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 既然决定去天庭查看一下玉帝和玄门二圣的态度,如来便即刻动身,临行前交代接引道, “大雄宝殿先不要动, 也不要叫人进去了, 等我回来之后再说,如若还是不行……”

如来长叹一声,恨声道,“那就拆了重建!”

三界如今可没什么拆迁补偿,更何况是自家拆自家呢,说出这句话, 如来接引真是摧心肝一般的心痛肉痛:那可是他俩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才攒下来的房子啊!

接引愤愤,“去了天庭, 虽不撕破脸, 但若查到半点蛛丝马迹与那些人有勾连,你便不要轻易放过!”

如来点头, “师兄放心吧, 我晓得了!家里事你好生照应着,莫要再贪杯。”

接引自然没有不应的,目视如来乘坐莲台, 须臾远去,如来比他更善谋略,更沉稳, 他确实很放心。

但是想到他们商议好的计划恐怕要因此生出波折来,接引不免又愁眉深拢。

一个眉目清修, 双耳垂纶的佛子面带忧郁地走了过来, 轻声唤道, “师叔……”

接引回头一看,正是之前随着如来去了丹元大会的金蝉,他刚才发愁的对象。

接引伸出手,拍拍金蝉肩膀,笑呵呵地道,“去了一趟天庭,是不是挺好玩儿的?”

金蝉面上郁色不减,只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又道,“师叔,我……”

只是他还没说完,接引就摆了摆手,“金蝉啊,如今你的任务呢,就是好好修行,好好参悟佛法,旁的都不用你担心,哦,对了,这阵子大雄宝殿要修缮,你白日里就不要去那里诵经了,只在自己屋中修行吧!”

金蝉点了点头,一而衰,再而竭,他两次没说出口,到底也问不出来了,被接引哄了两句,合十一礼便离开了。

接引不免摇头叹息:这金蝉,到底还是性情过于柔软怯懦了些,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是那种别人打了他一巴掌,他还在那儿阿弥陀佛的那种人……

原本他的意思,是想选个修为强悍些的去南瞻部洲传道,毕竟路途遥遥,万一遇到妖魔鬼怪,选那善武的,到时候拿着降魔杵一抡,也就打死了,叫他们往生极乐,不也是快事?

偏生如来不知怎地,非说这金蝉身上有造化,接引闷闷地叹口气,既然有造化,那就随如来的意吧!

只是瞧金蝉这性子,怕不知要死上几回,才能得成所愿呢……

唉,各家都有烦心事啊!

谁家还没个糟心孩子呢……

接引不无惆怅地想。

他这话,也正是菩提心声。

如今菩提把截教弟子门人都救了回来,一股脑放在紫霄宫安置,可是他却无法回去照看,毕竟凡间日子慢,天上此时恐怕正闹着呢。

所以菩提也只能在灵台方寸山苦挨担心,一时半刻的,是没法再重返天庭去紫霄宫哄孩子了。

老道士捋着胡须,心里很是惆怅:唉,临走的时候竟只摸了金毛犼一把,都没抱抱青狮白象两个……他二徒弟给他拐回来的灵兽里,还有个挺好看的小白鹤,眼神懵懂可爱,有点傻乎乎的,不知道是谁家的……

菩提畅想了一会儿,擦了擦口水,这才低头瞧着桌案上柔软巾帕中摆放的三个金箍,这金箍是他座下随侍金箍仙马遂的旧物。

如今马遂的一点神魂,就附着在上面呢。

菩提叨咕道,“儿啊,你好生努力吸吸灵气,赶紧炼化了你这金箍,以后就以此为本体,到时候化成人形,那肉身得多强悍,谁都比不得你!”

打一下,叮当作响!

那金箍上隐隐约约地凝聚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小人儿,气鼓鼓地抱着胳膊坐在那里,只是太弱,还不能说话,只传来阵阵灵魂波动。

菩提呵呵地笑了起来,温言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师父这不都给你报仇了么!”

那小人儿又快活地传来一阵阵灵魂波动,菩提愁眉苦脸地道,“啊,还要师父给你讲一遍是怎么救你回来的啊?”

不是已经讲了好多遍了嘛?

好吧好吧,那就再讲一遍!

菩提笑眯眯地捋着胡子,神情不无得意,“哎呀,那这次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那就从那年冬日凡间下的最后一场大雪开始讲起吧!

