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 环视一圈后，恶狠狠的目光锁定在陈梵身上，脸色先是微妙地变了一下之后换上气愤的表情。
“谁让你们随便拿别人东西的！工作人员呢？出来跟我说个清楚。”
方甜甜认得她, 华悦经纪公司数一数二的金牌经纪人杨可，以强势不留情面闻名业内。
她暗叫不好, 快步上前：“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东西。”
杨可盯着陈梵, 高声质问：“她身上那件衣服是不是你们从休息室拿的？”
“是啊。”方甜甜得到Adam的命令之后火速前往休息室, 看到这条裙子也没多想, 直接拿来就用了。
“这是我们若妍的待会直播要用的礼服, 你们没有经过同意就拿这叫偷，懂吗？！”
方甜甜听到这名字想起来了，一线小花江若妍也在同一个楼层拍摄，化妆间是共用的，当时化妆间只有陈梵在，她理所应当地以为那是公司给陈梵准备的。
谁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两方她都开罪不起, 方甜甜只能选择委曲求全：“抱歉啊，我搞错了，不知道那是你们的，若妍姐现在就要吗？我们马上给她送过去。”
这话一出, 杨可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你以为我们若妍是什么人啊, 什么东西穿过了的也配给她穿？”
“那是M家看在若妍的面子上才决定借给我们的，弄坏了你们赔的起吗？”杨可嗓门尖细，话语中的傲慢和不屑毕现。
听闻M家亚太区的董事和江若妍私交甚好，有意让江若妍做亚太区的品牌代言人, 今天的直播也是为了促成这次的合作。江若妍有这么硬的背景，怪不得她的经纪人也是气势凌人。
方甜甜欲哭无泪, 这都叫什么事啊，难道她今天出门没翻黄历吗！怎么一件两件破事都被她遇上了。
夏闻澄不悦地拧起眉，眸光冷淡望向对方，提高音量：“会不会好好说话，什么叫什么东西？”
杨可被他这么一吼气势弱了三分，噎了几秒，想起江若妍的嘱咐，强撑着说：“反正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这礼服只有一件，现在被你们穿了直接耽误我们若妍的工作，你们怎么负责？”
那我不能现变一件礼服给你们啊！还是国际知名品牌M家的，就算她从春秋战国时代开始打工的钱都买不起。
方甜甜一筹莫展之时，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安抚似的捏了捏。
陈梵站在杨可面前，沉思几秒后开口道：“江若妍小姐在哪？关于赔偿的问题能不能和她详谈。”
“不必，我是她的经纪人，跟我谈就好。”杨可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陈梵，心里暗骂这种女的她这么多年见多了。
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一副急不可耐地想炒作蹿红的样子。
“好，”陈梵顿了顿，“那首先请你们出具借衣服的借据来证明礼服是你们的。”
女人一听，柳眉顿时竖起。
哪有让他们证明自己的东西是自己的东西的理？她刚要辩驳，就被陈梵打断：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这件礼服我会脱下来还给你们，麻烦你们找专门的鉴定机构，核算这件礼服的损失，还有江小姐的误工费，你们都列一个单子给我，我都会照价赔偿。”
“这个处理方式你还满意吗？”
杨可许是没想到陈梵会这么好说话，怔愣了片刻迷茫起来。
她本意根本不是让他们赔，而是料定这一行人会翻脸，那他们就有借口发难。
这走向怎么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杨可半是讥讽半是假情假意道：“不是我讹你哈陈小姐，这个钱你怕是赔不起。”
“？？”夏闻澄气得火冒三丈，刚要上前，胳膊被人拽了下。沈听序小幅度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
一边的方甜甜急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这事本就是她的错，怎么能让陈梵赔呢。
陈梵给她递了个放心的眼神，看向杨可，语气依然平静：“你开价就是，怎么赔自然是我的事。”
杨可眸色一暗，心下有些拿不住主意。
陈梵真的会乖乖答应赔偿？
空气陷入凝滞之时，摄影棚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有人对杨可耳语几句，示意他们到会议室聊。
挨着门口坐着一个身量娇小，纤细瘦弱的女生，黑色长发披肩，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娇弱，一看就是能让人生出保护欲的长相。
陈梵满意地收回视线，如果她不主动说赔偿，江若妍根本就不会准备现身。她这种等级的小白花，只会暗戳戳把别人当枪使，就算要背后遭受个刻薄欺人的骂名，大不了把责任推给别人。
她这会儿倒是起了好奇心，决定整个故事走向的小白花女主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周遭响起了倒吸气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微妙地在陈梵和江若妍两人之间打转。
不为别的，因为两人身上同时穿了一条长黑裙，虽然细看能看出款式不同，但是两条几乎一样的裙子穿在不一样的人身上，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对比。
