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里, 京城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发生,百姓安居乐业, 朝廷一片和谐, 这一切明明是世人愿意看到的,却因太平静而让有些人觉得不正常。

赵栀虞坐在院中, 斜阳透过枝叶倾洒在她身上,在她周围镀了一层暖光, 衬得整个人柔和极了, 微风吹来,撩起她耳边的碎发, 吹得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灰衣人跪在她身前, 说着京城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

京城表面看似安稳,实则暗潮汹涌, 魏沉璟早出晚归,身上总有血腥味儿。

赵挽馨前几日总是来找赵栀虞闲聊,许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两日也没来了。

就在今日一早,京城城门上悬挂了一个脑袋,赫然是朝中一位有威望的老臣之首, 那老臣属于中立,不曾站任何皇子的队。

中立朝臣分明是不会得罪任何人,那位陈老却悄无声息地死了,没人知道是谁做的,夜里宵禁的早, 等天一亮, 城门附近的百姓一出门就看到了城门悬挂的头颅。

率先发现的人惊吓一声, 引得更多人去看,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头颅悬挂在那儿,后面的城墙染上了大片鲜血,甚至有些血迹还往下流淌,一直流到了半墙高的位置,正面瞧着很是恶心反胃。

明日就是传位大典,今日却发生了这样血腥的事,不论是谁都猜到了这是有心人捣乱。

至于为何拿陈老的性命出手,这就不得而知。

大理寺的人从清晨查到现在,都没查出是谁干得,却查出了另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陈老并非是中立朝臣,早在前太子赵仁脩还在时,陈老就暗中助纣为虐,赵仁脩做的那些荒唐事大多不是白太傅所提,反而是这位陈老。

陈老在朝廷多年,表面对皇帝忠心耿耿,从不参与夺嫡之争,实则早就选好了下家,手上沾了不少人命。

赵栀虞听灰衣人说完,神情略有些狐疑:“大理寺那么多人,就查不出这是谁干的?”

连谁干的都查不出来,就能查出陈老曾经的所作所为?

怕不是有人在暗中透露吧。

陈老做的那些事,足够让世人唾弃。

夺走陈老头颅的人定是知道这些事,所以暗中杀害陈老,又给大理寺透露了一些蛛丝马迹,当真相暴露,朝中又少了一个有隐患的人,无疑是件好事。

但做这件事的人又会是谁?将来会不会对朝廷造成危害?

赵栀虞以为,只要赋宴楼的探子足够多,就没有她打探不到的消息,如今看来还是差了火候,京城里依旧藏着让她意想不到的人物。

灰衣人:“属下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事情温公子已经派了人去查,不知能不能查到。”

赵栀虞颔首:“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灰衣人不敢多留,起身后就快步离去。

等人走后,绿弦端着果盘走来,道:“待会儿便要用午膳了,公主先吃些酸果子开开胃吧。”

赵栀虞正有此意,拿起一个晒干的酸果放入嘴中,酸得她表情微变,问:“驸马今日回来吗?”

绿弦摇头:“奴婢不知,驸马走时没有留话。”

赵栀虞微微仰头,注视着上方沙沙作响的枝叶,神情若有所思起来。

傍晚。

魏沉璟赶在晚膳前回来了,前两日都是深夜了才见到他身影,今日回来的还算早。

他洗了手,坐下后拿起筷子。

赵栀虞看向他,轻声问:“陈老的事情不会是你做的吧?”

放眼整个朝廷,她想不出第二个不走寻常路的人,魏沉璟做什么事都和别人不一样,最喜欢出其不意。

且有许多事瞒着她,就如当初在战场的几千精兵。

赵栀虞到现在都没搞清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她有时觉得是魏沉璟私下所养的私兵,但是再看魏沉璟每日的行程,哪里像是养了私兵的模样。

赵栀虞越想越觉得他可疑,语气里多了些质问:“你实话告诉我,到底都瞒了我什么事情,若不肯说,今日我就休了你!”

魏沉璟被她的反应逗笑,放下筷子,对屋里的其余人摆了摆手。

包括绿眠在内的婢女都不敢多留,出门后又给他们关严了门。

魏沉璟握住了赵栀虞手腕,动作轻缓地把她往这边拉。

赵栀虞顺势坐到了他腿上,比他高出了许多,这个角度看他很有上位者的风范。

赵栀虞眉眼间没有分毫开玩笑的意思:“你实话告诉我,不许有半分隐瞒。”

她不喜欢别人欺瞒她,任何人都不行,若魏沉璟的所作所为不会超乎她的想象,暂且可以原谅,顶多冷他几日。

若是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赵栀虞便要生气了,不是几天就能哄好的。

魏沉璟从不愿看到她皱眉,现在也一样,伸手轻抚她眉头,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两口,柔声解释:“其实这些都是和太子殿下商议好的。”

