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离十分不解。

“因为妖精们都很纯粹。”

哈贝特洛特主动解释着,她的笑容虽然可爱,但不知为何却有些空虚。

“妖精不像人类那么复杂,人类没有‘目的’,他们内心通常充斥各种想法,哪怕有作恶的想法诞生,但也可以被为善的心思压制下去,但妖精不同。”

“妖精是有目的的生物,他们的目的就是人生的指南针,从始至终都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活,没有杂念可言,因而他们的想法通常很单纯。”

“——单纯地作恶,单纯地为善。没有任何的枷锁,也没有思想的碰撞和挣扎,不会因为为善而获得满足,也不会因为作恶而产生负罪感。”

“一旦妖精失去自己的目的,他们就会逐渐忘却自己的一切,包括姓名,最终变成摩耳斯,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对妖精的纯粹性有所领悟了吧?”

江离陷入了沉默。

一旦失去目的,妖精就会变成摩耳斯?

原来是这样吗。

所以库尔玛变成摩耳斯,是觉得无法得到他,为自身目的无法完成而绝望了?

如此极端的生物,江离还是第一次见。

一辈子都只为自己的目的而活,没有其他的思想,因而很容易踏出在普通人看来十恶不赦的道路!

没有道德的观念。

没有良知的束缚。

“刚才那个妖精,明明博格特下令让妖精和人类分别负责收割一半的麦田,但她却几分钟就失去了热度,因为她的目的本身就不是种田,对她而言,收割麦田只是一种玩耍而已,那就算偷点懒也没什么吧?”

她的那个丈夫,体型明明十分健壮,身体却异常虚弱,那不是被榨的,而是出于要让城里的人类吃上饭的责任感把自己累的。

即便如此,却还是被库尔玛杀了。

“既然妖精如此执着于目的,为何还要结婚?”

“那个只是玩耍啦,只是在追求享受而已。”

哈贝特洛特耸了耸肩,脸上的笑容越发空虚了。

“现在的流行是什么呢?那个有没有趣?有趣的地方在哪里呢?妖精们会因为这种思考,追求现如今的流行,只是恰巧现在的谢菲尔德正好流行结婚罢了。”

追求流行?

妖精们就像是受到资本操控的人类一样,无脑地追求着所谓的“流行”。

只不过,人类需要被舆论洗脑才会追求流行,但妖精不是,他们只是因为贪玩,就会主动追求有意思的流行。

而至于为什么谢菲尔德流行结婚?

“这都是博格特的错,谁叫他一直热衷于娶新娘,作为谢菲尔德的领主,妖精们自然也就会下意识地模仿他啦!”

哈贝特洛特撇了撇嘴,把锅推给了博格特。

“嘛,反正只要玛修没看到刚才那一幕,咱也就放心了。”

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转身走出了小巷。

想到之前麦田中的表现,江离了然。

之所以哈贝特洛特把玛修连拉带推地拖走,原来是为了不让玛修看到妖精们自相残杀的一幕吗?

外表看不出来,倒是个温柔的妖精。

江离没有阻拦哈贝特洛特的离开,她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但江离的脑子现在也很混乱,他也有很多要思考的事情。

…………

预言之子很快就成为了大众的话题。

博格特不遗余力地推动着舆论,加上玛修也因为太善良,无法拒绝妖精们的请求而去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她的名声一下子就打响了。

不局限于谢菲尔德,过往的商户妖精也将她的名声送往了南方的城市。

江离并没有理会这些事情。

这些天下来,他一直在观察谢菲尔德的妖精。

而越是观察,哈贝特洛特的话就越加鲜明地印入脑海。

妖精们果然非常热衷于流行,本来他们还崇尚着结婚,等到预言之子一出名,他们转身就将娶来的妻子和丈夫扔掉,转而去追求预言之子的流行。

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毫无负罪感和愧疚心。

丢弃家人就好像吃饭喝水那么自然,没有引起他们内心一丝一毫的波动。

数日之后。

“果然不行啊……”

江离站在城堡的顶端,居高临下的地势让他将全谢菲尔德的人情样貌尽数印入眼中。

正是因此,他才觉得不行。

“我的城池哪里不行?”

博格特听到了他的自语,眉毛一拧就走了过来,满脸的不快。

他自视甚高,虽然在争夺氏族长和领主身份的事情上输给了伍德沃斯和斯普里根,但他却觉得自己丝毫不比那两个人来得差,只是时运不济,两次都被背叛了而已!

说他统治的城池不行,岂不是说他不如伍德沃斯和斯普里根吗?

“我原本是想将谢菲尔德打造成反抗女王军的前沿基地的。”

结果从江离口中说出来的话,把博格特吓了一跳。

什么玩意儿?

你不是女王亲口册封的王妃吗?

结果暗地里居然在策划着这种事情?

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妃!

“但是经过我这几天的观察,谢菲尔德或许不太合适。”

江离沉吟着。

在博格特融合了不满和费解的注视下,他自言自语地给出了答案。

“如果反抗势力能和女王军分庭抗礼也就罢了,但现如今反抗势力远比女王军来得弱,不管是六大氏族还是三位妖精骑士,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对抗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势必需要有统一而崇高的思想引导,不然反抗军就终究是一盘散沙。”

“但是妖精们没有思想可言,至少这谢菲尔德中的大多数妖精都只顾着享乐,他们并没有伟大而崇高的理想,也没有坚决反抗女王的决心……谢菲尔德的反抗注定不可能成功。”

在江离的眼中,谢菲尔德的反抗已经和失败无异。

这是站在泛人类史历史的教训上,他所得出的结论。

博格特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思想不思想的麻烦死了,那种无聊的东西根本无关紧要!在战争中,谁手中捏着的牌更多、更强,谁就是胜利的一方!”

我的谢菲尔德,在你眼里就这么差?

要不是打不过,他现在已经一爪子挠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