江若妍的骨架小，是偏柔弱的长相，根本撑不起这件衣服，站在陈梵面前，光是气质就差了一截。
江若妍显然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脸上笑容垮了一瞬，又复
而恢复甜美的微笑。
“杨姐，我都说了，有备用的衣服，不用再计较这些。”
杨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若妍你总是这么善良，你知道借来多费劲吗，出什么问题我们可要承担的。希望不是有心人眼红，被偷来的作为己用。”
她说这话是看向坐在上首的一位中年男人。
“怎么会是偷呢，人家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江若妍娇嗔道。
见她如此好说话，在场的人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
江若妍转头，小鹿似的眼睛看着陈梵，轻柔开口：“你穿很合适呀。”
陈梵抱胸等着她的下文，目光不避不闪：“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江若妍噎了下，眉头轻蹙：“不过这是从M家借出来的，你穿这身上杂志封面的话就不太合适了，毕竟品牌方那边也不会认可你。”
品牌方出借衣服必然会对用途和场合有颇多规定，如果不经品牌方那边的同意作为他用，很可能会被追责。
“如果被品牌方那边知道怕是不好，怪罪下来就……总之，麻烦你们要重新拍摄过了。”
本来听到前面方甜甜已经松口气，再听到这个重拍，顿时两眼一黑就要表演一个当场倒地。
要Adam答应过来重拍，不亚于在他耐心的边缘疯狂试探。
得了，这回变成了三边都惹不起，她还是找根绳子掉死在摄影棚吧。
“重重……重拍啊……”方甜甜已经能想象到要么被Adam的兰花指给戳死，要么被主编的唾沫给淹死的画面了。
“重拍算什么，我们的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点损失能跟我们比？万一这件衣服有什么损坏，污渍，导致直播出了什么事故，得罪品牌方那边是大事。”
杨可表面表现出愿意协商的样子，实则无论是他们耽误了直播还是直播中出现了什么问题，都势必要怪到他们头上。
陈梵拿出十足的耐心他们商讨解决措施，而对方仍咬着这件礼服被她穿过不肯放，看似有理实则胡搅蛮缠，不肯让步，完全不是要解决问题的样子。
场面上就这么僵持了数秒。
陈梵沉吟片刻：“重拍那倒是小事，耽误江小姐的直播那是大事。既然这样，你怕我这衣服我穿过后续有什么问题会得罪品牌方，或是影响你们的工作，要不我帮你给对方解释清楚？”
杨可眼底的不屑愈加明显，她一个圈外人，有多大脸能在品牌方那边说上话，更不要谈什么解释。
“陈小姐，你不会真以为娱乐圈是菜市场吧，说话跟买菜一样容易？”
说着，她往坐在上首的男人看了一眼。M家这次过来的负责人还在这呢。
也就他们若妍人脉广，跟亚太区的董事有过同门的私交，才能借到衣服。陈梵这一个既没有圈内渠道，又不像是有权有势的人，凭什么夸下海口能帮他们说话?
陈梵微微一笑，手指不紧不慢地扣在手机屏幕上，反复被她按亮又息屏，“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言出必行。”
说完陈梵跟玩够那手机似的，终于大发慈悲地解锁，点进通讯录里。
见陈梵真的有所动作起来，杨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张地望向江若妍，被后者用眼神安抚下来。
狐假虎威罢了，先不说亚太区这边的董事他们都认识，是绝对不可能跟陈梵有关系的。再说M家的总部远在海外的m国……
江若妍脑袋空白几秒，她记得陈梵貌似就是从国外回来的。
可是也不可能啊，M家背靠的是m国一个财力深厚的北美财阀姜家。江若妍去m国留学时听过一些，只知道他们是多年前来m国打拼的华裔，为人低调，一贯深居简出。只有一个小女儿叫姜灿，主持集团的工作，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前几年跟同样是财阀家族的沈家联姻，也因此得到助力开始开拓国内市场。
“嘟嘟……”滋啦电流划过在场每个人敏感的神经，直到对面响起一道年轻温柔的声音:
“小梵?”
“灿姐，是我，”陈梵这会没看江若妍，看的是在一边旁观的M家负责人，“不好意思，有个事拜托你了。”
姜灿嗔笑道:“咱都多少年朋友了，还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陈梵也不再寒暄，直接单刀直入，把刚刚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陈梵的动作落在所有人眼里，皆是一惊。
陈梵真的认识管理层的人？！还是总部最顶层的那位！
也许其他人不懂这一句“灿姐”的威力，在场的M家负责人却是如芒在背。他是从总部调到分部来的，每位员工在入职培训时没有人不知道那第一位女总裁姜灿。
表面温柔知性大方，背地可是个行事雷厉风行的狠角色。
几乎所有人谈起她都是又敬又怕。
姜灿跟陈梵交友多年，从她一出口就知道她什么意图，略微思考过后，她一边拨通了总裁办的电话，温和中带着无形的压迫:“你身边有工作人员吗？”
陈梵把手机往那位黄总面前送了送，吓得他连连往真皮座椅里缩，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我认为一个管理者最重要的是能分孰轻孰重的，对吧?”
