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沉璟眼神紧盯着她,眸子深处好似有即将挣破牢笼的猛兽,只是一瞬,眼神又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其中的危险。

都说了出去,眼前人却迟迟不动。

赵栀虞看向他:“你听不懂人话?”

“公主是不是觉得,我只要将你关在此处就满足了?”

周围充斥着淡淡的酒味,氛围有些说不清的迷乱,屋里烛火通亮,将他眼中的醉意照的一清二楚。

赵栀虞看在眼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朝他勾勾手,“过来。”

魏沉璟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的绕过桌子来到她面前,掀起衣袍,单膝跪在她眼前,微微仰头看她,眼中醉意更清晰,其中夹杂着模糊不清的爱意。

她低头,手指捏住魏沉璟下巴,将其抬起,语气带着笑:“你喝了多少?”

换做往常,哪会这么听话,现下对他勾勾手指,他就跪在了身前,有点像听主人话的狗狗。若今后都这么听话,待在这里驯服这样人人避之的恶人,倒也算乐趣。

男人眼中浮现出淡淡痴迷,“不多,也就一壶。”

“一壶?”赵栀虞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看他的眼神有些调侃,“那你岂不是醉了?”

想起今早听到的一句话。

‘主子从不会贪杯,奴婢还没见主子醉过。’

跟了三年都没见过,她才来了几日,就碰到了?

喝醉的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醉了,此刻的魏沉璟也一样,摇了摇头,“没有醉。”

这时,房屋的门被人敲响,“奴婢准备了热水,公主可要泡脚?”

外面的竹言知道不能打扰主子,但是热水刚才就备好了,再等下去就凉了,况且现在天色又冷,泡泡脚会舒服很多。

赵栀虞收起手,直言道:“端进来。”

魏沉璟垂着眼帘,一语不发,似是默认了。

门被推开,竹言端着水,刚走进屋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一跳,手抖了抖,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前。

她们奴婢眼中高高在上、向来傲骨的主子,竟跪在了公主面前!

主子低垂着脑袋,像是等待公主命令的奴才。

竹言将洗脚水放到一旁,“奴婢告退。”

说罢,像是身后有鬼追着一般逃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

赵栀虞看着那盆还冒着热气儿的水,回想起刚来时也是这般,魏沉璟还想亲自给她洗脚。嘴角牵起一丝弧度,伸出脚踢了踢男人跪在地上的膝盖。

“不是想帮我洗脚吗?给你个机会。”

她眼中玩味儿太过明显,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可是魏沉璟没有抬眼看她,也错过了她眼中的情绪,看着膝盖前的小脚,眸光微暗,伸手抓住了轻轻晃动的脚腕。

他没有说话,却将赵栀虞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乖乖帮她脱下鞋袜,撸起裤腿,手指时不时蹭着小腿,掌心托住光着的小脚,指腹磨着上方的脚踝。

赵栀虞心里划过异样,忍着痒意,就这样低头看他拉来水盆,将她的脚放进去,接着挽起衣袖,放进水中细细揉搓她的脚。

他力度很轻,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娇嫩的脚背,每一下都有些痒,撩起水浇在脚踝上,水声更是将暧昧的氛围带起,听在耳中都是痒的。

魏沉璟全程低着头,赵栀虞再怎么观察他,也看不到他藏在眼中的情绪,包括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也没有看到。

屋里除了水声没有其他声音,热水冒出的热气蒸的两人身上有些发热,也不知是怎么了,赵栀虞还觉得有些闷,很想开窗透透气,但她都忍住了。

开了窗户,外面有人经过看到怎么办?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快洗完时,赵栀虞发现竹言并没有送来擦脚的帕子,她还未说话,魏沉璟已然站起,走到门前打开门。

竹言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见主子湿着手出来,再看公主还在泡脚,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奴婢这就去拿。”

说着,匆匆跑走。

竹欣站在一旁心惊胆颤的,看主子和公主的模样,刚才莫不是主子亲自给公主洗的脚?

竹言很快就拿来了擦脚帕子,递给魏沉璟,还道:“回公子,这是干净的。”

意思是,可以先擦擦手。

魏沉璟压根不在意这点小细节,关了门,转身向心里的明月走去。

门外,竹言和竹欣对视一眼,后者小声说:“主子好像醉了。”

竹言点点头:“应该吧。”

换作往日,主子会给公主洗脚吗?