“你是说陈老的事情?”赵栀虞说着,很是嫌弃地擦了下被亲过的脸颊,好在他唇畔很干,没有留下一点湿意。

魏沉璟抓住了她手腕,又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是,早在赵仁脩还未落败前,我们就察觉到了陈老的不对劲,自那以后就派人跟着陈老,殿下原想着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谁想他还未死心,竟计划在传位大典上闹事。”

陈老不仅是老臣,更是位有名望的忠臣,当然这些只是表面。

所以赵舟珩要拆穿陈老的假面,让世人都看一看陈老多么虚伪,让那些妄想反党的人彻底死心。

等赵舟珩坐上了那个位置,京城还会重翻一遍,确定真的没有造反之人,他才能安心做在这个位置上。

赵栀虞忘记再擦脸上的痕迹,问:“这事儿四皇兄知道吗?”

魏沉璟摇头:“除死士之外,只有我和殿下知道,如今你是第三个。”

赵栀虞表情复杂:“你和我四皇兄那么好,平日里有什么事都和他商议,怎么这次不和他说了?”

魏沉璟抿着薄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说关系,他从未有一个真正关系好的知心好友,为谁办事都是办,为何不选择权利更大的?

魏沉璟爱权,很爱很爱,爱到为了权利可以藏住所有野心接近一些人,但他不会造反,只因他心爱的人是安国公主,他不会颠覆爱人的家。

若皇族里没有赵栀虞,说不定就……

魏沉璟回过神,双眸清明。

赵栀虞反握住魏沉璟的手掌,垂目看他,“暂且不说这个,当初你带出来的那批精兵究竟来自哪儿?是你自己养的私兵吗?”

魏沉璟抬眸对上她审视的目光,脑袋不置可否地动了一下。

“你别用这些动作迷惑我,就说是与不是吧。”赵栀虞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魏沉璟没吭声,手臂无意识揽紧了她。

他的一举一动无异于承认,那些精兵的确是他私下所养,瞒着所有人养的私兵,竟然还敢在战场上公然带出来。

乃至现在,京城中都还在讨论驸马带去的那批精兵,有人说是赵栀虞的人,也有人说是太子殿下的,更有甚者说是皇帝派给驸马调遣。

从战争结束,没有一个人跟魏沉璟询问那些精兵,恐怕大多数人都以为那是赵栀虞的人。

魏沉璟借着三驸马的身份,干了这么不要命的事。

历代皇帝中,不论是谁都忌惮臣子养私兵,更何况是这么一队精锐兵,当初还是大公主的赵月淑和她的驸马也养了一批私兵,只因皇帝对子女心软,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栀虞惊叹魏沉璟的大胆妄为,也恼怒他瞒着自己,哪怕早有猜测,还是不免生闷气。

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问了,碍于事情耽搁,又因为魏沉璟总爱讨她欢心,总是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如今因为陈老的事情想起来,便问了出来。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恼羞成怒一剑杀了你?”赵栀虞被他气得脸颊染了薄红,努力掰开腰间的手臂,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他的怀抱。

她怀着身孕,魏沉璟不敢抱的太紧,即使是这样松松揽着,手臂还是让人难以掰开。

“我累了想去休息,你松开我!”

魏沉璟侧头贴着她后背,强劲有力的手臂揽着她,怀里温热尽数从传到她背后,他语气温和:“我的兵就是公主的兵,他们全都为公主所用,公主若真的恼怒想杀了我,我也不会反抗。”

赵栀虞倒不至于真的杀了他,就是气他瞒着自己,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不论魏沉璟养了多少精兵,都不可能起了造反之心,从始至终只责怪他的欺瞒。

挣扎这么久都没用,她也累了,坐在他怀里没了其他动作,冷声说:“今夜你睡书房。”

魏沉璟摇了摇头:“我不。”

“由不得你,近几日你都不许与我同睡,不听话就分开。”赵栀虞势必要好好管教他,让他知道隐瞒她是什么后果。

可惜魏沉璟脸皮忒厚,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

男人手臂又收紧了些,语气有那么几分落寞:“我早已习惯伺候公主入睡,但凡有一夜不伺候都睡不好,还望公主成全我,莫要让我独守空房。”

赵栀虞被他气笑了,无可奈何道:“魏沉璟,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魏沉璟嘴角上扬:“要脸就得不到公主了。”

赵栀虞:“我喜欢正人君子,不喜欢不要脸的流.氓。”

魏沉璟:“那没办法,我与公主早就成亲了,公主只能忍耐一下,接受和我这个流.氓过一辈子的事实。”

赵栀虞仰头叹气。

真是太不要脸了!

作者有话说:

应该到下周三差不多就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