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荑醒来时, 裴璟已经离开。

外头艳阳高照,烈日透过窗缝洒在临窗的罗汉塌上,案几上摆着一套白玉酒壶。

快到午时了。

当傅归荑意识到这一点时, 立刻清醒,撑起酸软的身体, 艰难地从床头小格里拿出提前用手帕包好的一枚药丸。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拿瓷瓶出来, 只能以白帕佯装藏在床边。

傅归荑当机立断服下, 随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踉跄着走到罗汉塌上。

绿漪听见动静后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见正在喝酒的傅归荑,她劝道:“贵人,空腹喝酒伤身, 还是先用膳罢。”

傅归荑手顿了一下,放下酒杯淡淡点头。

等傅归荑用完午膳, 又变天了。

白亮的天空瞬时染上黑沉, 阴云越压越低。风起于青萍之末,骤而翻滚着浓密的树冠, 呼啸穿堂而过。

空气中混合着潮气和湿气, 傅归荑觉得胸口有些闷, 朝窗外望了一眼。

满目阴霾,等会应该会有一场大雨罢。

“贵人,药来了,您趁热喝。”绿漪照例端上今日的汤药, 冒着热气。

傅归荑皱了皱眉,心口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沉郁, 转而又压了下去。

捧起药碗, 凑到唇边吹了吹, 慢慢喝了下去。

不知为何,往日常喝的汤药这次一下肚,腹中就像烧了起来,她强撑着放下碗站起来。

还不等完全站直身体,小腹猛地绞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胸口微微窒息,喉间涌上一股腥味。

傅归荑抿紧嘴唇,一手撑在桌上,一手忍不住捂上肚子,身体微弓,手背爆出青筋。

“啊!”绿漪忽然尖叫了一声,傅归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桌上滴下点点鲜红。

她抬手用两指抹了抹嘴角,垂眸一看,原来是她的血。

下一刻,她喉咙微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失去意识前,天空爆发出一声巨响的雷鸣,须臾间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天地。

*

傅归荑再次有意识时是迷迷糊糊的,她正好听见门外传来裴璟在发布指令。

他声音沉冷,连暴雨都无法盖住那股子狠厉。

“传令季明雪,把整个避暑山庄统统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这段时间进出这个别院的所有人,每一个都抓起来单独审。”

“她接触过的任何东西,不拘于吃的,喝的,用的,统统查一遍。”

守在傅归荑跟前的太医脸色惊慌,太子殿下的脸色实在是阴戾骇怖,每个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被迁怒。

他一刻也不敢松懈,密切关注躺在**的人,生怕她要是有个好歹,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太医察觉到傅归荑长睫不规律地颤动着,呼吸也变得紊乱,看样子是快要醒了。

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她总算有反映了,再不睁眼这一屋子的人都别想见到今晚的月亮。

太医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又猛然打了个激灵,赶紧叫人去门口通知太子殿下。

裴璟很快赶了过来。

傅归荑慢慢睁开眼,腹部PanPan还在隐隐作痛。

她抬眼望去,裴璟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往常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杂乱地飘在双颊边。

尽管裴璟已经尽可能地收敛面上的怒与惊,她还是能在那双幽深的黑眸中找出一丝慌乱。

“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裴璟坐在床头,伸手覆上她的额头,轻轻地抚摸着,眼睛里是难以掩藏的心疼。

他的手有些凉。

傅归荑皱着眉摇摇头,气若游丝道:“我怎么了?”

裴璟的手指来回抚摸着她褶皱的眉间,小心翼翼地像在确认什么,他轻描淡写道:“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正在查。”

傅归荑眉头更深:“你骗我,吃坏东西怎么会吐血。”

裴璟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没有说话,专注地凝视她,眸色犹豫。

傅归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告诉他不要说谎。

裴璟最终还是如实相告:“你中毒了。”

他本不想让傅归荑担心,然而她太聪明根本瞒不住。

傅归荑的表情顿时僵硬,中毒,她怎么会中毒?

裴璟脸色闪过挫败和懊恼,“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被人下毒。你放心,我以性命起誓,我会给你个交代,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傅归荑轻咬下唇,沉思到底是谁会下毒害她。

平日里她虽然不善言辞,也不爱与人虚与委蛇,却不会故意与他人交恶,更何况她几乎都没踏出这个院子一步,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皆在裴璟的掌控下。

若是这样都能着了道,背后的黑手得有多大的力量?

还有,下毒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她只是做了个替罪羊?

