,有几种目光最可怕:一是仇恨的目光,二是**邪的目光,三是深情的目光,四是痴傻的目光。

血瞳现在,就属于第四种。

好不容易回到军寨,戚如花带领一大群人等在入口,就跟给明星接机一样,就差举着横幅,再打着小旗子,爆几声尖叫了。

不过轩辕梦才不会认为,她这么兴师动众,真的是为了迎接自己,“怎么了?”

戚如花一脸沉重:“朝廷的鹰犬又来了。”

“黑甲骑兵?”轩辕梦猛地脱口而出。

戚如花回头朝军寨看了眼,脸上无不担忧:“你说他们能找到这里不?”

轩辕梦沉吟,“难说。”

“那怎么办?”戚如花为难地看了轩辕梦一眼,然后神色一凛:“他们若真的找上来,大不了舍命一拼!”

轩辕梦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激动:“稍安勿躁,你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找来,就算真的找来,我也不会他们踏入这里半步。”

“黑甲骑兵可不是一般的卫兵。”

是,她知道,黑甲骑兵确实不是一般的卫兵,那是由死囚和亡命之徒的组成的一个黑色军团,轩辕慈秘密训练了整整十年,这支队伍就像一头被关押许久的猛兽,一旦出笼,便所向披靡。

但再厉害的猛兽,也有其弱点,她不明白孟安为何会突然倒戈相向,但她深知他的脾性,多疑,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再说,御龙军如今也有七八千人了,他的黑甲骑兵想踏平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切照旧,该怎么训练还怎么训练,只要将自己变得比敌人强,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望着轩辕梦笃定沉着的表情,戚如花慌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早说就你比我适合做老大,这支军队交给你,才能有前途。”

“我很懒,不喜欢当领导。”她笑笑,眼中清光如波,却有着浩淼高远的意境:“真正的人上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需要自己动手动脑。”她停了停,忽地,用很小声,却非常坚定的声音道,“我喜欢做人上人。”

戚如花呆了一下,随即朗笑出声:“好,好一个人上人!我也没什么大的追求,能做这人上人下面的一名小卒,于愿足矣。”

白她一眼:“说的好像我虐待你。”

“难道不是吗?把所有的难题全抛给我,这还不算虐待?”

“你说过,信任远比怀疑简单,将性命与未来交付,算不算很有诚意?”她挑挑眉。

意识自己被将了一军,戚如花晒然一笑:“算我败给你了。”

轩辕梦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调侃她,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正和小丫头有说有笑的白苏身上,“希望这里的安宁与欢乐,能让他找回自己。”

人性本善,没有人一出生就是穷凶恶极之徒,白苏那颗心,还是纯善的,只是遭遇了太多的打击与痛苦,为了活下去,他强迫自己收起所有人性中明媚的一面,失去了师父,又失去了师姐,他的世界孤单寂寥,如今只剩下她,若连她都不信任他,不愿陪他渡过难关,还有谁,能帮他找回从前的自己呢。

两情缱绻固然美好,但患难与共,才是真正的幸福美满。

“喂,你要去哪?”见轩辕梦转身朝相反方向走,戚如花连忙追问。

回头看了眼那温馨的画面,她道:“我出去看看,虽然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但凡是还是小心些为好。”

闻言,戚如花点点头:“说的也是,要不我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人多目标大。”

“那你小心些。”

“知道知道了,罗嗦的老太婆。”戚如花还没老呢,就这么唠叨,以后小麻子有的惨了。

身子已经掠出百米远,一个愤怒的声音才悠然而至:“呸!老娘芳华正茂,你才老太婆呢!”

