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岩宫的小狮子带走了悟空和五庄观的最后一批客人, 菩提对着镇元子抱拳道,“道友,打搅良久, 我也该告辞了!”
镇元笑着道,“我知道, 悟空走了,你心里难受, 我就不留你了, 等过些日子你适应了,再来找我喝酒!”
菩提哈哈笑道,“好好好, 若是我在家中憋不住闷了, 便来找你叙话!”
镇元子一摊手, “那算了, 还是我去找你吧!等你这孤僻性子主动出门, 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菩提就笑, “随侍恭候大驾!”话说得敞亮,他知道镇元子这人谨慎, 悟空不回来,他轻易是不会随便登门的。
闲话几句, 菩提抱拳告辞,带着金童和自家几个童儿,脚踩祥云升空,离开五庄观, 径直回灵台方寸山窥伺天机去了。
天上丹元大会召开在即, 他得随时留意着灵山那边动静。
此时菩提什么也不担心, 唯一怕的, 就是如来忽然对天庭失去了兴趣,没了争权的野心,不入彀罢了。
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其余诸事,不牢菩提费心,天庭早就传来消息,各处都已准备妥当,便是那改良版的七返火丹,和悟空藏在后山的积年猴儿酒,都已经送去玉真观金顶大仙那里了。
时机一到,必定叫接引和灵山上下佛子佛陀罗汉菩萨,醉上足足七日!
菩提回了洞府,悟空不在,这斜月三星洞竟显得寂寥起来,须发皆白的老道坐在蒲团上沉吟片刻,叫来金童道,“这几日你带着家中上下,去骊山你师姐那里住一阵子吧,等师父办完事回来,再去接你们!”
若是事有不谐,有个万一,也叫奎牛这傻孩子有个着落,不至于再困于某处,活活苦熬等死。
黎山老母总会照顾好他的。
而悟空,他早已托孤给自己两个哥哥了。
这次就算拼得自己被天道所罚,落得个身陨道消,他也要救出被灵山掳走的截教弟子来。
奎牛化身的金童闷闷不乐,憨憨地道,“老爷,我不想走,你叫师弟们去吧,不管你去做什么,我在这里守着你……”
“再者说,家里忽然一个人没有,也使人生疑,万一有人上门来,我出面应答,只说你在闭关,不便应客,也能应付一阵子……”
傻孩子……
菩提笑着摸摸金童还带着一点稚气的脸,“无缘无故,谁上咱家来,师父叫你去,你就去!在五庄观,也不好与你师姐亲近,这次你代为师出面,去骊山瞧瞧她,看她那几个徒弟可还行,你也帮她教导教导,她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外,肯定有不少难处呢。”
金童扁扁嘴,澄澈的大眼中涌上许多泪来,晃晃悠悠的,没落下来。
转天一清早,金童带着灵台方寸山的弟子童儿们,呼啦啦地飞去了南瞻部洲。
斜月三星洞这才是真正的冷清了下来。
菩提慨叹一声,心说祖爷爷的,这比紫霄宫还难熬的,紫霄宫里他起码还有几只九尾狐可以抱抱,现在真是,冬日来了,他只好抱西北风!
……
……
地府之中,八仙躺在**睡了好大一觉,酒醒之后,只觉身上发冷,屋子里还暗沉沉的,不免醉眼朦胧地嘀咕两句,五庄观的冬日也来得太早些,更兼这一场醉得十分厉害,怕不是整整睡了一日?
结果爬起来走出门才发现,好家伙,回地府了嘿!
八仙面面相觑,回忆了一下,对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根本毫无印象,顿时便觉得有点心虚起来:莫不是被师叔抓回来的?
想起自家师父之前那封信,什么丢去十八层地狱之类的,八仙苦着脸商议了一番,灰溜溜地换了大红衣裳,洗漱梳头,
收拾整齐了,去见青华帝君。
还未曾请罪,青华帝君便笑呵呵地道,“在五庄观玩儿的可开心?”
一听这话,广成子几个眼泪都下来了,“师叔,我们没想跑……只是镇元师叔人甚热情,一力挽留,我们身为晚辈,也不好提前走,所以才在凡间多耽搁了几日……”
“师叔,您看您都把我们逮回来了,我们认错又态度诚恳,那,能不能免了地狱之苦啊……”
青华帝君温文尔雅地一笑,“好说,既然你们肯认错,师叔我心善,那就免了吧,今日准许你们休息,明天继续当值去,可行?”
行行行,没问题!
广成子几人大喜,谢过青华帝君,一溜烟儿跑了。
趴在屏风后面偷听的四不相、狮崽和猴崽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四不相开口小声儿地道,“狮宝,师叔真疼你,竟然还亲自去五庄观接你!”
悟空傻了,哪有这回事儿啊,怎么说得跟真事儿似的?他们不是师兄烧了符箓回来的吗?
