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尹荷被关在青龙帮一个星期。
裴正奎使出浑身解数的想要解救自己的女儿,但无论他求也好开出天价条件也好,青龙始终不放人,他以为青龙只是恨,但没想过恨的这么深。
《功夫新星》彩排现场。与平时一样蓝天鹰跟着导演的指示走位,当他休息的时候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种无聊娱乐观众的节目几次他都想中途退赛,但为了小姐能开心,他只能坚持下去,为她拿到冠军。
忽然,手机响了,莫名的号码,他接通,对方却是熟悉的声音:“你现在立刻来青龙帮。”
“为什么?”
是宫日龙,而他从来不喜欢被命令。
“你若不来,裴尹荷就会死在我手中。”
电话那端,在阴森的铁牢里,宫日龙站在牢门外,冰冷的铁牢里,裴尹荷穿着单薄的站在门边,紧紧地抓着牢门,失声大喊:
“蓝天鹰,你不要来……”
话没说完她被打手用力的捂住嘴。
蓝天鹰心紧的站起身,宫日龙冷眼瞅了瞅痛苦挣扎的裴尹荷:“我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只要误了一秒,你就替她收尸。”
他挂断了电话。
“喂……喂……”
电话那头已是嘟嘟声,蓝天鹰握紧手机,只想了几秒,然后拿起椅子上的外套,飞快的往门外跑去。
“那个……”
正在台下看整体效果的副导演,拿着台本慌张的想要叫住他,他却已经跑了出去。
正午的阳光正是最刺眼的。
公路上的银白色摩托刺人眼眸。蓝天鹰开的很快,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十分危险。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如此紧张,但得到裴尹荷可能会丧命时,他没多犹豫的想要去救她。
车速尤为快,如一道风般穿梭在街道公路上。蓝天鹰赶到青龙帮时,正好还剩一分钟,大门徐徐为他拉开,他将摩托车停在别墅前后就冲了进去。
辉煌的大厅,灰色的格纹地毯越发的冷清。裴尹荷被打手反手压在一侧,为了不让她说话,嘴里被打手塞着硬实的布条,看到蓝天鹰时,她既感动却又焦急。猩红色的沙发上,宫日龙泰然的坐着,双手两侧摊开,身体仿佛被冰冷的气息所凝固,见不到一丝人性的血气。
“放了她。”
蓝天鹰冷怒的望着宫日龙。宫日龙悠然的一笑,连笑容都是冷血的,他慢慢地起身,边整理衣服边说:
“答应我的条件,我立马就放她。”
“什么条件?”
宫日龙走进了些,语气不容置喙:“你和裴尹荷在一起,放弃苏茉莉。”
与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命令。蓝天鹰全身紧怔,条件过于荒谬,宫日龙看出他不愿意,走到他身边,在他耳畔饶有意味的轻声说:
“还记得上次在酒吧后巷里的场景吗?你若不答应,我现在就可以场景重现,让你亲眼看到她是如何……”
声音放重:
“……死的。”
深吸一口气,蓝天鹰的拳头在颤,一闭眼脑海里就是那天在后巷,她差点惨遭青龙帮打手凌辱的画面,他的呼吸急促。宫日龙盯着他:
“我说过,既然敢从我手上救走人,那么就要敢承担一切。”
蓝天鹰闭紧着眼。裴尹荷说不出话,她只能拼命的摇头,眼角流下了泪。一阵后,蓝天鹰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近日来被关押的脸色憔悴的她,他一咬牙,说:
“我答应你。”
“很好……”
宫日龙嘴角冰冷的一抬,然后朝打手挥手示意,裴尹荷被放开,布条刚一拿出,她就哭着对他大喊: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蓝天鹰没回应她,只是冷冷的问宫日龙:
“现在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他淡漠点头:
“可以。”
“走。”
蓝天鹰对一旁的裴尹荷喊了一声,她走到了他身边,走之前他看着宫日龙,冷笑的摇头,眼神里是唾弃:
“只有没信心的人,才会去威胁。”
说完他带着她走了出去。宫日龙站在原地,那句话似乎戳到了他的心底,是怒但又仿佛空了一截,是凉凉的痛。
摩托车开出了青龙帮,空旷的北郊,阳光格外炎热。
一路上,彼此沉默着。裴尹荷揽着蓝天鹰的腰,却不敢揽的太紧,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与他始终隔着一些距离。她知道他只是为了救自己一命才答应了条件,因为他爱的永远是苏茉莉。
沿海公路下沙鸥飞起。
对于蓝天鹰来说,答应条件的确只是因为情急,对于她,他没有其他想法,做朋友是他的极限。
沿海公路到市区。摩托车驶入了一幢独立别墅,在大门外蓝天鹰停下了车,裴尹荷取下安全帽,一头直发乌黑而柔顺,这是他第一次近看未化妆的她,那么干净,干净的仿若一抹纯净的阳光,气质却依旧高贵。
“谢谢。”
她将安全帽还给他,说这声谢谢时,她虽然是微笑但心却是痛的。有一刻她希望他不要救自己,那样能让彻底的死心,救了自己反而心更纠结的痛。
“不用谢。”
他取过安全帽,面对着她,他不知该说什么。
“我……”
她看着他,心已经反复痛了好几次,“……知道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救我的,所以我明白我们的关系。”
她微微一笑,美丽里带着痛楚:
“你放心。”
他沉默着,看了她一眼,只淡淡的以点头回应,心却因为她的话微微痛了一下,他很快的抑制住,当他准备上车时,裴正奎从别墅的院子里慌张的走出。
“小荷……”
看到女儿,裴正奎大步走过去,紧张的看着她,“……青龙帮的人没对你怎样吧?”
她摇摇头:
“没有。”
“青龙放你出来的?”
他惊疑。她又摇摇头,然后指着身旁还未离开的蓝天鹰,淡笑的说:“是蓝天鹰救我出来的。”
“他?”
