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一入夜,苏子墨便将自己关在了苏明寒房中。
这房中依稀还存留著苏明寒的气息,这些日子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残酷的一切,可过了今天,他便不再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便再忍不住,他紧紧抱住苏明寒的牌位,把自己裹在被中,痛哭出声:“爹亲,墨儿不孝,愚笨被人骗,还散尽了您一生心血赚来的家产,如今落这妖孽一般的下场,连你也不愿来见我了麽?”
许久後,哭得累了,腹部却又有些不适,苏子墨绝望无比,老天跟他开的玩笑太大,他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承受,在夺去他的一切之後,却给了他另一样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接受的东西。
他坐起来,将那牌位恭恭敬敬摆好了,却从袖中掉出一根发带来,正日那日他从秦正言衣袍上撕下来束发的,後来回来时,他便让映梅将这带子仔细镶了边,日日带在身边;那一日秦正言的绝然让他寒如冰,可心底总也存著一丝侥幸,等到今天,他才终於绝望了。
将那发带放在烛火上烧了,他摸出藏在枕下短匕,到底,他还是容不得腹中这东西,可当他堪堪要将短匕刺进自己腹中时,突来一阵夜风,刮开了窗户。
烛火明灭中,苏明寒的牌位忽然倒了下来,苏子墨一惊,短匕掉在地上,跳下床在屋中大喊道:“爹!!爹亲!是您麽?您来看墨儿了麽?爹!!”
可那一阵风过後,却再没动静,苏子墨趴在床前,又抱住那牌位,哭道:“爹亲,你难道想要留下它麽?这是你对墨儿的惩罚麽?爹!!”
四周全无声息,苏子墨等了许久,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爹,若这是您的意思,墨儿便依您,从小到大,您从没要求过墨儿什麽,如今,墨儿再不会忤逆您的意思,不论它是个什麽,我都留著;若它真是个```是个孩儿```我便好好养著```爹,若您有朝一日原谅了墨儿,便来看看墨儿吧``````。”
四周愈静,便愈是衬得苏子墨一人哭声凄然,脑中一幕幕,尽是往日一切,苏明寒对他说的字字句句,突然之间就那麽清晰起来,以至於苏子墨想起苏明寒走那日对他说的那番话来,忙抱著牌位急急冲进了苏明寒的书房,四下痴望。
这书房上次被离去的仆人们翻得有些乱,博古架上的瓷器打破了不少,这些日子也无人整理,苏子墨拂去案桌上灰尘,将牌位摆好了,才开始慢慢将翻倒的桌椅都扶起来,把上的书都拾起来,拍去尘土,挨个的摆放回去,弄完了,回头望见桌案後他爹最喜欢的那幅字画也歪了,便上前去想将它扶正,却不想一碰就掉了下来,露出一个小暗格来,打开来,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和一张地楔,还有一封书信。
苏子墨将信拿出来,信封上写著:子墨吾儿亲启。
展开信,苏明寒对他这个儿子的了解及不放心还有担忧都写在了纸上:子墨吾儿见晤,为父这一生富贵荣华不曾稍减,至今也未有憾,唯担心吾儿;吾儿虽生性顽劣,却是真情真性之人,苏家诺大家业压在吾儿肩上,势必累吾儿日後终日操劳,更难防那明枪暗箭之诡谋,吾儿至纯,为父实不愿吾儿置身如此境地,吾儿只该一生无虑,悠闲渡日,有贤妻,有慧儿,一生和乐;然吾儿到底陷入了这商海之中,为父有心为护,却也自知时日不久,唯有竭心为吾儿留下退路;若吾儿有朝一日当真为人算计,不得已时,可携此中钱财前往杭州,为父在杭州购得房舍田产一处,那里风光秀丽,人间天堂,父只愿吾儿余生无忧,足矣!
“呵,呵呵`````````````”苏子墨捂著肚子靠著墙壁缓缓坐到地上,泪流不止,抬手拭了拭,把染著泪的手放到眼前,泪水映著微弱的烛光,微闪著光。
“爹,原来```您早知墨儿无能,却任我自作聪明地折腾,为什麽```为什麽```爹```。”
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烛火灭里,他的身影便与这墨暗融在了一起。
秦正言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後试了几身衣衫也觉得不如意,最後他站在镜在笑自己,如何像个要见情郎的女人一般?只怕如今苏子墨还恨著自己,穿得再了看恐也入了不他的眼,又有何用?想到这里,他随意换了件外袍便出了门,行至中厅时映梅迎上前来:“夫君,太夫人请您一同用饭。”
秦正言看著她,笑了笑:“也好。”
映梅面上一喜,过来想要挽他的臂,秦正言却道:“在下人面前庄重些。”
映梅脸色黯下来,只随了他去花厅用饭。
饭桌上的气氛依旧紧张,顾润玉等到撤了饭桌,才道:“正言,听说,你把广福楼也收了?却为何没禀与我知晓?再怎麽说,你是秦家三少爷,苏家那些铺子和工坊你不交出来便也罢了,可你用秦家的名义收了广福楼,便该将其并入秦家产业。”
秦正言道:“劳夫人挂心,正言姓秦,可如今这桐城里我秦正言的锺头只怕响过了秦家,又何需仰仗秦家名声?这广福楼如今书的是秦正言三字,与秦家原先的生意,可并无瓜葛,夫人多想了。正言今日尚有要事,便不耽搁夫人休息,先告退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映梅在後面追了几步,却没见他停步,含著泪回来,顾润玉朝她招招手道:“好孩子,过来,他如今欺负了你,为娘定为你讨回来。”
映梅拿绢子掩著脸,教人看不清颜面。
秦正言出了门,带上仆从,直接去了苏家,一路上心情竟有些期待,可是迎接他的,却是空空落落的苏家宅子,他将里面找遍了,也没找也半个人影来。
至此,苏子墨就这麽在桐城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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