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暗通

夜更深了,风更紧了,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头脑更清醒些。

“苏苏。”被裹在大锦衣里,我发出闷闷的声音,同时也把头埋回苏苏的胸膛,而且埋得更深了。

苏苏立即低下头来,以便听清我要吩咐什么。

我垂着眼睑,轻声地说:“潜进去,孤要现在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玉函子只探到了有这么一处地方,没探到里面有什么。我猜关着的是他。但究竟是不是,不知道。本是不应如此鲁莽冲进别国皇宫禁地的,但是我忍不住。

“是。”

我头没再转动,就对那五个玉函子命令道:“你们不必跟进来了,在这好好守着。”

那五人这次没有说“是!”,只整齐一致地单腿下地跪了一跪,头点了一点,就立刻弹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打斗护驾”不是自己的专长,“四剑”中的“鱼肠”一直都在皇上身边,他们才是护卫高手。虽然他们的气息太安静了,好像已经溶入了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中,让人无法察觉。但“四剑”与“玉函子”中所有人都信任他们的所有人。

苏苏先凝了凝神,竖起耳朵倾听墙那边的动静,他在感受墙那边的气息,确定安全后,才一提气,抱着我翻到了墙那边。

苏苏脚角点地,落地无声。还未双脚碰地,便又是一个提气,抱着我两下跳上了园子里有灯的那间小屋的屋顶————在苏苏跳跃的同时,向四处瞄了几眼,今晚无月,四下正暗,只能隐隐约约见到这大园子里的其他地方,好像还有四五间小屋吧,但都黑洞洞的。

苏苏仰卧在那屋顶上,我趴在他身上,便恰好俯卧着。小屋不同外面的大宫殿,它们尽是些矮顶屋,再加上四下安静,我与苏苏的耳力也好,于是屋顶下面那三人的谈话便全一字不落地收进了我俩的耳朵里去了。

“皇上的事,还有劳两位大人多担待些了。”

“皇太后千万别这么说,在下与皇上现已结为挚友,多帮帮自己的好友是应该的。在下相信吾皇一定会挑一位如花似玉,端庄娴熟的公主嫁来摩巴的。”夜纣朗人依旧恭敬却不失温雅。

我也有听说过摩巴的皇帝都是在满十八岁之际举行大婚的,也从玉函子那知道摩巴皇太后曾修了几封密函给明瀛与闾西,邀请两国与之进行和亲---与夜纣王族不同,阳氏王族的人正妻都可以娶两个。呵呵,如此一来,只是委屈了明瀛的和亲公主了。

“……溯大人?你没事吧,是否在摩巴水土不服,病了?”

……

“不是呀,那不知大人为何从进屋起就不曾就此事发表过意见呢?还是说……”闾西不想与我国和亲?

“皇太后别见怪,他只是有点心情不好。墨乐昨晚就与我说过了,闾西也对皇太后的提议十分赞赏,在墨乐来摩巴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要把哪位公主嫁来摩巴。”

“是吗?那很好呀!请问,是哪位公主呀?”

“恭喜皇太后,是红叶公主,溯幽怜。”

“哟——是那位被称为闾西第一美人的红叶公主呀?溯大人,哀家真的要替皇上谢过闾西啦!”

……溯墨乐好大的脾气,还是不语。闾西与摩巴的相互地位,可见一斑。

“不知是谁那么大胆给溯大人气……”

“我问你一件事!”姓溯的终于突然出声,但语气明显很不友善。

我挑起了眉梢:这个使节做到这份上,也太不客气了吧?看来闾西派他来参加六方大会,本就没打算让他参与那群人精的口舌之争的,只是要他来捎个信罢了。

溯墨乐的声音在继续:“我听朗人说了刚才那场夜宴的情况,兰朝使节居然有备而来,那个舞倌还说是来路上一个陌生的伯伯送给他的曲谱————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明瀛会在宴上对兰朝发难的事,可是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的,怎么会泄漏出去呢?”

“这……”摩巴皇太后好一会儿才明白溯墨乐的意思,连忙澄清道:“这可不是哀家泄露出去的!”没错,是玉函子泄露出去的。

“那你为何今晚没出席那场夜宴?这可不像你哟……”

摩巴皇太后的声音变得有点难堪:“溯大人,难道你这是在怀疑哀家吗?因为夜纣大人要求今晚就将那人转送到明瀛去,所以为了保证不出什么意外,哀家才会在这看着保证奴才们没有出错的。”

“是吗?”溯墨乐的声音这才有点缓和下来,“那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人恐怕这会早已安稳得进入了明瀛境内。”

我猛得一攥苏苏的紧身黑色劲服,心里阴冷地吐出那两个可恨的字:明瀛!