裴正奎的脸色立刻拉下。
“您好。”
蓝天鹰礼貌的问候。裴正奎连正眼都没有看,打手在他眼里是低俗的职业,冷眼撇过,然后揽着裴尹荷的肩:
“我们进去。”
她回头看着蓝天鹰,既心痛但又不舍。直到走进大门后,她才不再看他,和父亲往里走去。摩托车旁,裴正奎嘲弄而审视的眼神,蓝天鹰能明白,他本就没文化,职业粗鲁低俗,不被看起是理所应当的,但心还是难受了一下,然后开车离去。
裴家。
高高的帘子静静的垂在大厅落地窗的两侧。佣人见到小姐的回来都松了口气,在管家的吩咐下,有的去调水温,有的则在厨房细心的做饭,各自都忙开了。
“救你的是苏家的打手?”
裴正奎走在前面问。
“恩。”
裴尹荷点头。
“他喜欢你?想追求你是吗?”
他不悦的回身。
她眼一黯,声音很低:
“没有。”
他哼了一声,完全不相信,双手挽在身后,粗眉紧皱:“离他远点,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那种粗俗的人不配与自己的女儿来往。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他看不起蓝天鹰,她有怒但忍住,因为争执毫无意义,只是站了半响后,她问道:
“我想要知道十六年前发生的事。”
那一夜的真相始终如谜团积压在她的心底。他望着落地窗外茂密的阳光,呼吸渐渐地变得沉重起来,往事如烟,轻轻地闭上眼再睁开,说去:
“十六年前……”
阳光依旧灿烂,时钟滴答的响着。
裴正奎述说完,裴尹荷心紧怔。那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过去,她作为旁人,听后却为那对母子感到疼痛,她摸着眼角的痣,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幸运……
“你想让他们回来,是吗?”
她声音很淡。
“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吗?”
他在乎她的感受,毕竟她也是自己的女儿,并且一直疼爱至今。她眼神淡漠,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愿意……”
他会心一笑。
“但……”她稍停了一刻,再说:“……我不会接受他们。”
他笑容消逝,心立刻沉下。说完她就朝楼上走去,她是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一个黑社会,并且企图要了自己性命的哥哥,望着窗外,他沉沉的呼吸。
浴室里。
裴尹荷躺在浴缸里,泡沫浮起,弥散着薰衣草精油香味。面部肌肤白皙胜雪,在萦绕的雾气里,她轻轻地闭着眼。
第一次见到他。她高傲无礼,他比她更要高傲无礼,将酒水泼洒在她的头上,只是因为特别,所以想要征服,威胁他,强势蛮横的不顾他的感受。后来,她以为那只是好胜心在作祟,他越是不羁,她越是想用绳索套牢他这只鹰,却发现如何做都是徒劳,鹰就是鹰,思想坚固不摇。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没骨气的日思夜想着他,明明他飞的那么高那么远,但她还是想着他,想要他回头看看她,哪怕是一眼也足够。
她喜欢他,很喜欢……
水雾渐浓,心很痛,她眼角流下几滴泪。她讨厌如此没有骨气的自己,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日夜折磨,明知道傻,但还是喜欢,疯狂的喜欢,她多么希望,他是因为喜欢自己而来救自己,泪水一滴滴的滴落到浴缸里,融进泡沫。
猛京阁。
一片夕阳顺着窗户落在深灰的被子上,蓝天鹰坐在床边,背影宽阔而落寞,他手中拿着那件旧皮夹克,眼神一直落在新钉的扣子上,钉的很好。
他喜欢的是小姐。但为何每次知道她有危险,他会莫名的紧张,会去救她,又为何看到她心痛的眼神,他也会心痛。他将皮夹克紧紧抓住,使劲的闭着眼。从前他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但现在似乎慢慢地多了她,此时的他就像是背叛者般,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愧疚痛恨的想要狠狠扇自己几掌。
周末。
《功夫新星》的三甲突围赛,全市民瞩目。
一边是激烈的比赛,一边是华丽的晚餐。这顿晚餐是温姝期待已久的,也是宫日龙欠她的。奢华的餐厅,她穿着旗袍,身姿婀娜曼妙,冷艳美丽。烛光在洁净的桌台上闪耀着,唯美浪漫。
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眼里透露着小女人的幸福。宫日龙在青龙帮要杀死苏茉莉的事令她不禁愉悦。她骄傲着,毕竟,从头至尾,她都知道只有自己与龙才是一个世界的,只有她才能贪婪的去拥有他的一切。
她傲然的抿下一口红酒。
青龙帮。
宫日龙没有去比赛现场,他派手下紧盯着蓝天鹰的一切。全身镜前,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正装,俊美里总带着深邃的冰冷。
“十六年,你痛苦了十六年,冷血了十六年,在茫茫人海里,幸运的找到了你爱的人……”
“……好好珍惜,别再让你爱的人受伤。”
他看着镜子里西装笔挺的自己,脑海里不停的浮现着窦霆那夜的话,是入心的提醒。忽然,他微微一笑,有了灵魂与血肉的他,更加的俊美。而手机一直在床柜上响着,他冷漠地不去理会。
手机响了很久。
餐厅里,温姝眉头渐渐地紧皱,长长的指尖用力的合上手机,眼神恢复成一贯的冷与狠。青龙帮,宫日龙走到柜子前,伸手小心的去触摸花瓶里的玫瑰,火红热烈,却也冰冷的带刺,他的食指不小心被刺到,血珠冒出,手机忽然不再响了,他看着手指上的血珠,莫名地,心紧紧地被什么牵紧。
比赛激烈。
几轮较量后,蓝天鹰与平头选手的分数持平,在接下来的密室较量一轮中,两人谁能战胜,谁就能成功晋级。
第一排,苏家到齐,苏茉莉一面相信天鹰哥的实力能稳拿冠军,一面又难掩紧张的情绪,毕竟能走到前五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第一排最角落的位置,裴尹荷依旧保持低调,没有过多的神色,只是双手紧扣在腿上,这是决定能否有争夺冠军资格的一场比赛,她扣紧十指,如祈祷般为他保佑。
密室里,蓝天鹰和平头选手做好了准备。观众通过大屏幕看到密室里的一切。忽然,密室里的灯暗了,只留下一盏昏暗不清的壁灯,密室较量考验的是选手在危机情况下的应变能力。
蓝天鹰一阵焦虑。
“怎么会……”
裴尹荷心一急,但更多的是害怕,不安而紧扣的手开始冒着冷汗。
“这不公平。”
见密室漆黑一片,苏茉莉急的站了起来愤懑的低吼了一句。沈怡梅赶紧将她拉下,做了嘘声的手势:
“这里在直播。”
“可是天鹰哥有夜盲症,他……”
“用心看。”
她还未说完,苏猛京沉声命令她,她才闭口安分的坐着。苏猛京看着大屏幕,面色虽然镇定,但内心不乏紧张。在猛京会还未解散时,天鹰在行使一件任务时,遭遇突然袭击,被压进密室,与现在一样,漆黑只剩一丝昏暗不已的光线,但他凭借多年习武经验,即使有夜盲症但也制胜了,他相信自己最得意的徒弟。
密室里黑乎乎一片。
蓝天鹰看不见任何一切,凭感觉出了一拳,却刚好落在平头选手的侧身处,平头选手看中时机对他挥过一拳,他被击中。苏茉莉愤懑的往后一靠。裴尹荷心提起。几次蓝天鹰都落了空拳,平头选手似乎察觉出了他有夜盲症,十分狡黠的利用时机给了他几拳。
台下一片叹息声。
“加油。”
裴尹荷多么希望她的鼓励能让他听到。双手合十的为他祈祷。在黑暗里出错了几次拳的蓝天鹰忽然找到了感觉,摸清了平头选手的攻击套路,他开始反攻,狠狠的一拳正中他脸颊。
底下欢呼起来。苏茉莉开心的差点跳起来,苏猛京会心一笑,裴尹荷也松了一口气。
平头选手想要回击,但找准了他出拳和出腿方向和时间点的蓝天鹰,在他刚出腿时,立刻踢了回去,凭着感觉一手死死的抓紧他的手腕,他毫无反击能力。蓝天鹰连连的几拳和几脚,平头选手完全没有接住招。
“难道你没有夜盲症,前面你是在放水?”
平头选手惊疑。
“我有夜盲症,但……”蓝天鹰反手将他撂倒在地,“……这是就我比正常人厉害的地方。”
平头选手倒在地上,失了一分,借着微弱的光亮,他看到蓝天鹰迷茫的眼神,借机起身重重的挥过一拳,拳很重,蓝天鹰倒下,嘴角流出血。
双方分数持平,只剩下不到一分钟得时间。
台下都捏了一把冷汗。蓝天鹰站起来,平头选手冷笑一声,拳头早已握紧,仿佛想要给他致命的一拳,而视野一片漆黑的蓝天鹰,努力让自己的心静到最静,去感受对方的气场,他闭着眼。
还剩四十秒,平头选手往前走了一步,三十秒,蓝天鹰依旧闭着眼,而右手慢慢地张开,心里逐渐在确定一个方向和时间点。台下苏家和裴尹荷都紧张着,这是最后一搏,关系到输赢。
二十秒……十秒……
平头选手挥出一拳,蓝天鹰用心底感觉的方向,抬起右手心里默念了三秒,然后一把朝左边伸去。他成功的抓住了平头选手的手,迅速的勾住对方的膝盖,平头选手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用力一撂,平头选手倒在地上没有起来。
台下有遗憾声,但更多的是欢呼声,蓝天鹰的粉丝激动的互相拥抱,齐声的再次高喊他们的口号。
苏茉莉忍不住兴奋的跳了起来:
“天鹰哥太棒了……”
沈怡梅让她安静点,但苏猛京朝她示意了下,她便没再管,看着茉莉笑了笑,苏猛京不止是高兴而是骄傲。裴尹荷松了口气,但刚才他落空的几拳时,被平头选手怀有恨意的故意打了几记狠拳,她开始担心他的伤势。
后台。
拿着准备好的药水,裴尹荷在后台四处寻找蓝天鹰,在走道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他靠墙坐在地上,窗外是一片星空。他只想找寻一片安静,感觉有人走来,他抬起头,她脚步轻缓,裙身轻薄,身姿高挑轻盈,逆着光,她很美。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脸上的伤,想必那几拳真的很重,她心紧痛的蹲在他身旁,没说一句话的为他擦药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看着他的伤,她难受的责骂:“……明明有夜盲症,明明只能靠感觉出手,明明知道会受伤,为什么还要拼到最后一刻?”
“因为我不能放弃。”
他心底一直都是坚定的。
“你的命要比冠军的头衔重要。”
她气他那般拼命。
“我答应过小姐要拿到冠军。”
他目光执着。她停下擦药的动作,手指一怔,然后坐到了地上,望着另一处,苦涩的一笑:
“苏茉莉有你真幸福。”
他看了她一眼却没出声,目光望向窗外,从始至终都如此,为了小姐他可以付出一切。
比赛后迟迟未见到蓝天鹰,苏茉莉跑来后台找他,还沉浸在那精彩的密室较量里,无意间,她听到了从走道尽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她?为什么她会和天鹰哥在一起?她躲在一侧,小心翼翼的去听他们的谈话。
“我觉得自己特别傻……”
裴尹荷眼里有泪,难受的低着头,鼻尖是酸的:“……我有那么多追求者,为什么偏偏要去喜欢你这样一个没文化,没家世,任何一方面都配不上我的男人,为什么……”
说不下去,她哭了出来。蓝天鹰转身,她从前是那么高傲,将人死死踩踏在脚底,第一次见到流泪的她,而且泪是为自己而流,他如铁坚硬的心开始软了,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抹着泪,泪水温热的刺痛他的肌肤:
“对不起……”
她的泪忍不住的流,声音嘶哑:“……我也想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想你,不去喜欢你,可是我做不到,明知道你爱苏茉莉,永远不会看我一眼,但我还是喜欢你,每日每夜疯狂的想你……”
苏茉莉惊怔。
蓝天鹰手指抚在裴尹荷的眼角,泪水不停的流着,对于她,他似乎只能说抱歉:
“对不起……”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她忽然握住他的手,眼神甚至在乞求:“……我想要你喜欢我,把你对苏茉莉的爱分我一点就好。”
她的卑微令他心痛,但他做不到她希望的那样,即使会伤到她,他还是要诚实的说: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给小姐的爱必须是完整的。”
她心是冷到至极的痛。
苏茉莉靠着墙壁,心沉甸甸的。她错了,这些年来她一直误认为天鹰哥给的爱是兄长的爱,原来他喜欢自己,是那么的喜欢……那些保护……那些照顾……那些宠爱,原来都是因为爱……
她久久无法缓过神,如具游魂般静静地离开了。过道的角落很安静,安静晚风里似乎带着痛楚。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裴尹荷仿佛连呼吸都是痛的。
“以前讨厌,现在不讨厌。”
蓝天鹰慢慢地收回手,仰起了头,无力的一笑:“像我这样一个没有家世,没有文化的粗鲁打手,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你是第一个为了我去改变的女人……”
他心微酸又带着疼痛的看着她:“……为了我,换了直发,穿校服,不化妆,为了我,亲手缝扣子,为了我……”
她忍着泪看着他,只觉得自己很傻。他停下一阵,心仿佛疼的厉害了些:“……为了我,买下了那片茉莉花地。”
“你都知道?”