小猴儿刚要开口说话,四不相一伸手把他嘴给捂住了。
狮崽无可奈何地点头承认,“是哦,我家仙君为了我,都不怕玉帝给他穿小鞋,也不怕镇元子不高兴,就去五庄观接了我回地府呢!”
“哦,主要还是为了抓师兄们回来。”
对,没错,就是这样!
小狮子一边说,一边活灵活现地翻了个可爱又好看的白眼出来。
四不相听狮崽崽揶揄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我师兄他们的脑子,是不是在封神大劫的时候,随着道行一起给消掉了?”一个小崽崽都能想明白的事儿,师兄们咋就想不到呢?
悟空生来聪敏,眼睛叽里咕噜的,脑子里转了几个个儿,就搞明白师兄们在说什么了,只是他对这种阴阳怪气的对话不感兴趣,倒是因为听四不相说什么没脑子,想起一桩故事来。
小猴儿拉下四不相的手,露出嘴巴,小小声儿地道,“我师父说,当年洪荒大陆有一种虫子,专食人脑!那虫子就喜欢趁着半夜人睡熟了,从七窍中悄悄钻进去,一直钻到脑子里,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一点把脑子吃掉!”
“早晨太阳升起来,那虫子怕人听见自己吃东西的声音,就会停止进食去睡觉。”
“因此昼伏夜出,慢慢就把人脑子吃光啦!”
四不相跟狮崽听得齐齐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好几个冷颤:咦~
不吓人,就是怪恶心的!
四不相伸手揉揉鼻子,又掏了掏耳朵眼儿,跟悟空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讲这么脏兮兮的故事!”
悟空做个鬼脸:略略略!
屏风前面,正在查阅公文的青华帝君轻轻咳嗽了一声,师兄弟三个赶紧溜了!
回了后院儿,四不相忽地道,“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收拾收拾,清理清理,打扫一下屋子吧?”
狮崽和小猴儿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忽然兴奋起来的师兄,“我们才下课,还想玩儿呢,没闲着……”若不是刚才一出门,就遇着广成子师兄他们起来,哭唧唧地往前面去,他们好信儿地跟上去瞧热闹,这会儿狮崽早就拉着小猴儿去逛地府了!
四不相大手一挥,“玩儿有什么意思,天天都能玩儿,可是收拾屋子除虫驱邪,那多有趣!”
“再说咱们把屋子清理的干干净净,自己住着不也开心嘛,正所谓修身修心修净体,是吧?”
悟空跟着他元圣儿师兄齐齐地摆出鄙视脸来,“切~~”
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还不是给那食脑虫的故事吓着啦?
四不相一叉腰,眉毛一立,“就说你俩干不干就完了,你们不干我自己干,到时候把我屋子里的小虫子都撵跑!”跑到
你们屋子里藏起来你们可别怨我!
狮崽和猴崽:……
师兄学坏了!
悟空用一张红娟帕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举着伸得老长的金箍棒,金箍棒顶端绑了一只扫把,一边半仰着头扫棚顶的灰,一边哼哼唧唧地道,“我新换上的衣裳,一身红,我可喜欢了呢!若是落了灰,多可惜啊!”
狮崽在他身边,撅着屁股,穿着鞋子的爪爪用力推着一团绢布往前走,擦被悟空扫落到地面的灰,气呼呼地道,“可说呢,我脚上穿的,是仙君在我离家的时候给我缝的鞋子!”
“弄脏一点我都跟师兄没完!”
吭哧吭哧把屋内所有家具摆设都搬到院子里去,挨个儿擦拭的四不相大声地道,“不要偷懒,别说话,快点干,扫灰还那么多话,不怕吃一肚子嘛!”
狮崽和猴崽齐齐回以更大声的问候,“师兄最讨厌了!”
四不相无所谓地耸耸肩:讨厌就讨厌,等离开这两个臭孩子,他还是备受小兽和小崽崽们喜欢的四不相!
四不相无所畏惧!
当天晚上,悟空捶着胳膊,给师父写信,“果然生魂和肉身来地府,感受真不一样啊,一到了这儿,阴气呼呼的冻死个人,跟咱们家冬日是不一样的冷法。”
“不过师父别担心,师兄立马就给我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裳,什么都是红色的,鞋袜都是红的,据说驱邪镇鬼,果然一穿上,就暖和许多!”
“但是我觉得,我师兄是这地府里镇鬼最厉害的最好用的宝贝,跟在他身边,一个鬼都别想看见,就连鬼差找他,都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还浑身直打颤。”
“我决定等我把地府逛熟了,就丢下我师兄,自己走一遭,这样若是遇着个把个不开眼的迷路鬼,哇哈哈,那就到了我金箍棒大显神威的时候了!”
“师父,怎么样,你徒儿这计划很完美吧?”
“不知道师父在家有没有想我,还有,后山的那个母老虎,就是生了两只小虎崽的那个,冬日来了的话,师父帮我照看一下,那大老虎有旧伤,我怕它冬日里养不活它的两个崽呢!”
“徒儿,悟空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