她说的还真没错,加上前世,自己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认真算起来,她还真的比戚如花老。

到了山脚下,却不见半个鬼影,看样子,孟安没有找到藏匿点,无功而返了。

孟安……

少年临死前绚烂明媚的笑,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死,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最便宜的惩罚。她不会让他死的,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慢悠悠晃下山,在小镇上闲逛了一阵,轩辕梦直接走入一家赌坊。

伙计这次学精了,干脆也不去后堂通报,直接走到她面前,恭敬道:“姑娘,这边请。”

嗯嗯,不错,金三娘的手下很有眼力见,怪不得她的消息网遍布三国,就是人家夫妻吵架,说的什么,做了什么,她都能一一给你报出来。

属于她的钱,金三娘早就命人准备好,几乎她一踏进房门,一只木匣子就被递上。

她顺手接过,大概数了数,讪讪一笑:“三娘,至于这样嘛,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只谈钱多伤感情啊。”

金三娘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一板一眼道:“是姑娘自己说的,你救我一家,只是为了招揽我为你做事而已,你我之间,只谈利益,没有感情。”

轩辕梦嘴角的笑僵在脸上,之前自己将了戚如花一军,现在反过来被金三娘埋汰,报应不爽啊。

“三娘,上回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

金三娘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轩辕梦一直都是那种心气高傲,唯我独尊的人,别说是道歉了,就是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怕也会像要了她命一样难受,没想到她之前那番道歉的话,不但没有半点牵强,而且诚恳至极,几乎让她怀疑,自己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轩辕梦。

“姑娘,你没事吧?”

轩辕梦等了半天,就来这么一句,悲愤之下差点挠桌子:“三娘,我是认真的。”

金三娘往下茶碗,觑着轩辕梦的脸色,担忧道:“姑娘可是遇到危难之事了?”

“三娘!”她做人怎么一直都这么失败啊!

“姑娘也别恼,三娘虽当你是朋友,但更多的则是恩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轩辕梦端起尚有些烫的茶水,猛灌几口:“三娘,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以往我遭到背叛,并非是太过相信别人所致,而是我根本没有用心去了解他们。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大,我的不可一世害了我。”

金三娘彻底呆住了,如果说刚才她在怀疑眼前的人并非轩辕梦,那现在她则怀疑自己根本是在做梦。

看着金三娘目瞪口呆的样子,轩辕梦无端觉得心情大好,站起身,将盒子里的银票取出,揣进怀里,“我走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手刚触上门扉,她忽地回过头,“对了,每次来都是碧螺春,下回换个花样,我都喝腻了。”

“姑娘,等等!”金三娘猛地一拍脑门,只顾着惊讶轩辕梦的转变,差点把正事忘了。

“怎么了?”

金三娘将已被轩辕梦拉开的门轻轻合上,又将大敞的窗户关严,这才低声道:“她们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或许别人听不懂,但轩辕梦却听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你说……她们?”虽然听明白了,却依旧不敢肯定。

“是的想,轩辕慈,还有轩辕霞。”

深吸口气,努力压制内心中激狂奔涌的情绪:“你确定,她们就在这个小镇?”

“确定。”

“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吗?”

“一是为了剿灭起义军,二是为了避人耳目,与昊天君主见面。”

昊天君主?轩辕梦心头一跳:“你说昊天君主?祁墨怀?”

“正是。”

“他们怎么会搅到一起去。”头疼,这样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也摆脱不掉这些肮脏黑暗之事。

“姑娘要小心,皇帝手下的黑甲骑兵可不是好对付的。”同样的话从金三娘口中说出,似乎更有杀伤力。

轩辕梦捏了捏眉心,之前晴朗的心境,再次变得阴霾遍布:“告诉我具体地址。”

金三娘没有回话,只用手沾着茶杯中的水,在枣红色的桌面上写下了一排字,随即挥手抹去。

“多谢,三娘。”这声谢,是谢三娘的慷慨相助,以及她发自肺腑的关心。

金三娘也不多客套,静立在原地,目送她出门,彼此只留下一抹互相保重的微笑。

杀母仇人。

血缘至亲。

这两个极端的词汇,竟然可以同时放在轩辕慈的身上。

握紧了拳,不断催眠,才没有让脚步,朝着三娘写下了的那个方位而去。忽然有些佩服自己,这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在明知仇人已近在咫尺,还依旧保持冷静。