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为了稳妥起见,玉真观金顶大仙那边会等到暮春时节动手,到时候,天庭上丹元大会已开了两三个时辰,如来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金顶大仙便会带着一坛子喝不完的“加料”美酒,去灵山凌云渡下找接引畅饮。

那美酒里加了灵丹,不仅酒香四溢,最重要的是灵气浓郁,在这灵气日渐稀薄的凡间,自会引来许多西方教的人,跟着一起畅饮。

毕竟灵气逸散,乃是凡间大趋势,哪怕灵山有着二圣布下的聚灵阵,也无可逆转这一局面,灵山上的灵气,早就一年比一年稀薄了。

谁人不想提升修为呢,谁人不渴望灵气呢?

带着灵气的蟠桃、人参果、金莲子,亦或是火枣、碧藕等等,这都是凡间修士追逐之物。

都说西方教教众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可那也得分是什么。

至少没人能对灵气视若无睹,弃之如敝履。

所以那一坛子总也喝不光的美酒,足以灌醉灵山上的大部分人。

但是菩提在行动开始之前,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却发现这样做,弊端太大,至少金顶大仙脱不得干系了。

谁有了那许多灵气浓郁的美酒,不是留着自己慢慢喝,而是傻乎乎地拿出来与邻居分享啊?

等出事后回头看,这摆明了不就是个圈套?

金顶大仙套进去,那他大哥太上老君这个站在金顶大仙身后的玄门圣人,肯定会被灵山那两个老鸡贼一口咬住不放!

因此这样做不行。

菩提思来想去,心中有了别的计较,他也是胆大包天,谁也没告诉,静悄悄地隐匿了身形,远远地守在灵山附近。

直到深冬来临,春旦将至,眼看着一场大雪落下,遮天蔽日,掩盖了万里山川,如来莲台终于在天际拉扯起半天的祥云霞光,直往南天门去了,菩提这才化身为一只雪貂,在漫天风雪中穿行,直往灵山而去。

他也不怕接引那货会发现他的踪迹。

因为接引没那个本事。

上清通天乃是道祖最心爱的小弟子,得其亲传,若论一对一的实力,实则通天修为在得鸿蒙紫气成圣的几位圣人之中,是最强悍的。

奈何天道算计他,封神大战之中,通天被逼以一敌四,最后只得落得个大败亏输的下场。

但即便他败了,被囚禁在紫霄宫中,通天也未曾断下一日修行,反倒更加刻苦,他日日研究封神之战中西方二圣显露出来的本事法宝,寻求破敌之道。

天庭灵气浓郁,胜凡间百倍,可紫霄宫灵气,却又胜天庭百倍,通天在被关禁闭的这些日子里,修为早就一日千里,更胜当年了。

从前他在紫霄宫听讲时,准提接引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如今哪怕他被迫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在这世间存活,但他心中对这二人,仍无所畏惧。

他或许会担忧天道再次压制,或许会难过于与兄长决裂不和,但准提接引?

他便是大模大样地钻到灵山眼皮子底下逛一圈儿,又能如何?

接引能发现他,那才是有鬼了呢!

菩提心中满腹豪情,鬼鬼祟祟地趁着大雪掩映,进了玉真观,找到了正在蒲团上闭目养

神烤火的金顶大仙。

少年模样的金顶哈喇子流出三尺,闭着眼睛心里想的全是前阵子收到的那些美酒,在眼前飞来晃去,晃来飘去,馋的他肚子咕咕作响。

只可惜不能喝呀不能喝,唉,馋死!

菩提化作的雪貂一站起身,就瞧见这人满脸馋样儿地在那儿盘腿儿坐着,双眸紧闭,鼻子一嗅一嗅的,只往供桌底下使劲儿。

雪貂回转身,撩起供桌的围布一瞧,下面摆着小巧玲珑一个小酒坛,塞子塞得紧紧的。

雪貂爪子灵活,上去挠了一下,就给塞子薅出来了,“啵”地一声,一股子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纯净的灵气,迅速地蔓延开来!

金顶大仙吸了吸,情不自禁地道,“真香啊!”

菩提幻回真身,上清通天的真身,捞了一个蒲团坐下,笑呵呵地道,“你帮我办件事儿,我就让你喝一口。”

大半夜安安静静的屋子里突然有人说话,金顶差点儿没吓死,紧闭双眼,双手伸出去**,战战兢兢地道,“谁,谁啊,怎么听着这么眼熟呢,可别吓我啊!”

