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好不容易偷来的惊鸿一瞥,在过了几秒之后,终于重新被意老师抽出来、放大了,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脑海中。虽然她刚才动作快,那志愿者却也反应不慢,所以她只瞥见了那纸条的上半部分,正好详细介绍了那个女人的主要进化能力——在那一大段能力解说下方,她看见的最后一行,恰好是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弱点:”。

至于“弱点:”后面究竟写了什么,那就只有志愿者才知道了。

“也算不错了,”鉴于斯巴安不能说话,她只好自言自语,一个人补完了两个人的对话:“起码我们知道她的能力细节了,是不是?”

斯巴安望着她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动之下,好像阳光形成的金影落进了绿湖里。林三酒不大适应这个温顺得像小羊羔一样的斯巴安,清了一下嗓子,小声地把能力描述告诉了他。

【万物之灵】

古人相信万物皆有灵,这种信念到了今时今日自然已经不再有追随者了。但是一种信念缺乏追随者,可不代表它就不是真的——至少在本能力拥有者看来,万物确实是有灵的,或者说,万物“可以有灵”。

当本能力在某一处环境中发动的时候,它所覆盖的一定区域内的所有物质(气体和生物除外),都会拥有一个共同的“神灵”,即是能力者本人。能力者可以成为环境中的每一种物质;而每一种物质也可以都是能力者,物质层面上的区分将不再具有意义。比方说,能力者可以同时存在于某片森林的每一片叶子中,而不必困于人形。

能力者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对物质作出性态上的改变。蒙在一个人身上的被子,或许会在半夜时分忽然一层层张开,露出一个人形大洞;原本冰凉的河水,也可以在人即将踏进去的那一刻升温成滚烫的沸水。一旦掌握了能力诀窍,这种像捏橡皮泥一样的乐趣几乎是无穷的——当然,不同的环境有不同的要求和限制;必须要先熟悉某处环境,才能进一步发挥本能力,或许也是它的不足之一。

“所以,接下来我们得提防着环境改变……”林三酒斟酌着说,“怪不得刚才我们找不到她的位置,原来这片商场里几乎全都是她。所以她不出来,连志愿者都觉得不好办。那她没有通过改变环境来攻击我们,或许是因为她还不够熟悉这个商场吧?”

斯巴安又点了一下头,金发从他耳朵旁边滑下来,落在下巴旁边。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剪过头发了,只是松松散散地扎在脑后;林三酒伸手帮他将头发拢到了耳朵后,等自己收回手了,才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他只是没了嗓音,行动能力依旧无损,用不着她像个老妈子似的照料他——她就是忍不住罢了。

“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体部位,可能是她的另一个能力,”林三酒叹口气说,“可惜那志愿者手里的纸条上没写。”

说到志愿者,后者此刻仍旧在那张纸条上奋笔疾书;他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好像在看纸条给了他一个什么回应。随着他“沙沙”的书写声,从商场后方里逐渐浮起了海浪般一波又一波的杂音;各种各样能发出声音的物件好像都在一起发出声响,以至于谁都难以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声响。

另外几个进化者都带了几分紧张,彼此看了好几眼。一看既知他们互相之间也都不认识,其中一个黑皮肤、大眼睛的年轻男生,还鼓起勇气问了斯巴安一句:“那个,他要逼出来的人,是你们的熟人吗?”

斯巴安一怔,立刻朝林三酒求助似的看了一眼。

“不是,我们根本与她素不相识。”林三酒代替他答道,“我怀疑她是专门蹲在游戏场地里,埋伏偷袭别人的。”

不管接下来这个游戏要怎么玩,她能多给那女人挖几个坑,就得多挖几个坑。

“志愿者说挤痘痘……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那黑皮肤的年轻男生可能是看她好说话,又问道。

“那你们可得小心了,”林三酒巴不得能将那个女人的能力细节全部一一抖出来——接下来愿意对付她的人、能够对付她的人越多,自然是越好的。“我们刚才已经交过一次手了……”

她将货架之间探出的人体、那女人是如何溶于整个环境、又是如何可以夺走人的一部分……都统统讲了一遍;她只嫌自己还讲得不够细,正在搜索记忆寻找还有什么可以说的时候,忽然只听那志愿者笑了一声“好了!”——众人纷纷一抬头,正好看见两排货架打开了。

这一幕确实很古怪。货架与货架之间,明明原本就有充足的空间供人通行;可是在这一刻,林三酒却分明觉得货架之间有什么东西,像是不慎吞进了沙粒的软体动物一样,重新又将它吞下去的东西给吐了出来——那个女人简直是从影子里被硬生生地挤出来的,踉跄几步,在志愿者对面不远处站住了,面色难得地浮起了几分惊异。

“我都说了嘛,你已经没有不参加的权利了。”志愿者见她被挤出来了,自己好像挺高兴,说:“怎么样,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介绍游戏了吧?”

“我必须要参加?”那个女人可能是做“神灵”做惯了,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接下来这么亲民的角色,望着几个进化者问道:“和这些人一起?”

被称为“这些人”的进化者们,都不大高兴的样子。

“是的,”志愿者搓搓手,说道:“在这一场商场游戏里,你们六个人将会被分为两组。”

林三酒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安。

“你叫林三酒是吧,”那志愿者回头瞥了她一眼,指了指那个女人说:“她是梵和,还有这一位陈汉武,你们三个一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