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帝君想着明天就去地府了, 到时候有的是罪受,也没急着差遣这几个大侄子,只叫他们先好生歇息一日,什么事都等着明天再说。

还不知自己去了地府即将遭遇什么的四不相便拉着师兄们辞了师叔, 先回了自己天境苑:好歹得问问师兄们, 到底师尊是个啥意思啊。

难不成所有徒弟都不要了,都丢到妙岩宫来了?

玉虚宫给妙岩宫交育儿费没啊?

安心地坐在天境苑幽静安逸的屋子里, 广成子几个瘫倒一地, 松散着筋骨, 开始装死,面对小师弟的询问, 哼哼唧唧, 左顾右盼, 就是不说话。

他们临出门之前, 才给玉虚宫上上下下做了一番清洁扫除,不是用法术那种, 是亲自拿着扫把上上下下掸灰,满庭院扫落叶那种,从师父讲完经就开始干, 一直忙到现在, 真的好累啊……

浑身痛,不想讲话。

累屁!四不相就很气,顾不得以下犯上, 指着师兄们怒道, “这会儿都装哑巴, 叫你们非得把哪吒支使得唔唔唔……”

师兄们齐齐蹦起来, 又把四不相嘴给捂住了!

小师弟气死了:捂我的嘴有什么用, 有本事你们倒叫师尊把这事忘了呀!

师兄们齐齐摇头如拨浪鼓:没本事,做不到!

这不就给师父撵出来了么?

四不相捂着胸口,唉声叹气,只觉得自己短寿十年,只可惜地府没他的生死簿子,要不然,他一定要去看看,然后回来跟师兄们要赔偿!

他见师兄们哼哼唧唧地喊痛喊累,气得暴言道,“知足吧,师尊只叫你们扫玉虚宫落叶,他还没叫你们去扫昆仑山呢!”

金仙们瑟瑟发抖:生气的小师弟比师父心还黑!扫昆仑山?那他们还能活吗?

只太乙真人一个人袖着手,乐呵呵地坐在一旁:哪吒是他徒弟呢,他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这次就是被牵连罢了。

太乙真人还劝四不相道,“与咱们不相干,你上什么火,再说师父那人就是瞧着脸黑,其实心软着呢!”

见躺尸的师兄弟们纷纷抬起上半身瞪他,太乙真人连忙改口道,“去地府有什么的,不就是见见鬼,也没啥可怕的嘛,咱们走一遭,也就能出师啦!阐教弟子,没有胆小怕事的!”

玉鼎真人重新躺下来,冲着太乙真人抱拳赞道,“说得对!说得好!我阐教弟子,什么时候怕过!”

清虚道行灵宝等也叫起来,“对!有何可惧!不就是下一遭阴曹地府么!”

“我们难道还比不得师叔家的小崽崽了?”

四不相想想自己上次在地府的见闻,心说那可不是见见鬼这仨字能描述的呢,到时候你们还真未必能强的过小毛崽啊!

只是见师兄们自信满满的,也不好打击他们。

唉,算了,等到了地府他们就知道好歹了,估计到时候师兄们会哭着求师叔放他们回玉虚宫扫院子吧。

没一会儿,谷雨带着人来了天境苑。

天境苑是个小院落,屋舍不多,妙岩宫的大管家想着给客人们新准备几个住处,好叫他们住的宽敞些,此时各处庭院已经准备好了,谷雨便来请几位师兄过去瞧瞧,看看可还和心意。

只是谷雨才说明来意,却被广成子几个却极力推拒了,只说跟着四不相住就很好,他们师兄弟完全可以住在一起,并不嫌挤!

广成子很是诚恳地道,“总归马上就要去地府了,何必如此劳烦!正好今晚我们与四不相住在一起,可以与他讨教些地府事宜!”

谷雨虽不明所以,但既然客人死活不想分开,他便瞧瞧四不相,以眼神示意:师兄您的意思呢?

师兄没意思,师兄只想把他们都踹出去,

自己落得一个清净。

但是不行。

四不相头都大了一圈儿,却不好在谷雨面前拨了师兄们的面子,只好笑着应承下来。

笑得脸都抽筋了。

等谷雨带着妙岩宫的小童子们走了,四不相再次怒视师兄们,“好好儿的有屋子不住,做什么要挤在一起?”

从前都嫌弃自己洞府狭小,如今怎么改脾气了?

众金仙齐齐伸手指向太乙真人,一脸愤愤,“问他!”

太乙真人袖手缩脖,在墙角缩成一团,讪讪一笑,不敢搭腔。

却原来自那次这人被元始天尊半夜里揪走,却一言不发不出声预警,害得师兄弟们都以为他死了,很是伤心地哭了一场后,金仙们便落下一个毛病:如今这八个,缺了哪一个,他们半夜便都睡不好了。

非要挤在一起,才觉心安。

清虚慨叹一声,“唉,生了心魔了!”