通天都快乐死了,一拍金顶肩膀,“你可拉倒吧,少装了,睁眼看看我是谁!”

金顶欲哭无泪,苦着一张娃娃脸道,“我不想看……”

通天哈哈大笑起来,“行啦,我大哥的分神化身不是来过了吗,你哆嗦个屁啊!睁眼,我要跟你说事儿呢!”

金顶小心翼翼地睁开左眼一条缝儿,瞄了一下,一看清眼前人,眼泪就出来了,睁开双眼哭道,“你可真是我活爹!”

当不起,我不想要你这么大儿子!

通天顺手把那酒坛塞子又塞了回去,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坛干净的灵酒来,丢给金顶大仙,道,“喝这个吧!”

金顶眼泪哗哗的,抱着坛子,喝了一口,惆怅地叹道,“怎么这么苦啊!”

通天瞪他,“放屁,我徒弟领着他的猴群酿的好猴儿酒,怎么就苦了,你会不会喝?不会喝还我!”

金顶大仙哪里舍得还回去,默不作声地把酒坛子收了起来,还一脸肉痛地往自己脸前划拉了一阵空气,似乎是要把散在空气中的酒香跟灵气都划到他跟前一般。

折腾好半晌,屋子里闻不到一丝酒味儿了,这才怏怏地道,“亲爹,您来这儿作甚,我要吓死了,谁去灌醉山上的人?你赶紧走,等第一场春雨下起来,你再来!”

通天呵呵笑道,“我改注意了,那么做,你风险太大,咱们换个法子!”

金顶大仙心中一暖,他讷讷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太上圣人允了我,此事之后,我可以去他兜率宫,或是在天上寻一处地方,安置洞府!”

通天笑了,“那还成,你不亏!”

金顶美滋滋,“那是吧!”

可是即便这样,通天也不想金顶大仙因此太过得罪灵山,毕竟西方二圣就是两个老阴货,一肚子毒汁,金顶即便去天庭,也可以走得不那么如芒在背。

他靠近金顶大仙,细细地说了自己的计谋,金顶听了之后,揉着下巴想想道,“我虽与那人有些交情,但也不过是限于灵山之上罢了。”

“你不知,他机警着呢,这些年许是怕人寻仇,轻易不下灵山半步,据说最开始来的时候,每日晚上都去给如来佛祖看门呢!”

通天听了,冷笑两声,“做我随侍之时,倒是没见他那般孝顺过!”

金顶“嗨”一声道,“比这个做什么!他脊梁骨给打折了,自己宁愿跪着,你让他做人他不做,他宁愿趴下来添人脚底板呢!”

通天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多宝……”

金顶就沉沉地叹了口气,“多宝那孩子可怜,这些年为了护着你截教弟子门人在灵山少吃些苦头,他把什么苦都自

己吃了……”

被卷来灵山的截教弟子门人,有骂他的,有咒他的,有理解他一番苦心但无能为力的,也有怨他的,多宝都自己默默受着,他每次在灵山见到多宝,都觉得这孩子要比上次见面消瘦憔悴许多。

若是通天不来救,只怕多宝也撑不得多久了……

通天轻轻长出了一口气。

金顶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等把孩子们接回去,好生养一阵子,金丹,灵气,都管够,很快就养好了!”

通天瞧着落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胳膊,又抬眼皮了了金顶大仙一眼。

金顶大仙头皮一紧,缩回手,很识时务地呵呵笑道,“我努力把那长耳朵给你带到玉真观来!”

通天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拍拍金顶大仙的肩膀,态度亲切地道,“那真是有劳啦!”

活爹!这就是活爹啊!

金顶无奈地长叹一声,摸摸自己怀中的一小坛子美酒,肉痛地道,“那你得再给我一坛子这个酒!”

没问题!菩提从怀里摸出两个小坛子来,“给你俩!”

金顶大仙兴奋到鼻孔都大了三圈儿,“我明儿就去灵山拉关系,你放心,三个月内给你搞定,必定叫那长耳朵掏心掏肺地跟我做知己!”

通天自是知道他本事的,噗嗤一乐,“那我就等你好消息!”

金顶便撵他,“那你赶紧走,等我跟那长耳朵拉上关系了,我就催开我满院子的白山茶,到时候你再来!”