察觉里面的人好像要谈完了,我松开紧攥着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苏苏。苏苏抱紧我,一个鲤鱼翻身便离开了屋顶,几下跳离了这个大园子。

回到我们在行宫里的小木屋,苏苏把我放在了那张不大的**,帮我脱下那厚重的貂皮大衣。

他伺候顺了,我被伺候顺了。进行得默契而无觉。我坐在**,抚着紫檀凤形坠,阴霾在脸。他站在旁边一会,默着,走开,又走了回来。

他轻轻地坐上了床,把茶杯递到我手边。

他帮我倒了杯茶,又在上面加了几片幽香的白兰花瓣——每每我生气或心烦时,苏苏就会拿出他随身携带的一大包白兰花瓣,泡几瓣入茶中,让我喝了静下心来。

我心中郁闷,想用他发泄。脾气一起,半天没接过来,他就耐心地把茶杯端在那里,只是时不时感受一下茶水的温度,若一发现水的温度不是让茶中白兰花瓣散发芬芳的最佳温度,他就用内力把它热回去,永远保证我会喝到最幽香的茶。

不易动气,一如我不易高兴一样。现在却拿无辜的苏苏赌气泄愤————我准备了整整一年,我以为自己现在一定已经找到那个人了,我的计划还从未失败过……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一手构建的玉函子居然会没发现闾西也参了一脚!难道说,玉函子中真的有内鬼吗?还是说————其实是摩巴皇太后与这两国通的几封和亲信件中,用了连玉函子都破解不了的暗语?到底错在了哪!到底错在了哪!

“苏苏。”

我抬起一直低着沉思的头,苏苏递茶杯的手还悬在半空。

“传孤命令,叫玉函子潜进明瀛和闾西的皇宫,找出那几封它们与摩巴的和亲信件,再试试用不同的暗语译一次。”

“是。”

“另外,派一个‘太阿’传孤的密令给‘承影’,就说,玉函子里出了内贼,不久他们将会有人前往明瀛和闾西的皇宫执行任务,跟在这些玉函子后面,把那个内贼给孤挖出来,杀无赦。”

“是。”

苏苏像往常一样很快应了我,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办我吩咐的事,而是轻轻拉起我的手,把茶杯放了进来,用他的大手掌裹着我的小手掌,确定我抓稳了茶杯,才松开了手,快速离去,向就在木屋周围候令的一个玉函子和一个“太阿”传达我的命令。

我定了定神,凝望着手中的茶杯,闻着从它里面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我的情绪平稳了下来,发现自己大概由于从来没败过,所以有点太高傲了,承受不了失败————凡是会导致失败的情绪我都不应该有,包括“高傲”和“高兴”。

一会儿,苏苏就回来了,还是用他独有的轻盈步伐走到我身边,看到我还未动一下那杯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怎会了解我找不到那人的郁闷呀---对他来说,天底下最大的事莫过于我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

我冲他笑了笑,由于我和他的人现在都应在枫木阁,所以苏苏进屋时没点灯,屋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白而整齐的牙齿在向他招摇。

看他用自己闪着微弱紫光的眼睛只瞅着我手上的茶杯,我就端起它喝了一口,然后皱起鼻子,说道:“不想喝!”

“为什么不想喝?”我不想喝带有我喜爱的白兰幽香的茶的情况,苏苏从没遇过,一时间竟也慌了手脚。

我跪着从**直起身子,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因为没有人用嘴喂孤喝!”

这话刚脱出口,苏苏闪着微弱紫光的双眼就像被突然注入了元气,一道明亮的紫光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继而爆发了刚才拼命按捺下来的□□。

“红,红儿,我可,可以吗?”苏苏失神地向我靠近,明明再也忍不注了,却依然体贴地放缓急欲与我贴近的身子。

我歪头一笑:“你不可以的话,孤就不喝这杯茶。”

我也主动把脸凑近他那已气息紊乱的脸,在他唇上若有似无地轻刷着,用着勾魂的柔声说:“那不知,苏苏是要孤喝这杯茶呢,还是不喝这杯茶?”

在苏苏猛得一下想舔上我的唇的时候,我的脸也在同时一下向后退了一格,把茶杯放到他嘴边。苏苏痴痴地望着我,乖乖地喝了一口泡了白兰花瓣的茶,连白兰花瓣嚼到嘴里去了都毫不知觉。

我轻笑着把嘴凑上苏苏的唇,伸出粉舌轻轻舔着苏苏唇上的白兰花瓣。夜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