她哽咽的问。
“恩。”
她以为自己默默的付出他看不到,她意外但心却莫名的更难受了些:“那为什么不喜欢我?”
“感动和喜欢不一样。”
他声音很平静。她所做的一切,他很感动,也同样庆幸能被她喜欢。话说完,她便沉默了,他的心是那么坚硬,坚硬的只装着一个女人,任她如何摇都摇不倒。她擦干眼泪,拿起地上的药水,继续给他擦药,而心痛的手明显在颤:
“擦完药,我就走。”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难受他能感受得到,自己是多么幸运,能得到她的爱,但他无法给她爱,因为他的爱不能割舍。
从后台出来后,苏茉莉心很沉,连脚步都很重。仿佛是知道了一个十几年的秘密,而真相压在心头根本无法喘息。
那年,同样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她任性胡闹,被父亲紧闭在猛京会的院子里,爬上围墙想要逃出去的她,因为身体不稳,从围墙上掉下去,蓦地,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接住了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梳着与现在同样的发型,银色的耳钉,眼神里充满不羁的野性,仿若一只高傲飞翔的鹰,只是那时,她忽略了他深深的眼神。
后来,他们腻在一起,他好像很喜欢她,每日都会陪她玩,同样会像英勇的骑士保护着她,在他的保护下,她才可以那般任性,仿佛她忽略了许多细节。一直以为他的疼爱是把自己当做妹妹,原来,那些疼爱是因为爱。
她心底复杂的痛。
“啊——”
刚从电梯出来,无人的大厅,无神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拖走,嘴被捂住发不出声,然后她被拖进一辆黑色轿车,车迅速的开走。
猛京阁。
晚上的风有些大。日式的阁楼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宫日龙坐在驾驶座上,没有打手的陪同,今晚,他想用最平凡的方式去与苏茉莉约会。一直以来,他都是冰冷毫无血性的,只要想拥有的,他必定能得到,而此时他徘徊着,痛责那晚自己企图要杀了她的行为,那是恨到极致的一种不理智。
他一直望着大门,树影摇晃,过了一阵他才下车,走到大门边时,刚扔完垃圾的佣人见到他的到来,礼貌的鞠躬说:
“宫先生,老爷小姐都还没回来。”
宫日龙漠然看了佣人一眼,佣人走了进去,他刚转身时,一只小猫欢喜的跑到了他的脚边,一直跳着,他抱起它,惊讶低呼:
“茉龙。”
原来它跑来了这里。
“原来,你是想妈妈了。”
他轻轻地抚着茉龙,茉龙娇柔的卧在他的怀里,他笑了,在这只可爱的小生命前,这一刻他有了温度。刚打开车门,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里窦霆的声音有些急:
“阿龙,温姝劫走了苏小姐。”
“我是怎么交代的。”
宫日龙瞬间神经紧绷,脸色冰冷。那日,他叮嘱窦霆,二十四小时盯紧温姝一切行程,若有失误,唯有死。
“她似乎发现我们的跟踪……”窦霆解释:“……派了两辆车,一个前门一个后门,用调虎离山计劫走了苏小姐,而且……”
“而且什么。”
宫日龙面色怒狠。
窦霆沉缓了一口气说去:“……我们手下的人跟丢了。”
宫日龙又怒又紧张:
“派三批人去找,找不到就死。”
他愤怒的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窦霆的短信,他急切的扔下电话就朝跟丢的路口开去。
夜色迷离,霓虹绚烂。
茉龙坐在副驾座位上,喵喵的唤着。宫日龙看了它一眼,加快了速度,闯过两次红灯,拼命的加速,心提到嗓子处。
“茉莉……”
“茉莉……”
他紧张的眉头皱得死紧,像是使出全力的开着车,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也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只是疯狂的往目的地开去。
岔口路段,阴森幽暗。
宫日龙停下车,在岔口处思索了一阵,他看了一眼茉龙,茉龙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朝着右边的出口直唤。
“相信你了。”
他没再想,朝右边的出口开了过去,车灯在树林的小路上照着,漆黑的一片,一切都是半模糊状态。开了一段路,忽然在某棵大树边他看到了熟悉人影,他立刻停下车,推开车门跑过去。
是她,是茉莉……
“茉莉……”
宫日龙下意识的大喊,大树下,苏茉莉手脚被绑着,口里塞着厚厚的布,看到他时,她激动的哭了,眼泪不止。他快速的解开紧缠着她的粗绳,而她惊恐的看着他身后的某个身影,拼命的摇头,解开她脚上的粗绳,他刚抬起头想取下她口里的布,忽然,他被棍棒重击,一阵晕厥倒地。
“小姐去哪了!”