通天见他紧张,便也不多留,摇身一晃,又变成个小雪貂,对着金顶大仙拜一拜,便要离开。

谁知金顶大仙这吞了雄心豹子胆的,竟忽地扑上来,把那可爱的小雪貂揽在怀中,使劲儿揉了好半天,这才放开,手指挥动几下,撵小狗似的道,“快走快走!”

雪貂都给揉懵了:大胆!

气鼓鼓地出了玉真观,在玉真观大门上滋了一泡大的!

金顶大仙不愧是三界仙佛里的社牛达人,原本他看不上长耳定光仙,自然也不愿意花力气与其结交,平日里见着了,淡笑着打个招呼就算过去了,但接受了通天的主意后,金顶特意留神再去灵山闲逛之时,与定光偶遇几次,逐渐便热络起来,不过月余,果然定光便把金顶大仙引为了知己!

这多少也与原本金顶大仙见着他,都会笑着与他打个招呼有些关系,没有恶语相向,没有出言讥讽,这对身份特殊的长耳朵来说,就是十分友善的好人了。

定光每日在灵山收获最多的,不是佛经给他带来的平静,也不是佛陀之位给他带来的尊崇,而是成吨的白眼。

又大,又白,又多。

暮春时节的某一日,金顶兴冲冲地来在山上,寻了定光,悄声道,“我搞到了好酒,正巧我观中山茶要开了,你今晚来不来,咱们借着月色,赏花饮酒,岂不妙哉?”

定光讶然,“金顶兄,如何……”

金顶叹道,“我不是瞧着这阵子如来佛祖不在,你在山上待得憋屈么,走吧,去我那里闲散一晚,你老这么心情郁郁,那可不行,若生了心魔如何得了,不若大醉一场,醒来把什么都忘了!”

定光眼眶一红,想了想,狠心道,“好,那我今晚就去找你!”

但是当晚,定光未曾去,只叫了小沙弥给金顶送了口信,说有事不能来。

金顶知道此人谨慎,一次邀约不来简直太正常了,拿了果子给那小沙弥,又摘了一只山茶花苞,叫他捎给定光,道,“看来这山茶今晚不能开了,甚为可惜,月色正好呢,这只花苞带给定光道友,叫他忙完了,白日里把玩吧!”

此后好几日,金顶都未曾再上山去。

这一天,定光便又遣小沙弥送信来,

问这一晚,可否来玉真观赏花?

金顶笑道,“这一日正好,山茶正要开呢,略一催催,便可盛放了。”

第二日,玉真观满观开满了洁白的山茶花。

当天晚上,菩提就化作一只麻雀,叮叮当当地敲响了金顶大仙的窗楞。

金顶大仙把他放进来,冲着供桌一努嘴,“喏,在那里了!”

小麻雀钻到桌幔里去,一眼就看到了给困成球的长耳定光仙,穿一身佛陀衣裳,双眼紧闭,僧迦帽歪带在头上,满口酒气,正是被那加了料的猴儿酒给迷晕了。

小麻雀仔仔细细地看了定光一会儿,钻出供桌,金顶大仙正捧着自己的酒坛子闻味儿,唉声叹气地道,“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山茶花,这么好的月亮,都糟践了!”

小麻雀幻成定光的模样,坐在那儿没好气地道,“等你去了天上,啥都有,别可惜了!我要用净魂术彻底搜一下他的魂,你在这儿帮我护法!”

金顶惊愕地道,“用这法子搜了魂,他可就傻了!”

幻成定光模样的通天冷冷一笑,“我都这般模样了,他傻了又如何?”

哦,那倒也是。

金光便守在一旁,瞧着长耳朵把长耳朵搜了个魂。

通天搜完魂后,脸色一片铁青,半句废话没有,就直接掐死了定光。

金顶大仙阻拦不及,焦急地低声道,“哎呀呀,你鲁莽,万一如来在他身上下了什么禁制,那可如何是好?”

下了禁制,人一死,如来必有感应。

通天冷笑道,“他在如来那里,已经没了价值,跟条蛆虫没有分别,你会在蛆虫身上下禁制?”

金顶大仙差点儿把刚喝下去的酒吐出来,摆摆手一脸厌恶地道,“没有就没有,你恶心我做什么!”

他指着定光脸色惨白的尸身道,“你赶紧把这个给我弄走嗷!”

通天指尖微弹,一点火苗落在定光身上,眨眼之间,就把他烧得变回真身,又只剩下了几块骨头。

通天站起身,伸出脚捻了几下,若无其事地道,“便宜他了,不过这点骨头渣子,就埋在你玉真观院子里吧!”

