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番外 灯魇

他们矗立大厅里,已经四千七百四十五天。

四千七百四十五个日夜里他们身上落在满了尘土。

四千七百四十五个日夜里他们面目狰狞神态各异傲视天下,傲视着他。

他和他们。

长相陪伴他们的还有一盏孤灯,灯花羸弱,比腥风血雨里任何一点鬼火都要渺小和懦弱。

就是泥塑的他们和古灯陪伴着他。

他先铺开法华经。

刚才还簇拥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悄悄的退了下去。他有四阁,风花雪月。——一个心向了佛门的人,一个不得不看破红尘的人还要拥有一处风花雪月,拥有一种别样妩媚。

真真,好笑。

吟风弄月,诗词中一个爱慕美色的书生的行径。起舞回雪,说的是妓者挑逗的舞姿。还有拈花一笑,当年佛族拈花一笑,才笑破了万千红尘。

可他不是佛,他是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有爱有恨的人。

他转动手中的一串佛珠。

粒粒饱满的珠子在他指尖一一滑过。他有一种错觉,这样一颗颗数下去,究竟什么时候是结束?!

他心一惊,赶忙念了三句佛。

抬眼望去,罗汉狰狞。

灯花却似乎闪了一闪。

他,又是一惊。

那灯花里,分明看到了那张熟悉到陌生的面孔!

一瞬间,又不见了。

心魔!心魔!

心中有魔,魔便四处横行。心中无佛,哪怕读破了千卷佛宗,也难渡苦海。

夜间的寒气袭了上身。

有人在寒气风中轻轻的笑。

他愣了一愣。又随即施怀。怕是吟风那小妮子吧,那是个喜欢笑的人。

不!不是!

他笑起来更放肆一点,笑声中总带着嘲笑,带着骄傲。在那个人眼中,只怕从来没有顾及,也从来没有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不是吟风,又是谁?!

他回头。

身后是大殿坚实的铁门。

谁到没有!

笑声在他的耳朵旁,还有听习惯了的铃声。

是——他?!

他再次回头。

他的嘴唇竟碰到了他的嘴唇。

是他?!

最讨厌白衣却不得不穿白衣的他?!

怎么会是他?!

他记得他现在明明还在汉江畔,这是弄月才来禀告过的。

可,不是他又是谁?!

是他又不是他的他,笑着:「我是你的回雪。」

他不说话,只用眼神戳破他的谎言。

——不,你不是。

他的手缠绕了上来。握住他的手,握住他手上的佛珠。

他在他耳边轻笑:「你果然是忘不了我。」

那一串佛珠!

十三年前,一位得道的高僧佛珠给了回雪,说是要化解他一身的戾气惟有找一个他最重要的人每日诵读佛经,经过二十年,方可解脱。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那个白衣的少年亲手将佛珠带到了少年未婚妻的手腕上。

后来呢?!

后来少年用一条廉价的佛珠换了少女的一条命。

几经周转,佛珠却落在他的手中。

他想,不论真假,我总为你念上二十年的佛。

他不是和尚,他带发,发长九尺九寸,光可鉴人。

他依旧是锦衣玉食。

可他从那日别了他,就坐此罗汉堂诵读经文,一坐十三年。

一阵温热的风吹到他的脸上,他蓦然睁眼,看到——他的唇落在他的嘴上。

不!

你不是他!

你不能引诱我!

他已经在囧囧服。

他从没有想过他囧囧服的样子。——眼前,真是,妖艳。

妖艳如舞。

他解kai自己的腰带,问他:「我美么?」

他阖眼不语,紧紧握住手中的佛珠。

他解kai自己的上衣:问他:「这样呢?」

他唯有后退,小心翼翼的和他拉开距离,坚定的说——「你——不是他!永远不是!」

他笑着,又把自己的嘴唇凑了上,他说,「你知道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他已不能回答,所有的挣扎已经成为无力而徒劳的,他只有只能只是只不过,被、动、的、承、受。

他在他嘴上不住的亲吻,他说:「我是你心中的灯,你总在点燃我,然后等待我照亮你。你看,这里这么昏暗,如果你没有我,如果你不念着我,你要怎么忍受下去啊!」

他在他的吻中双唇开合,喘息不定,朦胧的眼前似乎是那盏灯。

灯火闪烁,灿灿如歌。

灯下的他,笑颜如鬼,连手指都是冰凉的,抚摸在他的皮肤上,让他有一种在和僵尸**的战栗。可他又是柔

软多汁的,好像一颗葡萄一只桃子一枚樱桃或者一瓣悄然盛开在悬崖的幽兰,只要他轻轻的咬上一口,就能吃到满嘴芬芳。他舌头灵动,是妖蛇;他手指侵略,是勇士;他眉目流光,是弱水;他双曈炯炯,是业火。他比地狱任何一种妖魔都要恐怖,他比神界中任何一个修罗都要残暴,他比如来座下任何一位菩萨都要清纯。

他,不,能,不,被,他,引,诱!

不!

不要引诱我!

诸般美色都是皮像,般若波罗波罗蜜无名无相实无所有,无量、无边、无碍、无障。

色心诸缘,及心所使,诸所缘法,唯心所现。

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不要引诱我!

不~~~!!!!

他用力将手腕上的佛珠向他投去。

佛珠砸倒他的额头,他流了血。

他眼前满是鲜红。

他在他面前巧笑倩兮,殷红的血好像处子的贞节,姗姗流过他的唇。

他被他吓到了,再不能说话,再不能拒绝。他知道,他也知道,他已输得一干二净,唯有束手被擒一条路可选择。

他得意满满,一口含住了他,他只得继续喘息。身下的火焰已经逃离了他掌空,变得不耐烦起来,甚至残忍的甩开他的理智。

然后,他痛,痛的无以复加。

他是开天地的盘古,以手撑开天,以脚蹬开地,清者上浮为天,浊者下沉为地。

他是包裹他的蛋壳,尽管他不愿意不甘心不喜欢不可以,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任他在自己的身体里颤动和踢打,等待一个彻底破坏把他撕成三千三百三十三片天地的契机。

他还拉住他的手,在他的身上抚摸,手指流动,他只能依照他的意愿抚慰他自己的囧囧。

三千大世界,三十二像如来,阿耨三貌三菩提,六道众生轮回。

诸佛啊!

他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xing有情有爱的俗人!

他也不过爱上了他!

他又在吻他了。

他勾引了他、他侵犯了他还不够!他竟然还像把他所有的理智含到他的嘴唇咽到他的喉管里!

可他逃不开,无处可逃。

在这场肉欲的沉沦中,他还是输给了他,而且输的心甘情愿。

他又在笑了。

这一次笑的有点高傲。

他悄悄的离开他,他是一只吃饱喝足的猫。打了一个哈欠,伸一个懒腰,然后离开他干涩的身体。

他大惊:「你要离开?」

他浅笑:「……你知道,从一开始我就不属于你。」

他无话可对,沉默而已。

此时已无声。

啪啪,门响,有人敲门。

他犹豫不定的问:「谁?」

「我——重阳。」门外的人回答,「我来向庄主禀报——风阁传来消息,回雪阁主已经离开了汉江会。」

他又是一惊,转身过去,身后却哪里有那个人!

千山万里也寻不到。

身后只有十八罗汉,只有孤灯无华。

他,默然无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