整个猛京阁都仿佛在晃动。苏猛京双手背在身后,身躯挺得很直,眉宇严厉的皱紧,他叱责着佣人,佣人答不上话,哆哆嗦嗦的说:
“小姐一直都没回来。”
沈怡梅担心的双手握紧。
蓝天鹰走进后院,发现茉龙不见了,他似乎感觉到些什么,刚走出来,手机来了条短信:
“苏茉莉和宫日龙在一起。”
他无力地合上手机,心底骤然一阵猛痛。不是自己的,仿佛怎样强求都无法得到,那根线正慢慢地从他手中飞走。他用力的自嘲了一声,然后走到大厅里对苏猛京说:
“师父,您放心吧,小姐她很安全。”
苏猛京顿时明白了,但那根本也不是他想要的,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深叹了一口气,然后大步朝卧室走去。
树林尽头的某一片荒地上,阴森无比。
一辆货车停在一角,后备货厢被锁上,车里开着冷气,冰冷的气布满整个车厢,如同冰窟。宫日龙与苏茉莉坐在一起,他昏迷醒来,只见她双眼都是泪,哭得全是颤抖,他不禁伸手抹去她的泪,泪水是冰冷的。
寒气嗖嗖。
“茉莉……”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叫了。他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想给她全部的温暖。原本还在生气的她,却在见到他时,莫名的忘乎了一切,一头钻进他紧实的怀抱里,一直哭着,哭声令他心痛。
“对不起。”
很冷很冷,他的嘴角也冻红了。
这不是幻听,她微愣,也哭得更厉害了,死死的钻紧在他怀里,冷的嘴角在发抖:
“你不是要杀我吗。”
那晚,他企图杀死她,那晚,她心痛到谷底。
他拥着她没有答,心底隐隐的是痛。
“你不是恨我抢走了你的母爱吗……”她冷的声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救我?”
“是,我是恨,但……”他抵住心死死的痛,“……杀了你,我会痛恨自己一辈子。”
“是吗……”
她不敢去相信,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仍旧难过到不行:“……那为什么在游乐园的摩天轮下,你要和温姝接吻?为什么又要扔掉茉龙?”
他惊愣片刻,深深凝视着她,冷静而平稳的回答:
“我没有吻她,是她主动吻我,还有……”他心疼的握着她冰冷颤抖的手,“……我没有扔掉茉龙。”
“反正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明显有不开心,却冷的声音颤抖不已,很难再说出一句话。他将西装外套脱下,紧紧地裹在她瘦小的身躯上,他不再想去想那些画面,这一刻,他只想看着她。她被冻得发青的脸颊,他心痛又害怕。他将她搂进怀里,迫不及待的想将所有的温度都给她,他心紧痛的说:
“如果和我一起死去,你会害怕吗?”
“不害怕。”
她毫无犹豫。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总是说不出缘由,若要他在一起,似乎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害怕,甚至愿意一起死。或许,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想法,是幼稚的,但她愿意为他彻底的幼稚一次。
他轻轻地松开她,冷气越来越强,即使他有铁打的身体,也无法耐如此的冻,他深情的凝视着她,声音略微颤抖:
“如果我们还能活下去,我不会再抛弃你,而你……”他眼神深情也很紧:“……也定不能抛弃我。”
她已经冷到无法回答,睫毛轻轻一眨,点头承诺。
彼此对望着,他情不自禁的朝她吻了下去,她闭起眼,拥紧他的腰际,他深情辗转的吻着,而她,似乎在他的拥吻里,能够忘却一切,不再畏惧一切,即便下一秒迎来的是死。
冷气一阵一阵的扑来,货厢里冷到几乎窒息,如一个即将被尘封的冰窖,而他们一直拥吻着。
郊区的树林里,漆黑一片。
一辆越野驰骋在道路间,搜寻了许久未见踪迹。窦霆坐在后座,电话迟迟未拨通,他开始高度紧张起来。忽然,车急刹车。
“怎么回事?”
窦霆严肃的问去。
“车前有只猫。”
打手禀告。
窦霆下车走到车前,灯光里,小猫正盯着他,是茉龙,他惊骇的将它抱起,四处张望,然后立刻上车,吩咐打手:
“往前开去。”
他有着强烈的直觉,茉龙喵喵直叫,像是在应正什么。
车一直树林开下去,忽然豁然开朗,漆黑的一片里,窦霆看到了一辆货车,他推门而下,打手跟了下来保护着他。他走近,发现后车厢被紧锁着,他心里确定了什么,心提得很高,冷声的命令打手:
“撞开门。”
“是。”
打手们应答,随后从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取出重重的钢棍,用力的朝车门的锁砸去,锁很结实,反复砸了一段时间,锁终于被砸开。打手拉开门,车厢里迎来了一片光亮,当窦霆看到车厢里熟悉的身影时,他惊怔的全是紧绷。
“阿龙……”他上到后车厢里,拍了拍宫日龙,再拍了拍苏茉莉:“……苏小姐,醒醒……”
宫日龙和苏茉莉昏迷着,两人被冻得眼眉和脸颊边都是冰,全是冰冷的不停发抖。窦霆紧张的大叫:
“快,将他们抬上车。”
打手迅速的将宫日龙和苏茉莉抬到了越野车上。车立刻开走,车里将暖气开到最大,窦霆给他们裹上了厚厚的毛毯,他紧张害怕的呼吸很急促,茉龙一直卧在苏茉莉的身边,他心底祈祷默念着,一定,一定不能出事……
青龙帮。
窦霆找来了私人医生。宫日龙与苏茉莉分别躺在两间卧房里。卧室里,晚风很凉。窦霆赶紧关上了所有的窗户,见到全身湿透,虚弱不已的宫日龙,他满是心疼,这个孩子,是他用心去疼爱的。
另一间房里,医生正在给苏茉莉治疗。她身体本就虚弱,病情明显比宫日龙严重许多,苍白的脸色,嘴唇已经冻紫。
“阿龙……”
窦霆见宫日龙睁开了双眼,他激动的俯身看着他,宫日龙打着点滴,全身有些无力,他看了看四周,不顾一切的起床,拔掉了针头。
“阿龙,打完点滴再下床。”
窦霆明白他急切的心。
“茉莉呢?”