那张素日里怯懦胆小的脸,此刻冷酷无比,通天冷冷地道,“让他死了之后,也日日地瞧着,背叛了我也要来的灵山,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挫骨扬灰呀,挫骨扬灰么这不是?

到底那定光做了什么,竟叫通天恨成这样?

本想叫嚣他玉真观才不要埋脏东西的金顶收回自己的愤愤作态,小声儿地道,“你没事儿吧?”

通天忽地露出一个与定光一般无二的胆怯笑容来,轻声细语地道,“我出来久了,该回了,金顶道友,告辞,下次再来叨扰你!”

金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若不是那兔头骷颅还在地上骨碌呢,他真以为眼前这是定光鬼上身了!

太像了呀,不,不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咋,紫霄宫还教这个?他也想学……

通天乜斜他一眼,与他约了动手的日子后,嘱咐道,“隐藏心音的护身玉一定要好生带着,千万莫生波折,若是那玉出了岔子,宁可行动不进行,你也不要冒险再与灵山的人接触,尤其是接引,到时候只叫你观中道童去通知我便好。”

金顶大仙自然点头应下,依依不舍地把“定光”送出玉真观后门,眼睁睁地瞧着他上了灵山,到了凌云渡,与接引行礼,过了凌云渡,一路直上灵山去了!?

接引那厮,果然没认出他真身来!

啧,这通天,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通天啊!

金顶心中对于玄门大兴,不免又生出了许多期盼。

他回了屋中,瞧瞧镜中自己秀丽清俊的容貌

,心说等回了天庭,仗着自己这张年纪尚幼的脸,不知道能不能求一求老君,拜在他门下做个关门小弟子呢?

嘿嘿嘿~

金顶随便把定光仅剩的一点骸骨埋在自己观中假山下,连坑儿都没专门给他挖一个,每日里只提心吊胆地听着灵山上的动静,就怕“定光”哪一日被戳破实属假冒,到时候他还没来得及放倒接引就生了乱子,那可就糟糕了。

好在一切平安无事。

到了与通天约定好的日子,金顶大仙先灌了自己一口加料灵酒,醉足了七日。

他观中童儿得了他吩咐,并不避讳,期间但凡灵山有人来找,那童儿便直剌剌地道,“我家老爷喝了一个叫七日醉的酒,睡了好几天哩,没醒呢!”

如此一来二去,接引也得着了消息,等金顶大仙捧着酒坛子去找他时,他心中没有产生半丝怀疑。

谁会怀疑那样一个赤诚诚恳的金顶呢!

谁会拒绝那样一坛灵气四溢的灵酒呢!

接引不能,接引抢了酒坛喝了半坛子,接引被放倒了。

金顶大仙心疼自己的酒,金顶大仙连忙喝了剩下的,金顶大仙也被放倒了。

听说金顶大仙来了灵山,便过来找他叙话的“定光佛”发现了两人的醉卧在凌云渡之上,喊了小沙弥把人抬到安全的地方安置了。

第二日,就发生了定光佛在大雄宝殿“叛乱”一事,像极了定光早有逆反之心,终于趁着如来不在,接引醉酒而奋起行动。

菩提坐在灵台方寸山的静室里,笑呵呵地把他在灵山座下的种种举措一一给马遂微弱的神魂讲来,只是每次提起兔子,他都止不住要生一场气,“若不是为师聪慧,搜了那长耳贼的神魂,还不知他竟恶毒至此,为了向如来表忠心,竟狠心向同门下手,害你至此!”

“只可惜安全起见,不得不叫他痛快地死一死,真是便宜他了!”

马遂的神魂在外支撑不了太久,早已回到金箍之中修养去了,菩提轻轻叹息着,怜惜地摸了摸那金箍,“好孩子,你好生修养,师父等着你化形!”

他将金箍用娟帕包好,重新放入一个小巧却精妙的阵法之中,助马遂稳固神魂,这才起身,除了静室。

算了算了,这几天不来看他了,一来就要讲故事,他属实是讲不动了啊!

菩提正在这里捶腰,悟空的小脑袋从旁边探了出来,小小声儿地道,“师父,你又去给师兄念经啦?他好点儿没呢?”