众金仙又如小鸡啄米一样,齐齐点头。

四不相一捂脸:行吧,反正这样,外人瞧着,怎么不得说一句阐教二代弟子团结呢,至于心魔什么的,唉,姑且他就信了师兄们的胡诌好了……

一夜无话,狮崽很贴心地没再大半夜去天境苑捣乱,第二日一早,妙岩宫门前准时准点地摆起天尊仪仗,金仙们修整一新,精神焕发,志气昂扬地跟着站在了仪仗队伍之中。

真得很新!广成子几个穿着新衣裳,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露出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来,染得乌黑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抻得脸皮子都紧绷了不少。

颇有些返老还童的意味。

四不相窘迫地涨红着脸,跟在师兄们身后,与师叔见礼,“侄儿拜见师叔。”

青华帝君一脚迈出妙岩宫大门,突然就很想缩回脚,不出这个门了:眼前这八九个红彤彤的老侄子们,真是闹眼睛啊!

好在青华帝君心性强大,稳稳地迈出这一步去,温和地笑着问道,“新衣服都换上了?”

金仙们忙笑呵呵地道,“是去师叔家库房领了料子,我们连夜做的!师叔瞧着可还行?”四不相说了,去地府都得穿红,能镇鬼,那他们岂能落下呢!

二半夜的也得忙起来啊!

原本谷雨还犯愁来不及了,但是金仙们只求了料子,剩下的全都是自己动手弄的,完全没叫人帮忙。

在昆仑山苦修那段时日,衣裳破了,就得自己缝补,要不就得穿树叶当野人,堂堂金仙,谁还没个羞耻心了?

闹得如今倒是每人都练就一手好针线活儿。

穿针引线做个衣裳的,不在话下。

青华帝君点点头,慈和地一笑,“还成,都不错!挺精神!”

狮崽老老实实地趴在仙君怀里,只觉瞧一眼,后悔十年:好像看到了好些康了的红心儿大萝卜!

仙君一挥手,痛快地道,“那走吧,一起上车!”

广成子等连忙躬身,“岂敢逾越!师叔座驾,侄儿们不敢冒犯!”

不是叫你们冒犯,是怕你们走在队伍里,再吓着路人。

不过广成子们是真不敢上去,拉着四不相,规规矩矩地站在队伍里,跟青华帝君道,“侄儿们来是来听师叔使唤的,哪里敢与师叔同乘,可不敢造次!”

青华帝君也就随他们去了,抱着狮崽上了九龙沉香辇,控车的童儿放出九条五爪金龙,一路出了东天门,直奔下界而去!

金仙们随着队伍前行,望着那凡间的蓝天白云,止不住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开心得几乎跳起来:啊,这是自由的气息!

然后下一秒,便换了人间,众人眼前一片昏暗,只前方一座点着大红灯笼的宫殿若隐若现,有浓郁的阴气在身旁不住翻滚涌动,而灵气却稀薄

到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更兼有阴鬼哭嚎、怨鬼尖啸,听得人骨髓发颤,寒毛直竖!

抬头看,阴云遮天蔽日,半点不见日月星辰,低头瞧我的妈呀!

八个金仙惨叫一声,吓得原地跳起,直接蹦到了四不相身上,闭着眼睛扯着脖子嗷嗷只喊,“鬼!鬼呀!”

“鬼抓我脚脖子呀!”

“师父!我错啦救命呀师父!!!”

狮崽跟青华帝君还未曾下车,就听到外面鬼哭狼嚎地喊成一片,狮崽笑嘻嘻地与自家仙君小声儿道,“仙君保准是故意哒!”

都不说一声儿,就换了地界儿。

青华帝君伸出手指挡在唇边,“嘘”了一声儿,小小声地道,“这是你元始师伯要求的,叫我使劲儿吓唬呢!”

哦?

狮崽大赞,“元始师伯真是个不娇惯孩子的好师父呀!”

青华帝君忍笑:你说是就是吧!

仙君抱起狮崽下了辇车,回头一瞧,好家伙!

仪仗中众妙岩宫仙侍随从和童儿已经散开了,跟森罗殿众鬼卒判官等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地捂嘴笑。

原地只稳稳站着一个四不相,肩膀上扛着广成子和赤**,广成子身上是玉鼎真人,赤**身上是太乙真人,再往上是清虚、灵宝和道行三个,他们仨又齐齐扛起了缩成一团的黄龙真人。

几人还都穿着红衣,打眼一瞧,好像个两头细中间粗的红色大梭子站在了那儿。

狮崽目瞪口底起仰头看去,喃喃地道,“师兄们若是去凡间做个啦啦队表演,一定能红爆全网!”

这是什么个造型?

青华帝君伸手揉揉狮崽头毛,笑着道,“狮宝吼一声,给你师兄们清清周围?”

狮崽:……

听起来怎么我好像个给大佬清场子的打手呢?

只是确实不好叫金仙们这么挂着了。

不说他四不相师兄能不能受得住,只怕阐教上下的脸面都给丢光了。

狮崽便从仙君怀里跳了下来,四爪毫无畏惧的踩了下去。

那些伸出利爪来抓的恶鬼谁不识他,立时尖叫一声,退隐了下去。

狮崽却不肯放过,昂首挺胸,发出一声响彻地府的稚嫩狮吼!

我九灵元圣,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