这一点裴璟也想到了,他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害傅归荑,最后猜想那人是想下毒害自己,被傅归荑挡了去。

心里对她的愧疚更甚,他没有把人照顾好,反而让她替自己受罪。

裴璟伸手掖了掖盖在她身上的被角,声音轻柔:“这次是我大意了,我给你道歉。”

傅归荑藏在被子下的手指抽了一下,移开眼神。

裴璟转过头问太医,他直截了当道:“她中的是什么毒,你查出来了吗?”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下,回道:“臣斗胆请贵人回答几个问题?”

裴璟淡淡应了声。

太医问了傅归荑几个问题,傅归荑都一一作答。直到当问起她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平日里没吃的东西时,傅归荑怔了一下,须臾间调整好呼吸,回了句没有。

裴璟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她,几乎是瞬间察觉到她在撒谎。

他的眸子眯了眯,等太医问完后,让绿漪进来回话。

绿漪被人搀扶着进来,脸色惨白,唇角咬出了血,见到傅归荑醒过来后眼睛瞬间红了。

裴璟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太医方才的话。

绿漪在太子面前哪里敢藏半分,颤着嗓子将傅归荑早上喝冷酒的事情抖落出来。

裴璟的脸沉如阴云般骇戾:“她喝,你就放任她不管?你是死了不成,都不知道劝一下?”

绿漪连忙伏地而跪,背脊绷直,浑身颤抖。

裴璟怒喝:“赵清,拖出去杖毙!”

傅归荑自绿漪进门就看出她一定是受了罚,听闻裴璟的命令后立即伸手拉住他:“不怪她,是我口渴,又不想喝热茶,所以才喝了冷酒。”

裴璟感受到她的五指柔软无力搭上他的手臂,怒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反手将她的手放入被衾里,转过头无奈道:“都告诉你了,这些东西要少喝。”

傅归荑心虚地点点头。

裴璟又让绿漪将傅归荑近一个月的日常活动事无巨细地报上来。

傅归荑躺在**越听越心惊,绿漪的记忆力极好,她甚至能说出来十五日前自己射中靶心几箭,三日前的午膳时多夹了两筷子鱼肉。

“对了,贵人之前还有个习惯,就是每次……每次与您同房后第二天一早都会去茶室用早膳。”

傅归荑呼吸微窒,心里紧张得不行,面上却安然自若。

太医听了后,追问:“贵人是今天喝了我开的药,立刻产生不适的?”

绿漪肯定点点头。

太医听完后面色凝重,后脊生寒。

自从他上回查出太子殿下中招的东西来自苍云九州后,他便开始研究关于苍云九州的各种医书,杂记,以备不时之需。

烈酒,他开的药,中毒呕血。

三者结合起来,他有个胆大包天的猜想,然而事关重大,他不敢胡乱说出口。

裴璟察觉到太医神色有异,不耐烦道:“有什么就直说,不得有一丝隐瞒!”

他的语气和口气都十分不善,处于随时暴走的边缘,傅归荑中毒这件事让他心里憋着一股火,除了愤怒外是不可抑制的后怕。

若下的是剧毒,若傅归荑食用过量,他简直不敢往下深想。

当听见下人来报她出事的时候,裴璟觉得自己的天灵感都要被天上的惊雷劈开,血液在瞬间凝固成冰,倒流回心脏,冷得脑子有瞬间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她身边的,等看见**躺着的人嘴角边还有没擦净的血时,顿时身形不稳,两眼一黑。

鲜血点在她毫无血色的双唇上分外刺眼,像一根针扎进他的心,钝痛不止。

裴璟见过很多人流血,他在北蛮为质时,经常被折磨得血肉模糊。

战争的残酷让他对鲜血和死亡冷漠到了麻木,然而他见过的所有流血的人里没有一个是傅归荑。

她身子那么瘦弱,全身加起来也没多少肉,更不要说血。

在听见她中毒的那一刻,裴璟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把那个害她的人找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太医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谨慎地问傅归荑除了酒、早膳吃食和调理身体的那碗药,还有没有吃什么。

傅归荑果断地摇头。

她动作太快,反而引起裴璟的注意。

裴璟暗自记下她的异常,转头盯着太医,沉声道:“但说无妨,无论是与不是,总要一一排查。”

太医抬头看了眼躺在**的人,心里暗叹若真是他猜的那样,太子殿下不知道会如何雷霆震怒。

想到上回满屋子的狼藉,太医心有戚戚,语气不稳:“臣开的药里,有一味与苍云九州特产的药材相克,那味药材需要用烈酒激发药性……”

裴璟闻言目光一凛,听到苍云九州四个字时脑门一跳,再联想到她近日嗜酒的异样,压下心底沉抑的猜疑,问:“苍云九州的那味药,是治什么的?”