菩提把马遂带在身边蕴养,也不想从前的弟子没了身份,就告知小猴儿,马遂是他从前收的徒弟,因与他人争斗,失了肉身,魂魄附在自己的兵刃之上,所幸被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给救了回来,这会儿正在修养化形。

悟空虽淘气,却不是不懂事的熊孩子,每次菩提来陪着马遂,他从不轻易打搅,就算要找菩提说话,也会乖乖地等在静室外面,等菩提出来再说。

菩提走过去,弯腰把悟空抱起来,笑呵呵地道,“好多啦,今日都能显形出来个淡淡的影子了!”

悟空见师父高兴,自己也十分欢喜,拍手道,“那可太好啦!”

菩提笑着揉揉小猴儿头毛,悟空见师父心情好,便好奇地道,“师父,你一共收了多少徒弟?我到底有多少个师兄啊?我在咱们师门,排第几?”

菩提“呀”了一声,捋着胡须想了想道,“若是都算上,那师父的弟子门人,也有好几万人呢!”

悟空:……

小猴儿眼睛瞪得溜圆:这跟他想得不一样!

小猴儿甚为纠结,“虽然拜见师兄师姐,我就有红包拿,但是师父你千万别叫他们一起上门呀,我怕我行礼行得腰都折了!”

菩提哈哈大笑起来,“不怕不怕,师父膝下

亲传弟子,算上你,也就五个罢了,只不过你有一位师姐往生后已经转世投胎去了,师父还未曾把她找回来,所以以后你也只需拜三个师兄师姐就是了。”

“哦,除了亲传弟子,师父还有几个内门弟子,你也要叫师兄,毕竟你年纪小嘛,不过若是你努力修行,修为比他们高了,那就可以反过来做他们师兄啦!”

悟空一听,眼睛亮晶晶,“师父放心!悟空必定做好这个五师兄!”

菩提师徒两个正其乐融融,天边忽然飞来一只仙鹤,菩提便指着那仙鹤笑道,“呦,昨儿不还念叨你师兄,瞧,这是回了天庭,又给你送信来了!”

小猴儿一扭脸,见果然如此,不由得大喜过望,踩着自己蒲团大小的筋斗云,便奔着那仙鹤就去了,远远地便唤道,“前面的师兄,可是妙岩宫来的?”

那仙鹤见悟空迎出来,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童子,将手中包裹递上,笑着道,“正是呢,小圣,这是我家狮宝给你写的信!”

悟空接过来,拉着那鹤童道,“走走走,随我去家里坐坐,飞了一路,可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挺紧张。

那鹤童心有余悸地道,“这西牛贺洲妖氛越来越重了,我在天上瞧着,都不敢下来!悟空,你们还是赶紧搬家吧?”

悟空笑嘻嘻地道,“你放心,灵台方寸山方圆八佰里还是很安全的,没有哪个妖精敢来我家放肆!”都不用他师父出手,他领着自己的猴群,就能把周边维护得干干净净安安全全。

那倒也是,鹤童是知道悟空本事的,半点不觉得小猴儿吹牛。

概因他家狮宝吹起师弟悟空来,比悟空自己说的夸张多了!

鹤童有悟空带着,没走山门,直接落在庭院之中,拜见了菩提老祖。

菩提老祖也想打听一下天庭此时情形,笑着与他闲聊,“你家天尊在地府待得美滋滋,怎么就突然回了天庭?可是去参加那劳什子丹元大会去了?”

鹤童摇摇头,愁眉苦脸地道,“天庭出了大事,我家仙君是给玉帝召回去做活的呢!”

红衣小童子行礼道,“弟子临行前,我家老爷叫我跟你告个恼,他实在忙得不行,这回就不给您写信了。”

菩提摆摆手,“这有什么好恼的,”继而又好奇地问道,“天庭出了什么大事?你家天尊忙什么呢?”

鹤童便把丹元大会上,忽然丢了许多灵兽的事给菩提老祖讲述了一遍,小童子掰着手指头细细数道,“元始天尊家的白鹤、雷祖闻仲家的墨麒麟、地藏家的谛听……总之丢了好些灵兽!”

菩提倒吸一口冷气,“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嘛?”

鹤童摇头,“我不知。”

正在一旁看信的悟空忽然道,“师父师父,我师兄知道,他在信上说了!等会儿我看完了信给你讲!”

菩提便斜着身子凑过去,偷看徒弟的信。

悟空抬起头来,很是无语地瞧着他师父。

菩提嗖一下坐直了,假装自己才没在偷看,一本正经地招呼金童领着鹤童下去休息。

等鹤童离开了,悟空叹口气,把他看完的几张信纸递给又不知不觉慢慢凑过来的师父,道,“给,我先看,师父后看,可行?”