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蓝天,她伸手,按在嘴角,一点点,强迫自己拉开一抹笑容。

心怀仇恨,折磨的并非仇人,而是自己。这是她对绵儿,也是白苏说过不止一次的话,但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说。

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报仇不是她唯一的心愿,也不是唯一的执着。一颗被仇恨蒙蔽的心,会错失这世上多少美好之事,在迷失的境地里,最终的结果,只有失败。

她要笑,要尽情去享受世界的一草一木,那些痛苦,忧伤,担忧与惶恐,就留给她的仇人吧。

……

据说,足足上千年才形成的天山灵芝,不但可起死回生,还可延年益寿。

虽然只是传说,但也足以令人们趋之若鹜。

此刻,帝王的手中,就握有这么一株令天下人疯狂的仙草。

望着玉匣中的灵芝,轩辕慈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意,似乎连宛东大军入侵,一路直插龙华腹地的噩耗,也不在意了。

合上玉匣的盖子,轩辕慈吩咐身旁内侍:“传凤后。”

内侍一听要传凤后,吓得腿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

谁不知道只要皇帝一见凤后,准要大发雷霆,真是苦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主子们闹别扭,遭罪的却是奴才,这叫什么世道。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做奴才的,哪敢违抗主子的意思,连忙小跑出书房,往凤后所在的院落疾步而去。

这凤后也真是的,皇帝难得微服出巡,他就不能摆个好脸色吗?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她们这些可怜的奴才想想吧。还是禹侍君人好,懂得体谅她们,待人也和气,真想不通,皇帝怎么偏偏喜欢那个冷冰冰,一天到晚跟死人一样的凤后,而不宠幸温柔和气的禹侍君。

侍人们想不通,她们永远都想不通。

有些事,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能够明白。

云锦像个木偶一样,被人带到了书房,站在书房中央,他的眼神都是空洞的,满心欢喜的轩辕慈一抬头,就被他死气沉沉的样子气得胸口一窒。

还是这个老样子!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忘掉那个女人!

起身缓步踱至他面前,轩辕慈尽量心平气和道:“云锦,不要再闹了,不管当初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轩辕梦根本不爱你,她身边有那么多男人,她的心,何曾真正为你而停留?”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她知道云锦在乎轩辕梦,他越是在乎,她就越是要用感情来击垮他。

云锦却不说话,连眼波都没出现半丝涟漪,轩辕慈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两年时间,整日对着这么一个除了有心跳会呼吸,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活死人,任谁都无法忍受。

“够了!她已经死了,你就算要赎罪,那也已经晚了!”她猛地攥紧云锦的双肩,双目通红地看着他,失控地喊道:“云锦,我要你忘了她!你是我的人,你的心只能属于我!我那么爱你,为了你遍寻名医,不惜一掷千金,能给你的,我全部都给你了!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的嘶吼,她的不甘,她的愤怒,在云锦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甚至,他那死灰一般的瞳仁中,连她的倒影都没有。

“云锦,你真的太让我失望……太失望了!”她一点点松开他,面对最爱的人,现在她唯剩的,就只有怨恨和愤怒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心,到底在谁的身上?”听似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更大的风暴,在书房服侍的下人是何等的敏锐,立刻从皇帝的口吻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为自己的命运而感到担忧。

长久的沉默后,轩辕慈蓦地爆出大笑:“好,好,好一个痴情郎!既然你这么爱她,那朕就成全你,送你和她团聚,让你们做一对鬼夫妻!”话落,铁钳般的掌,便掐住了云锦修长的脖颈。

一点点收紧,看着他的脸色在自己的力量下渐渐苍白,那双没有光泽的眼,却在濒死前,露出了欣慰欢愉的柔光。明知是错觉,明知一切都是假的,可眼前越来越清晰的笑靥,却是那么真实,他几乎以为,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温热的脸庞。