宫日龙的世界里此刻只有她,她的命甚至超过自己。窦霆还想说些什么,但宫日龙已经大步往卧室外走去,窦霆跟了过去。宫日龙推开了隔壁卧室的门,不远处的**,雪白的床单上,苏茉莉依旧没有醒来,他是越是走近一些,她虚弱的脸色越是那么的清晰,他越是那么的心痛。
医生站在一旁,苏茉莉正打着点滴,宫日龙走到床边,那惨白的脸色,他的心跟着一阵一阵的痛起来,他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冰冷到刺痛他的肌肤,如奄奄一息的病人。
“救不好她,我要了你的命。”
宫日龙声音冷到窒息。
“是。”
医生害怕的连忙点头。
宫日龙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她虚弱痛苦的模样,他心痛的几度看不下去。他走去窗户边,窗户紧闭,透不进一丝风。窦霆悄声的走了过来,宫日龙压着疼痛的心,问:
“我是不是不能去爱一个人?”
窦霆沉重的低下头。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我的世界充满了危险,但纵使随时可能死去,我也无牵挂,可是……”
宫日龙转身,看着躺在**虚弱未醒来的苏茉莉,他眼神暗痛:“……现在,我有了想要保护的女人。”
“那就好好的保护。”
窦霆轻声却坚定的回答。尔后,宫日龙低下头,木然地闭上眼,全身都在隐隐作痛,第一次语气是那么软弱:
“我怕我保护不了。”
窦霆明白他内心最软弱的地方,在这个黑色的圈子里,时刻都有危险,自己一辈子未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沉默了一阵,沉声的说去:
“那就好好爱她,就是给她最好的保护。”
“是吗?”
宫日龙不确信的问。
“不相信,就大胆的试一次。”
窦霆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退下了。宫日龙在原地静站了一阵,等医生离开后,他才走到床边去,金色的被子下,她仿佛没有生命般安静的闭着眼,那苍白薄弱的脸色,他还未伸手去触碰,心就痛不止。
冷血的他从未心痛过,唯一的两次他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被母亲抛弃……第二次就是此时……这种心痛就像是两人共用同一条生命,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我喜欢……”
“我喜欢你……”
她主动的表白,有力的敲醒他沉睡的心,融化他的冰冷。而他呢?却因为一段与她无关的仇恨要杀了她,他痛悔的想要一枪将自己毙命。
他轻轻地掀开被子,睡到了她的身旁,佣人换去了她衣物,穿着一件绵绸的睡衣,身体却依旧冰冷无比。他侧着身,伸手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下,心越痛,他越是拥的越紧。她的身子那么娇小,仿佛只要他轻轻用力她就会被折断。他下颌抵在她的头顶边,将她的脸埋进自己温暖的胸口,紧紧地闭上眼。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被一个人真正的爱过,那些说过爱的誓言都如易碎的泡沫,一戳就破。
“傻瓜……”
他心痛的下颌在颤抖。把她抱的很紧很紧,似乎想要这样拥着她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那冷血了十六年的心终于变得温暖。
不觉间,坚强如铁的他,悄然的流下了几滴泪,顺着她的发梢落到她的脖颈,他声音低哑而颤抖的说:
“我喜欢你。”
那一刻,她似乎在模糊的意识里微微的感觉到了什么。玻璃花瓶里的玫瑰花一直未凋谢,如同真的有灵性般,越开越艳,越开越美……
清晨,微醺的晨光,柔和温暖。
也许是因为阳光的温暖,苏茉莉终于醒了,头像被埋在宽阔的胸膛里,是充满熟悉安全感的温暖,她缓缓地抬起头,逆着那片柔和的金色光芒,宫日龙如安静沉睡的王子,没有噬血恐惧的眼神,只有令人不停留念的俊美。她想喊他,却虚弱的没有说话力气,抬起手,用最轻柔的力气去抚摸他的脸颊,他的温度,他的呼吸……
“真的是他。”
她心底确认了。他们活了下来。被他拥着,她开始变得如永远不知足的人,贪婪的想要永远被他拥抱着,像一场梦,她轻轻地微笑,虚弱却美丽。
“你醒了?”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宫日龙便见到已醒的苏茉莉,神色激动。她轻轻的点头,微微的一笑,笑容在朦胧的晨曦里素净无比。只是她有些虚弱的脸色令他心底不禁一阵愧疚感。
“对不起……”
她惊怔。而他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是痛的,嘴唇紧颤,“……我无法想象,如果我杀了你,我会有多后悔,有多痛苦,有多折磨……”
或许她就如此极容易被感动,她伸手去抚摸他湿润的眼角,指腹下,他眼角那块很烫,又是一种痛侵入她的心扉,同时跟着痛起来,虚弱而心痛的一笑:“你眼里要流下来的水是眼泪吗?”
“如果是眼泪,你会心痛吗?”
他低声问。
“会。”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一阵后,她却先哭了出来:“那晚你因为身世仇恨要杀我时,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就是全世界最可恶的骗子,说过我是你女人,若是你死了,也会用灵魂保护我,然而呢?你却要杀了我……”
她难受的哭着。他一把抱紧她,他不会说安慰的情话,只能用最僵硬的方式去给她承诺:
“这一次,无论生死,我们都要在一起。”
“是吗?”
她无力的轻问:“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
他坚定无比。
“你若能做到,我必能做到。”
他往她怀里深深一靠,什么也不想再想的抱住了他,闭着眼去做一个不知足的女人,贪婪的依偎在他怀里,依赖他每一寸气息。
这两日,苏茉莉青龙帮养身体,每日宫日龙都会按时喂她喝药,每夜不怕传染的陪她入睡,好像因为有他的细心照顾,她的病也好的特别快。茉龙很想她,但因为怕细菌感染,她只能稍微摸下,其余的时间就只能看着茉龙跑来跑去,宫日龙第一次在她面前,按照她说的方式抚摸它,喂它食物,带着病但她很开心。
猛京阁。
微风吹拂着凋谢的樱花树,一地树影。
苏茉莉两日未归,接到青龙帮管家的电话后,苏猛京两日未休息好,他怒却无处可发,都说女儿长大,越像是泼出去的水,终究是要离开自己身边。他从不反对自己女儿恋爱,他反对的是对象是青龙,只有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过的人,才知道有多危险,而茉莉的心已经飞远,很难被拉回来……
“京爷,有客人。”
佣人走进大厅禀报,但刚禀报完,门已经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袭黑色长裙,神秘而妩媚。
“你是?”