非常行!

菩提就跟在徒弟后面,看完了好厚一沓子狮崽的口水信,把如今天庭的所有动向都掌握了。

包括他二徒弟金灵除了三个师弟外,到底都给他拐了谁家的灵兽回来。

菩提细细地看完一遍后,把信纸顺序整理妥当,与自己徒弟吐槽道,“你师兄信写的太啰嗦,废话太多!”

明明天庭这一日半日发生的事,几句话就能概括,这小狮子偏生写了好厚一沓子!

普通信封都

塞不进去!

废话太多啦,谁要看他讲几时回的天庭,见了什么朋友,聊了什么天啊!

就只讲天庭八卦不好么?

悟空听师父这么一说,登时反驳道,“师兄给我写信,把他遇到的事无巨细地都告诉我,这是怕我久不收到他的信担心哩!哪里就是废话啦!”

“我只觉得师兄写的妙趣横生,很是生动,才没有废话!”

好好好,师父说错话,你师兄写的都是金玉良言!

菩提抱着小猴儿认错,好生哄了一番,悟空才不生气了,小声儿地跟菩提道,“师父,刚才鹤童来,说西牛贺洲妖氛日重,叫咱们搬家呢……”

他记得前几日师父也念叨要搬家来着,不是巧合吧?

悟空担心地道,“师父,你是不是跟师兄他家仙君说过搬家这件事啊?”

菩提点头,很痛快地就承认了,“是啊!”

小猴儿眼眶就红了,搂着师父的腰,难过地道,“可是我还小呢,还没出师呢,不想跟师父分开,师父你能不能不搬呀?”

菩提哭笑不得,搂着猴崽亲了几下,“胡诌八扯些什么,师父搬家,自然是要带着你的,”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也带着你那些猴子猴孙!”

菩提瞅着小猴儿期待的眼睛,迟疑地道,“那,再把灵台方寸山也带着?”

悟空高兴地在师父腿上站起来,拍着手道,“灵台方寸山方圆八佰里呢,太大啦,不好搬,师父只带着我的斜月三星洞就行!”

你个小崽崽可分得怪清楚的!还你的斜月三星洞!

寄人篱下的老师父菩提哼了一声,酸溜溜地道,“这也带那也带,只丢下师父一个不带着?”

猴崽懵圈:咱们说得不是师父带着我,我带着什么的事嘛?

怎么又绕回来了?

小猴儿呆了一下,机灵地道,“那我带着师父,师父带着我?”

菩提高兴地大笑起来!

他们在这边高高兴兴,可有人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如来重返天庭,一路直奔灵霄宝殿,一进门,还没开口说话,就听玉帝热切又隐忍地道,“佛祖可带了金莲子来?”

如来:……我%&*@*****!

索性他身上须弥戒子空间之中,还有一些金莲子,便心肝肉疼地摸了出来,交于值班星官,呈送玉帝案头。

玉帝不满意,玉帝瞧着那几颗金莲子,嫌少。

如来叹道,“陛下,老僧灵山出了大事,这金莲子也遭了劫难,只剩这几颗了,陛下若想要,待金莲结了下一批莲子,老僧再来进献!”

玉帝怏怏,却还要关切地问一句,“灵山出了何事?”

如来叹一声,道,“说来惭愧,老僧灵山本有一位定光欢喜佛,趁着老僧不在,带着一批教众,打劫了雷音寺,又反出灵山去了!”

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太上老君也好,黑沉着面色一言不发也罢的元始天尊也罢,原本都只安静的听着,直到听如来说什么“打劫了雷音寺”,齐齐在心里骂了一句:放你母亲的臭屁!

你母亲打劫雷音寺!

你舅舅是个贼!

这老和尚他祖爷爷的果然阴损,竟空口白牙污蔑人!

若说偷人,那他们承认,若说偷东西,我们家通天,家大业大,稀罕你那点儿破玩意!

只是玄门二圣很是沉得住气,只不过都转过头来,继续听如来胡诌。

倒是玉帝大惊小怪地道,“定光欢喜佛?可是去别苑,偷了坐骑灵兽跑了的那个?”

如来慨叹一声,心说他么的今日要不把这口黑锅扣到玄门身上,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去,乃回玉帝道,“回陛下,正是此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