太医慢声道:“那味药可以缓慢改善气虚体弱的症状,适用于先天不足的人。”

裴璟听到这里,心口的那股窒息感微微散去,眼神略微缓和,偏头问傅归荑:“你最近吃别的药了?”

傅归荑在听见太医说出用烈酒激发药性的时候呼吸都停止了,后背迅速渗出一层水渍,四肢僵硬,全身像被一块巨石压住钉在原地。

听见裴璟问话后,她在承认与不承认之间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选择摇头否认。

那法子连苍云九州的人都很少耳闻,南陵更不可能有人得知。

裴璟眼眸微眯,转回来看见欲言又止的太医,厉喝一声:“医术不精,问半天也没有得出结论,将他拖出去仗三十!”

太医一听脸色煞白,他哪里受得住这样重的刑罚,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股脑地说出他的猜想。

“太子殿下饶命!那味药虽然是治先天不足之症,但若是与烈酒同服则是……则是……”

“则是什么!”裴璟陡然站起来,气势摄人。

“则是最好的避子药。臣在苍云九州医书记录的一个偏方里面看过。贵人若是服用了那味药,再辅以烈酒便会与臣开的药相克,出现呕血中毒之兆。”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巨雷,同时炸在裴璟和傅归荑的头顶。

裴璟缓慢地转向傅归荑,目露凶光,他切齿道:“傅归荑,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吃这药?”

傅归荑咬死不认。

裴璟转头问绿漪:“她去茶室用早膳的日子,是否都会喝酒。”

绿漪思索片刻,猛地点头:“是的!贵人在茶室用早膳时都会让奴婢取一壶烈酒。”

裴璟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着:“搜!去茶室给孤搜,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内室众人脸色惧是惶瑟骇然之意,听到命令后纷纷行动起来。

噼里啪啦一阵翻箱倒柜声,除了傅归荑所在的床榻外,房间内的所有地方均被人查看了不下三遍。

裴璟亲自翻遍床榻的每一处,连傅归荑身下躺着的方寸之地也不放过。

很快,他找到用来包药丸的白帕,拿到鼻尖轻嗅,若有似无的苦味残留在上面。

裴璟当即冷下脸,递给太医。

太医放在鼻头细细辨别,忽然表情一顿,手指颤抖,惊骇道:“就是此药。”

裴璟陡然盯向躺在**的那人,眸中冒出择人而噬的凶光:“傅归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傅归荑自裴璟找到那条帕子后便知道瞒不过去了,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吃的药与太医开的药性相冲。

面对裴璟的暴怒,傅归荑语气很平静:“我没什么话要说。”

裴璟怒极反笑:“没有话说?”

傅归荑闭上眼,保持沉默着,像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她这般冷静不欲辩解的神情像一把钢刀,将裴璟的理智寸寸刮离他的身体。

“都给孤滚出去,滚!”裴璟忍不住抓过一旁的白玉酒壶用力摔出去,刺耳的瓷片碎裂声让屋子里的所有人打了个明显的觳觫,连忙缩紧脑袋,颤抖地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他和傅归荑。

裴璟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压着惊怒问:“傅归荑,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归荑抿紧唇,放在被子里的手指死死扣进掌心。

沉重、窒息,压抑的气息四面八方向她压来,迫使她的身体抖如筛糠。

她听见裴璟粗重紊乱的喘息,听见嘎吱作响的手骨声,甚至听见裴璟几乎想要杀人的心声。

傅归荑睁开眼,对上裴璟满脸的愤怒,自嘲一笑:“为什么?”

她撑着病弱之躯坐起上半身,微仰着头,瞪大眼睛回视他:“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裴璟垂眸冷漠地看着她。

傅归荑哈哈一笑,神情骤然变得愤懑,她恨声道:“是你先咄咄相逼,是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占有我,如今还要我给你生孩子?”

“我乃镇南王唯一的嫡子。”她语气中透着一股决然,双眸泛起凌厉的水光:“我就是死,此生也不可能生下任何人的孩子!”

