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渊沉默片刻直视这为上古人皇武乙的眼睛道:“......动手?”
“你坚持了那么久,将自己的人性潜藏如此长的时间,就是为了在这一刻理智回归后,找人杀了你?”
武乙并未感觉有丝毫不妥之处,语气极为平淡:“孤只是不愿意彻底化为他人手中的傀儡罢了。”
夜渊刚刚就察觉到,武乙在这三千年里不断损耗,他的身躯,几乎已经彻底被山海凶兽的魂魄所污染,他是在以自己的意志凌驾于这妖魂之躯之上,甚至将一名神明在他身上留有的手段给压制住。
可这是极为危险的,要是他的意志沉积下去,就会彻底妖魔化,他的身躯和灵魂都将成为当时的神明的玩具。
看着对自己毫无防备,甚至对于自己的死亡毫不在意的武乙,夜渊并没有动手,他道:
“王上,你难道就不想再看一眼你的朝歌城吗?”
“那个真正的朝歌城。”
武乙睁开双目,眼中带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望向夜渊。
夜渊有印象,安宇曾经和他说起过,武唐打算在三十天后的祭祀上自愿作为血祭,而那一次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也就是说,再有二十天,是一场古代需要血祭人祀的古老浩大的祭祀典礼。
夜渊语气从容道:“二十天,二十天后,朝歌城将会有一场规模宏大的祭祀之礼。”
“到时候同样会有孩子捧着朝歌城外代代开放的花,献给帝神。”
“王上还有兴趣再去看一眼你的子民和城市吗?”
他注视着武乙,道:
“三千年都等过来了,王上可还能再等这二十日?”
武乙带着些许期待和丝丝恐惧道:“二十日?”
“对,就二十日,二十日后,再去看一眼朝歌城。”
夜渊有自信在二十日之后可以给这位人王带来不一样的朝歌城,也相信他将重获新生。
“孤知道你的想法。”武乙斜眼看了夜渊一眼,然后突然笑道:“你可能已经忘了一些事情,但是孤还记得。”
“孤记得以前大祭之前,哪怕是王也要斋戒,有的斋戒典仪正好需要二十日,那么,最后再看一眼也好。”
双方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注视对方的眼眸,发现对方眼中的势在必行,对自己的自信。
“在离开前,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王上。”
夜渊于心不忍之下,以神力为武乙创造一个美好的幻境,能够让他暂时不那么痛苦。
而后意识消散,道人从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消失。
而原本应该沉寂在幻境之中的商王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道人消失的方向,随后露出解脱的笑容。
“快点吧,再快点……”
声音消弭在黑暗之中。
武乙并没有拒绝夜渊的好意,他在幻境之中看到了自己的朝歌城,看到了城外的十里繁花,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看到了那些尊敬自己的臣民。
可是总有人不想让这位商王好好休息一番,一阵阵异样的气机,涌进地底,直冲地穴而来。
那些被牵引而来的凶兽魂魄再度出现。
还不等武乙睁开眼睛,大开杀戒,一道极具温柔的声音响起:“王上你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我在。”
黑暗中雷电弧形夹带着霜雪冷意,化作一柄护卫王的宝剑,执剑人却是一个从黑暗中伸出来的触手!
凶兽魂魄不过须弥之间就被解决,可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由夜渊留下来的力量能够护卫武乙二十天绰绰有余。
随后,无数黑暗触手从一个个角落中伸出,将那些凶兽魂魄一一斩尽杀绝,不让它们靠近武乙半步。
然而作为王者又岂能就这样陷入幻境之中,看着自己的友人替自己挡灾。
即使他给予的梦境是那么的美好,可是他是武乙,是商王。
强大的意志让他摆脱夜渊留下了的幻境。
看着朝自己冲来的凶兽魂魄,以手中战剑轻易斩杀。
武乙喘着气,原本他的灵魂就已经接近崩碎的边缘,又强行从幻境之中挣扎出来,并斩杀一只凶兽,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二十天吗。”
他喃喃自语。
武乙从剑身倒影中看到如今自身的模样。
他将剑倒插在地上,像是在照镜子一般不断调整角度方向,在刃口上看到自己的后背。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伸出自己那已经蜕变成利爪的右手,握在那从脊椎中突起的骨刺,然后猛地用力,将一根骨刺拔出,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涌而出。
强大的治愈能力在武乙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到一息就已经痊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武乙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伤害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但还是缓了一会后才往下面拔。
直到最后一根骨刺都没有留下,他的面容已经煞白无比,将剑从地面拔出,像是用梳子一样整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和杂乱的胡须。
然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那已经妖魔化的双足,剔下了鳞甲,将剑交与左手,最后释然大笑,他终于不用再忍受这样人不人,妖不妖的身躯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要以一个人的模样,以一个殷商王者的身份,左手猛地用力,将右手一半手臂斩下,手中的剑倒插在地,属于妖魔的力量被他亲自剔除,然而灵魂深处属于异神的力量却无能为力。
不过这样就好了,这样二十日之后的典礼,我应该不会再吓到自己的子民了吧。
他是这样想的,他也终于不用再以这种恶心的方式变强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他的子民已经迎来他们新的救赎。
“时间,再快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