梦……

我的梦……

终于,这一切痛苦与思念,后悔与绝望,将要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心空洞得就像被蚕食过一样,连对这世界的感觉,都在一点点流逝。

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除非我死。可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即便我死,也绝不会背叛你一分一毫。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了,不管从前有怎样的不堪与绝望,也总算是到头了。

“皇上。”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停留在书房门前,那声音遥远的,就似来自天际。

轩辕慈双目阴戾,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全在那只紧紧钳着云锦的手上:“滚!”这句话,是对着门口的男子说的。

虽惊骇于帝王的暴怒,但祁锦禹还是坚定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禀报道:“孟大人已在前厅等候多时,皇上是否要召见?”

孟安?对了,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忘了?

她是皇帝,是龙华的皇帝,总有一天,她要做天下的霸主!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就乱了方寸呢。

这个位置,可是她从轩辕梦手里夺来的,就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都是自己从她手中夺来的!不论哪一个,她都不会还给她!

骤然撤手,失去支撑的云锦颓然跌倒在地,那苍白的脸容,因窒息而变得更加透明。形销骨瘦的一个人,除了还有些当年的高雅风采外,看着,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冷冷瞥他一眼,再浓厚的爱恋,面对这样一个人,也只有归于平淡。

他累,她也累。这江山,还有男人,都让她心力交瘁。可她不能放,她要一统天下,要诞下和云锦的孩子,她不能输,不能输给那个女人,决不能!

那股勃然不得发的怒气,转而移到一旁瑟瑟发抖的内侍身上。

两道血箭飙出,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她剜了心脏。

祁锦禹静静跪在地上,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连眼睫都不带颤动一下。

轩辕慈经过他身边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依旧滚热的心脏,丢在他面前:“这个人,是因你而死,再有下次,被丢在你面前的,就是你自己的心脏。”

祁锦禹恭恭敬敬叩首:“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冷哼一声,轩辕慈大步而去。

轩辕慈远去后,祁锦禹一脚将面前的心脏踢开。他做太子的时候,也没少杀人,这点威胁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正要转身离开,余光瞥到瘫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的云锦。

“既然活着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他站在他身后,语气淡淡:“不过我猜你不敢,因为你根本没脸面对她。”

那一直波澜不兴的眸,蓦然划过一丝沉痛,云锦慢慢攥紧了手,像是冷极了,浑身不停颤抖。

祁锦禹上前一步,盯着云锦那一身永远不变的霜白:“要为她守灵也轮不到你,这个世界上,深爱的她的男人太多了,你当真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

没有,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若说独一无二,只有她,在自己心里,才是真正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手,不由得抚上颈间的玉佩,恍然中,似乎那玉佩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带着她对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云锦,我真看不起你,既不敢赴死,又不敢坚强地活下去,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爱的?”那玉佩刺痛了他的眼,只能仓惶地别开视线。

云锦一震,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玉佩,祁锦禹再也受不了,上前一步,用力打掉他手里的玉佩。

那一刻,他眼里的惊慌,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琉璃兔被摔碎时的心痛。

云锦踉跄上前,捡起玉佩,紧张地握在掌心,祁锦禹看着他,看着这个两年来都没有喜怒哀乐的男子,忽地说了句:“其实,她还没死。”

正焦急检查手中玉佩的云锦怔住,缄默了两年,再度开口,声音竟那般嘶哑难听:“你……再说一遍。”

“她还活着。”他忽地一笑,像是故意捉弄他一样:“可能还活着。”

“可……能?”口中涩然地念着这两个字,那张长久没有表情的脸,却忽地笑了,虽已瘦得不成人样,但他笑起来,依旧那么清雅飘渺,芳华绝代。

没关系,一个可能,已然足矣。

------题外话------

下章预告:某邵会出现,然后……预告到此为止。(这章好像又虐云童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