苏猛京起身疑惑的问。
“黑蝴蝶。”
温姝漠声说。
苏猛京打量着她,虽已隐退,但他知道黑蝴蝶正式当年宫氏第一女打手,此次前来,他不明白缘由。
“你就是猛京会的会主苏猛京?”
“正是。”
“久仰。”
她语气里毫无客气。
“不敢当。”
他谦卑的礼让。
“苏茉莉是你女儿?”
她若有闲情的四处观望,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是。”
“你很爱你女儿,是吗?”
她慢慢地走近他,他气色沉稳的答道:“当然。”
“有多爱?”
“像所有父亲爱女儿一样爱。”
“哦?”
她眼眉挑高,骤然间,眼神放的很尖锐:“告诉你女儿,离开青龙,否则,下一次就不是入火海,被冻死那么简单了。”
“你说什么?被冻死?”
苏猛京惊怒。
温姝轻哼一笑:
“不过很幸运,她又活下来了,这次是警告,下次……”她毫无畏惧的盯着他,唇齿紧咬:“……就是你女儿的尸体。”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大厅里,安静的只剩屋外的鸟鸣声,他全身紧怔,手怒的握成拳。
苏茉莉差不多痊愈,原本宫日龙准备一早送她回猛京阁,但她拒绝了,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走时还抱上了茉龙。
白色的宝马在广场外停下,因为是周末所以很热闹,喷泉犹如七彩的瀑布,水光四溅。
苏茉莉抱着茉龙,神色已经恢复,只有些微微的咳嗽。宫日龙走在人群里,喜欢独处,性格孤冷的他不习惯,而苏茉莉却挽着他的手,将头微微的靠在他的肩旁,他有些不适应。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她微微的笑着,声音里透着干净的甜美。他克服了自己的不适应,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里抽出,揽住了她,她靠在他怀里,宽阔而温暖。
“喵……”
茉龙懒懒一叫。她轻轻的抚摸着它,柔声的说:“茉龙今天要乖哦,别打扰爸爸妈妈的第一次约会。”
他轻轻一笑,然后将她揽紧了些。
广场人来人往,情侣居多,举止言语亲密。
在十六岁的花季,苏茉莉经常会幻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在广场上约会,那是情窦初开的懵懂,但现在她找到了那个人,幸福又满足,这一刻,她根本不在乎与他在一起的安危。
“龙,我想吃甜筒……”
走过一家甜筒店时,苏茉莉停下脚步,笑盈盈的看着宫日龙,眼神里还带着些撒娇,宫日龙看着她,然后走去了甜筒店。
“给我两只甜筒。”
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宫日龙生疏的说着,他的出现令路边引起了一阵**,瞩目纷纷。
“要什么口味的?”
老板问道。宫日龙回头看苏茉莉,苏茉莉抱着茉龙指着香芋口味的图片,笑着喊道:
“两只香芋的。”
“两只香芋的。”
他说去。不一会后,老板将两只香芋味的甜筒递给他,他付钱后走了回去,拿着两只甜筒的他,又一次引来注目。
“你一人能吃完两只吗?”
他问她。
“当然能,平时我可以连续吃五只,但今天……”她笑了笑只取过一只甜筒:“……你一只,我一只。”
“我不吃这种东西。”
他将甜筒递给她。她不乐意的皱起眉,他自顾的走到垃圾桶边,将手里的甜筒扔掉,她生气的看着他,他走回来,低声说:
“你先吃。”
“嗯?”
她微愣。
“你先吃。”
他重复了一遍。按照他的意思,她先舔了一口甜筒,香芋的甜味沁入人心。他微俯身,笑容微暖而俊美:
“你喂我。”
“什么?”
她又愣住。
“喂我。”
他目光深深的。她害羞的眼眉低下,周围的目光如火炙热,她不好意思的将甜筒举到他的嘴边,他轻轻的舔了一口,舌尖是一股香香的甜味,声音出奇的柔情:
“这样吃,更甜。”
四周的目光羡慕而嫉妒。他满足的一笑,站直身,然后揽着她继续往前走,她脸红心跳加速,但心里甜成了蜜。
阳光灼热,情侣亲密的如胶似漆。
苏茉莉与宫日龙逛了很多地方,她会让他试奇怪的墨镜和衣服,他第一次如没有主见的孩子般听她的话。她很幸福……同样,他也很幸福……
商场里,摆着一台大头贴照相机,幕布后几个女生正在照。坐在椅子上休息的苏茉莉眼珠一转,她扯了扯宫日龙的衣角,撒娇着说:
“我们去照那个好吗?”
“什么?”
他疑惑。
“那个……”她指了指大头贴,“……大头贴。”
他一惊。几个女生照完后离开,她立马拉着他走进了幕布里,机器的显示屏里是他们,还有茉龙。
“这是?”
