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意老师消失了,还回不来,但她体内散碎破乱的意识力依然足够抽出一小绺,用于包住那一口水的。被意识力包住之后,哪怕林三酒顺其自然地“咕咚”一声咽下去了一口口水,那一小团意识力也仍旧牢牢地黏在她的上颚上。
她紧紧地攥着这一个“它或许能派上用场”的念头,正如她紧紧地闭着嘴巴;林三酒也有点吃惊,自己还真靠这一团意识力包住的水扭转了局面。
庆幸还来不及走完全程,她的神智就有了再次飘散的征兆。
长脸男人的哀嚎和痛叫仿佛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得甚至令林三酒怀疑自己昏迷了,或者睡了一觉;好像在睡梦中猛然一惊似的,林三酒蓦然回过了神,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她怎么偏偏在枭西厄斯可能降神下来的节骨眼上,精神又不稳定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后怕太强,以至于她过了一两秒,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在地上倒着,并没有被降神的枭西厄斯杀死。
在她身边不远处,是那一个满面是血的假礼包。
他一只完好的眼睛半开半合,眼珠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另外半边脸上,却叫人找不着眼睛了,只有一团血肉模糊的皮肉底下,深深陷着一个黑洞。
死了?
林三酒心中一惊,赶紧仔细又看了两眼。她刚才那一口意识力,似乎力道太大、速度太快,以至于将他整个眼球都爆破了不说,甚至好像还撞击到了头颅内部的大脑;看多了,连她自己也受不了了,目光转开,落在了假礼包一起一伏的胸口上,程度几乎微不可察。
枭西厄斯没有在他身受重伤的时候降神……为什么?是因为这个伤势还算不上濒死吗?
至于那个“清久留”,林三酒使劲扭了几次脖子也没找到,好像早在“礼包”一受伤倒地的时候,他就跑了。
那个家伙确实胆子小,刚才她还没起疑的时候,也始终与她保持了好几步的距离,不敢往前凑。想不到她刚才精神不稳,四肢受封,竟也把对方给吓走了——对了,手臂腿脚呢?还黑着吗?
林三酒撑起脖子,往自己软软摊在地上的双臂上扫了一眼。它们看起来跟刚才一样,泛着从深处腐败而导致的青黑色,也叫不出卡片;不过她在试着发动了几次【扁平世界】之后,却能隐隐感觉到,血流肌肉似乎有再一次流动响应的征兆。
幸好,看来这个奇怪的效果也是有时限的。
她用意识力拖住自己,在地上一点点往前拽了几步,在“礼包”旁边停住了。尽管不明白为什么枭西厄斯始终没有降神,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陷阱,她也不能因为不愿冒险,就这样一走了之——何况她现在暂时还走不了。
“醒醒,”林三酒低声叫了几次。
那人的伤虽然严重,但对于进化者而言,到底还不算致命;在林三酒的手稍稍能动了之后,她毫不客气地在对方受伤的那半边脸上扇了一巴掌——假礼包就在一声呻吟中,重新苏醒了过来。
“……好好回答我的话,”林三酒努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和精神,慢慢地说:“你就能保留一只眼睛。”
她一只手仍泛着青紫近黑的颜色,不过已经能够攥紧鞭子头了。坠在鞭子末尾上的尖刃,此刻正紧紧压在“礼包”完好眼睛的眼皮上,只需稍一用力,就能毫无阻力地沉陷进去。
“礼包”发出了呜呜的几声,含混不清地表达了一个愿意配合的意思。
“你所说的神明……就是枭西厄斯?”林三酒低声问道。
她此刻的精神状态仍不算好,但是她肚子里的疑问太多了,随手一捞就是一把,不需要清醒缜密的头脑才能问话。
“是……是的,”假礼包呜咽似的说,“关于你的情报,我也是从神明那里拿到的……”
怪不得他们一上来就知道假扮成礼包和清久留——甚至还知道利用自己空间跨越后,精神不稳定的这一个机会。
上次林三酒用空间跨越将余渊送走的时候,是不是都被黑夜里的枭西厄斯察觉到了?
但是还有一点,仍旧无法解释——或者说,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它解释之后的答案。
“你们怎么知道……怎么会用我们的通讯办法?”林三酒颇为艰难地问道,“我们的通讯办法……明明是礼包专门为我们设计的……”
除非真正的礼包和清久留出事了;不然他们怎么会让通讯办法流入枭西厄斯手上?
“我根本不会啊,”假礼包喘息着说,“你们的通讯方法,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我只知道,是交易点里一个同伴发消息让我们过来的……”
交易点里?
林三酒哪怕正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里,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不对劲。“那个同伴……是个女人吗?”
“是。”
林三酒想明白的时候,简直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礼包设计的通讯办法确实隐蔽,留不下痕迹,可是一旦被人知道了他们通讯的形式,却也很好冒名充替——只需要一个林三酒此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转过头,木无表情地对她叫一声姐姐,她就自然而然会以为,对方接下来说的话都是礼包说的了。
不过另一方面来说,礼包和清久留大概仍然安全,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你是身体管家,还是‘身份’?”林三酒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啊?”假礼包看样子果然没有明白——他如果真是身体管家,自己也不会知道。
“你的神明,为什么见你这样了也不来救你?”林三酒知道,问他为什么枭西厄斯不降神,他恐怕也听不懂,干脆问道:“还有,你在交易点一里一外的两个同伴,怎么也都不见人了?”
假礼包慢慢张开嘴,又闭上了。
那只完好的眼睛,从林三酒身上挪开了,看了一会儿天空里的日头。
“因为……因为这里不重要啊。”他好像梦呓一样,口齿含糊地说,“你也不重要。我要做的,只是把你留住一段时间……就完成我的任务了。神明会奖赏我的……因为在上一个小时里,他真正地……成为了超越凡人,无所不能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