“镇南王嫡子……”裴璟喃喃自语,脸上的怒意未散,却似乎在沉思什么。

三伏热的天,她惧热却仍然不愿意穿女装。刚开始他以为是她不喜欢亦或者是不想暴露身份,可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在这个院子里是绝对安全的,何况她足不出户,外人更不能轻易进来。

生育是一个女人最要紧的事情之一,然而当初她听见自己难以有孕时毫不在意。

她也没有刺绣,抚琴,赏花的爱好,对绫罗绸缎和珠钗首饰从来不屑一顾,反倒对读书、骑射、武器兴趣更浓。

裴璟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猜想她大抵是女扮男装多年,已经习惯把自己当作一个男子。

当做一个男子……

裴璟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俯身端详着傅归荑的脸。

此刻她双眸微赤充满愤怒,脸色因毒显得惨白惨白的,双唇压成一条无情的直线,明明是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却满是倔强和高傲。

裴璟冷漠僵硬的表情有些许动容,他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傅归荑,傅归宜已经死了。”

仅一句话,便将眼前人强撑的倔强和高傲悉数打碎。

傅归荑当即红了眼,强忍着哽咽道:“我当然知道他已经死了,不用你一次又一次提醒我。”

语气却软了三分。

裴璟讥讽道:“你知道,却不肯承认。你以为你扮作他,他就会活过来吗?”

傅归荑一头雾水,脸上充满疑惑,完全不知道裴璟是什么意思。

裴璟的拇指重重按在她的嘴角上,缓缓道:“你当男人太久了,你已经忘记你是谁了。”

傅归荑扭过脸,又被他硬生生扳回来,下颌又酸又痛,她咬牙切齿道:“我从没忘记自己是谁。”

裴璟看她的眸子里的水光越积越多,暗道果然如此。

傅归荑自始至终从未接受过傅归宜的死亡,她以为只要自己扮演着傅归宜,那么他就一直活在世上。

傅归宜是男人,是镇南王嫡子,不能生孩子。

想清楚这一点后,裴璟暗恼自己大意,他知道傅归宜对她很重要,却没想到重要到这个地步。

重要到她愿意舍弃傅归荑这个身份,也要让傅归宜假装活着。

裴璟见她依旧不知悔改,才软下来的心瞬间又变得冷硬,他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你亲手烧了他,他被大火吞噬,变成了一具焦尸,然后装进罐子里,放在东宫……”

“啊!”傅归荑尖叫了一声,猛地推开裴璟。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凄厉地喊着,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堵住耳朵。

裴璟的一番话足以勾起她所有想要刻意遗忘的记忆,他的每一个字都像用钝刀在凌迟她的心。

她的哥哥没有死。

他们是双生子,他们是一体的。

她还好好活着,哥哥怎么会死去。

烧掉的是哥哥的躯体罢了,他的心一直都跟她在一起,他们心跳同步,他们呼吸同频。

她是镇南王世子,她也是镇南王嫡女。

她是傅归宜,也是傅归荑。

裴璟不许她逃避,双手强硬地掰开她的手,逼迫她继续听:“你一直在想,要是那年死去的人是你该有多好,要是活下来的是傅归宜,他该是怎么样的意气风发。”

“求求你……裴璟,求求你别再说了。”傅归荑泪流满面,眼眸满是哀求,“我错了,我不该吃药,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说了。”

裴璟第一次看见这样脆弱痛苦的傅归荑,脸上维持的冷漠有一瞬间崩塌,但他想到她是为了其他男人,顷刻间又崩紧脸,面不改色撕开她的伪装:“你苦学骑射,勤奋读书,以孱弱之躯强行撑起一切,只是为了活得像傅归宜。”

“但是,你是你,他是他!”

“你是傅归荑,是个女人,不是真正的男人。”

“无论你再怎么想象他以后的样子,模仿他,甚至隐瞒他死去的消息,都不能改变他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傅归荑维持多年的假象被裴璟的一句句冷言击成湮粉,她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山崩地裂。

她不要听!

她不想听!

他说的都是错的!

他说的都是假的!

傅归荑猛然用力挣脱他,不顾一切拼命地朝床榻外跑。

裴璟长臂一拦,拦腰抱住想逃跑的人,顺势将她压在床榻上。

两人贴得极近,裴璟清清楚楚地看见傅归荑眼里的恨和崩溃,他漠然道。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镇南王世子。”

“只有,傅归荑。”

裴璟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侧头覆上柔软的唇瓣,辗转碾压,撕咬吞噬。

傅归荑被吻得奄奄一息,胸口一上一下地极剧起伏着。

裴璟抓过她纤细冰凉的五指,牢牢握在掌心,他定定看着她,双眸如同深渊一般漆黑无底。

“我来教你,怎么做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走到第二个文案剧情啦,修罗场和火葬场都不远了。

这个剧情走向是不是没想到,其实细细回忆,一切都有迹可循[狗头.jpg]。

有个很明显的提示在第四十章 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