他从未接触过这个东西。
“这就是大头贴。”
她迫不及待的想与他照一套,挽着他,站在摄像头中间,她笑的很灿烂,但他却脸色冰冷,她朝着屏幕里的他说:
“笑一下吧。”
他始终没笑。五岁后他没有再照过一次相,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记忆,没有值得在乎留念的人。冷血的他,不习惯,也似乎没有笑容,见他没笑,她撮了撮他的脸,故意用奇怪的语气逗他:
“帅哥,笑一个。”
他看着她,始终不知该如何笑。她抱起茉龙,举着它的毛茸茸的小抓挠他的脸,他被挠的有些痒,她笑着撒娇:
“亲爱的龙,笑一个吧……”
他的心突然是那么的甜,他笑了。
“就是要这样笑。”
她开心的挽着他,然后依偎在他怀里,当他笑的时候,她按下键,一张照片照好,接下来她变换了各种造型,亲密的如同深爱的情侣,一张张的照片,有她亲密的靠着他脸的,有她挥拳的,有他抱着茉龙的,也有她抱着他的,最后一张是她抱着茉龙,踮起脚尖主动吻他的。
夕阳西下。
广场街道边人少了,某条长椅上,宫日龙揽着苏茉莉的肩,她靠在他怀里,茉龙躺在她的身上,路边的花香清淡,暗金色光芒落在长椅边,他们的身影很淡。
“龙,你喜欢我吗?”
累了,她靠在他胸膛里,闭着双眼,夕阳均匀的洒在她的脸庞上,她静美如花。这句话,她一直想问,想听到确切的回答。揽着她,他的手指轻轻一怔,什么是喜欢?过去他不明白,也从未体会过,但因为她,他深切的明白了,若爱是会幸福,会心痛,那他便是爱着的。
“喜欢。”
他声轻但是发自内心的,她微微一笑,但却又贪婪的再次要求:
“说你喜欢我,好吗?”
他不觉地将她揽紧,仿佛想要将她揽进自己的心底,半响后,他终于第一次开口说出了那句话:
“我喜欢你……”
他靠在她头边,柔柔的发丝抚在他的脸颊边,夕阳如此安静,他也跟着闭上了眼,眼角却是紧绷,像是在发誓:
“……无论生死的喜欢。”
她是那么的感动。有些温热的泪水在眼眶里,她未睁开眼,只是往他的怀里蹭了下,想要拥有他所有的温暖,带着不安稳却又执着的心,颤声说:
“无论生死的喜欢……”
他又握着她的手,心底很紧,同样也是无比执着的,重复着:
“无论生死……”
沉黯却柔和的夕阳里,誓言如同十字架般神圣而坚定……
晚上。
宫日龙将苏茉莉送回了猛京阁,大厅的帘子被卷在两侧,苏猛京背脊笔直的坐在椅子上,苏茉莉刚走进来,他便低怒的质问:
“去哪了?”
两日未归,她深深的明白自己的过错,但她必然不会说出自己受伤的事。她简单的回答:
“在青龙帮。”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怒的放在桌上的手用力紧握。她咳嗽的几声,怕被他察觉,她道别后就赶紧走进侧院,他极力的忍住怒气,手却在发颤: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她身体忽怔:
“当然有。”
“有?”
他再也克制不住气的站起来,比起怒,更多的是心痛:“两天未归,未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差点被冻死在荒郊野外,现在还要瞒着我,你眼里还有我吗?”
风一吹,她又咳嗽了几声,听着父亲的话,他惊愣了半响:
“你怎么知道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很心痛,不想多问也不想多说,让她回屋后,他便朝走廊走去,那样越渐苍老的背影,是沉痛的。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很久才回侧院。
安静的夜空,侧院静如水,初夏的樱花已凋落。
苏茉莉蜷着身子坐在樱花树下,夜风微微的吹过,花瓣静静地飘落,仿佛是一副水墨画,她是画里素净的女子。门边,蓝天鹰站了很久。两天未归,两天住在青龙帮,即使他知道这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但他的心还是那么痛,痛的无法呼吸,他还是走了进去。
“天鹰哥。”
看着地上的影子,她知道是他,但这一次,她看他的眼神不再那么单纯,心里像被什么压着,很沉,就连这声呼唤都仿佛被压着。
“小姐回来了?”
他忍着心痛。
“恩。”
她轻轻地点头。
“过来坐。”
她还是那样甜甜又调皮的笑着。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两人似乎都被压制着,心沉而痛。
“我知道你爱的是苏茉莉……”
她脑海里不停的重复裴尹荷的话。对于她来说,明白了一切,不是欣喜,而是一种类似负担的复杂情绪……
花瓣一片片飘落。
“天鹰哥……”
那种复杂的情绪紧紧的纠着她,不知如何去做,试着问去,“……你喜欢我,是吗?”
他紧怔。诧然的慢慢回过头,透过月光看着她,她也看着自己静笑,他的心钳的很紧,紧的透不过气,待一寸寸紧促的呼吸平复后,他问去:
“如果我说喜欢,小姐会感觉累吗?”
会累,但这种累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她心里已经装着一个人,对于他,用惯了如兄妹的感情,一时无法承受爱情。她没有直言:
“不会……”
她还是那样笑着:“……我会很享受天鹰哥的喜欢,天鹰哥的照顾,天鹰哥的保护,永远就像……”
她稍停,委婉的说:“……就像哥哥和妹妹。”
他都懂。心骤然猛痛,他永远都只会一个人承受痛,不会去强求一切,痛过后一如既往的保护她,如兄妹,如爱人,甚至又要比爱人更拼尽全力去保护,他那般痛,却又故意的逗她:
“如果小姐不介意,也可以把我当做父亲。”
“不准占我便宜。”
她撅嘴的一笑。
月光倾泻,望着她,他不觉地伸手去抚摸她的发梢,眼神在月影里很深,这一次她心收紧,他轻轻地摸着,指腹仿佛都是疼的,眼眶热的发烫:
“小姐……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当然。”
她微笑。
“茉莉……”他的指尖从发梢移到额头,眼神深的发痛,如同在呼唤一个神圣的名字:
“……茉莉……茉莉……”
多么美好,他多么奢望能一辈子都这么叫她。她半低着眼,被他第一次称呼名字,她的心底有些微微的疼痛感。他却是快要了命的痛,手指张开,微紧的箍住她的脑袋,与她凑近,眼泪只差一点就要流下:
“如果你不幸福,我会杀了我自己……”
想抱住她,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只能这样紧紧地,深深的看着她,仿佛这是他的底线,嘱咐更像是命令:
“……所以,为了我能活下去,你要好好的幸福……”
她低下头,感动的让她心痛的几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