黄总抹了一把脑门的虚汗，忙不迭地应:“姜总说的对。”
“那现在是纠结这些谁赔偿还是谁道歉重要，还是马上开始的直播重要?”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仿佛万斤重压在黄总身上，让他根本不敢抬起头。
“十分钟，我要是没看见工作走上正轨，集团不需要你这种员工。”
“是是是……”黄总在心里把江若妍骂了个遍，作死踢到铁板不说这回还把他给连累了。如果不是看在她背后的人的面子，他干嘛来撑场面做这个死。
江若妍根本没想到陈梵真的认识姜灿，再看刚刚黄总毕恭毕敬的态度。
在他们面前能耍威风的总经理而已，在别人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想开就开掉的工作人员。
地位悬殊之至，直接调转。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江若妍强撑着笑容。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本来就是受害者，是占理的，就算要怪不会怪到她头上。
就在她要松一口气时，陈梵的目光复而落在了她身上。
一口气吊在嗓子里，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梵微微勾起唇，轻描淡写地说:“对了，刚刚有人说我的咖位跟这件衣服不太配，我还是快换衣服免得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影响。”
姜灿笑道:“如果有你穿不好看的衣服，那一定是设计师的问题。谁这么没品味说这种话。”
江若妍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镇定，用力地咬着嘴唇，望着陈梵的目光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
她越过陈梵，看见了站在后面的夏闻澄和沈听序 ，嘴角溢出一丝讥讽。
陈梵飞快地蹙了下眉，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杨可道:“这会儿事情能解决了吧？记得把赔偿单发给我。”
虽然这么说，双方都没有要交换联系方式的意思。
“行了，直播马上开始，都在这做什么！”黄总的一番话终于让周围人开始动起来。
**一阵后，办公室恢复了平静。
方甜甜长舒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陈梵:“我们不用重拍了吧？”
陈梵略一点头，好笑地揶揄道:“你这小脸白的，跟要去演恐怖片一样。”
方甜甜心酸地想，要是今天工作没完成，那可不是个恐怖片吗。
－
“陈梵怎么会认识姜灿的？”
姜灿在时尚界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之前不是听说陈梵这人不就是个普通的刚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吗！
黄总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但是现在他更想知道自己的仕途会不会因为这两个女人的一时起意而不保。
“恭喜你们啊，姜总刚在全集团发布了警示，说让我们规范合作对方的考察，不要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当代言人。”
杨可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脱口而出:“那这次的合作怎么办？”
“怎么办？”黄总冷笑一声，“这个时节谁想上赶着找死，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目送着他走远，杨可厉声咒骂了一句。江若妍脸色灰白地站在她
身边，比起震惊她更多的是心慌。
这怎么跟她记忆中的故事发展不一样？按一般小说的逻辑，她既然在女主的位置，不应该是遇事畅通无阻的吗？
难道是因为不在原定剧情里的陈梵？想起凌越和自己告的那一番状，她越想越有觉得可能。
余光瞥到闪过的身影，江若妍定了定心神，转头往那方向追过去。
“听序！”
沈听序倏地回头，只见江若妍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眼角泪汪汪的，说不出的可怜楚楚。
“有什么事吗？”沈听序往后退了半步，左右观察了下环境，确定没有狗仔才放下心来。
听他语气疏离，江若妍怔愣了一下，原本的说辞卡在喉咙里，慢吞吞地挤出来:“我回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愧对你，能不能让我请你吃个饭，我们好好聊聊这件事？”
沈听序忽然想起几个月前江若妍来找自己，当时他们有一部合作的剧播出，正是公司给他们炒cp的风头时期。
本来配合新剧宣传是合同的一部分，但是江若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树立单身女神的人设，这个风向一出，cpbe了，cp粉疯了，以江若妍粉丝为首的网友开始攻击沈听序方喜欢炒作，不要脸蹭热度。
攻击，谩骂，让他陷入了一段很长时间的低迷时期。
江若妍就是那个时候来找自己，说自己不是有意为之，都是公司的安排。沈听序那个时候挺无所谓的，觉得大家都是被公司裹挟的人，加上在出道那段艰难的时间，江若妍帮过自己，也就没有多计较这事。
真正让他开始改观的是那天凌越说的那番话，他没想到江若妍居然在凌越面前又是另一个说辞！说他是故意捆绑她营销！
这让他重新开始看待江若妍这个人，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越发勾勒出这个女人真实的样子。
沈听序冷淡地垂下眼眸，审视她的一言一行，良久开口:“不用了，那事早过去了。”
江若妍被当头拒绝，当即眼圈就红了:“为什么……”
“啊，”沈听序忽然笑了，眸子里尽是散漫的笑意，“我们家家规，晚上不得超过九点钟回家，要不然就逐出家门。”
江若妍:“？”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挺怕我姐的，更怕她把我逐出家门。”
江若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