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屋内。

赵栀虞脚放在魏沉璟腿上,后者根本不在意脚上的水会打湿衣袍,拿起帕子,动作轻柔的帮她擦脚,擦的很仔细,也很慢。

好不容易擦完,赵栀虞并未收回脚,就这样踩在他腿上,轻笑道:“若以后的驸马如你今夜这般听话,倒是不错。”

她没注意魏沉璟眼前亮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平静。

她那意思分明是,只要能跟今夜的魏沉璟一样听话,这个三驸马是谁都可以。

反正父皇不会给她挑太差的,既然不差,就更要听话。

那话听在魏沉璟耳中,直接换了个意思,变成了‘只要听话,这个驸马是你也不错’,简而言之就是,他不错,他可以当驸马。

魏沉璟没有说一句话。

赵栀虞有些困了,揉了揉眼睛,朝他伸出手,“你抱我过去。”

许是因为他那么听话,对他没那么讨厌了。

魏沉璟眼底黑的如浓墨,不断闪过暗光,被他藏的很好,微微俯身,燥热的指尖碰到了赵栀虞的细腰,另一手臂从她腿弯穿过,轻松将人抱了起来。

为了稳妥,赵栀虞单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长睫微动,眸子一直盯着他,“我来这儿的那夜,你也是这般将我抱来的?”

这个问题困在心中许久,现在终于问了出来。

男人表情没有变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是。”

声音已经沙哑的不像样子。

抱在一起,那股酒味儿更加浓烈,好似将身边的人都带着一起醉了。

她弯起唇角,另外一只手也攀上了他的肩膀,整个人依偎在他怀里,凑近他耳畔,轻声问:“整个猎场那么多大人物在,我的婢女也在外面守着,你胆子挺大啊。”

想了许久的明月离他这么近,还凑在他耳边说话,温热的热气全都喷洒在脖颈间,他脖子耳朵没有一点变化,反倒是赵栀虞耳尖先泛起了红。

她这个姿势和角度,自然看不到魏沉璟眼底的波涛汹涌,手指蜷了蜷,将人抱得更紧。

赵栀虞盯着他耳朵,不满喃喃:“这样都不红,皮真厚。”

皮厚胆子大的疯狗。

两人来到了床边,魏沉璟把她放到**,给她盖好被子,强压着心里的兴奋,所有会暴露情绪的一幕都被他藏了起来。

正要走,衣角被人拉住。

赵栀虞指尖捏着他衣裳,问:“既然你醉了,我问什么,你都会答对吗?”

魏沉璟站在床边,满脸平静,“对。”

她嘴边绽放出笑容,嗓音慵懒又清冷:“那我问你,你当初是否去过桉阳?”

男人神情顿了顿,如实回答:“是。”

“见了我外祖父,还曾在桉阳常府住下?”

“对。”

“那你有没有察觉常府有哪里不对,”赵栀虞认真起来,双眸微眯,“我外祖父有没有藏着什么秘密?”

当初不熟悉,不方便问这些,如今……

呵,瞧着倒像是能帮她保守秘密,毕竟那么听话。

等了许久,床边的人才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赵栀虞看他片刻,松开了手,“忘记你醉了。”

有些人醉了,正事想不起来,会说出来的,都是些藏在心底的事儿。

既然如此……

“我再问你,你究竟何时对我动了情?”

魏沉璟听的真切,眼皮子动了动,道:“两年前。”

“两年前?”赵栀虞惊讶,她两年前连魏沉璟的正面儿都没见过,更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那时候就动了情?

“你说清楚一些。”

魏沉璟努力想着,忽然皱起眉,伸手捂着脑袋,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想不起来。”

他那副模样,倒真像是想不起来,赵栀虞没能得知任何有用的事,眉眼中多了些不耐,朝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刚才还柔声似水的,听不到想要的答案就变脸。

魏沉璟抿着唇,就这样默默走了出去。

他背影还挺落寂,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平日里那么嚣张的发疯,现在竟还会露出这样的一面。

着实稀罕啊。

赵栀虞可不会真的可怜他,要可怜也是可怜自己,不知不觉惹上了他这么个爱发疯的人,想起他跪在她身前为她洗脚的模样,心里的那份气并没有因此消散。

*

京城百姓围在城门前,等着傅将军归来,听闻傅将军此战大获全胜,杀了个敌军措手不及,往后最起码十年里,对方都不会再来犯,这对于安国百姓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还听说,傅将军的嫡长子傅佑延在此战中表现很好,这次回来,那官职定是要往上升一升的。

赋宴楼内,赵栀虞趴在长待着的窗口前,也在等着傅将军等人归来。

温公子拿来一件薄绒外衣帮她披上,“公主近日来这里都不带婢女了。”

作者有话说:

魏沉璟:只要能接近公主,装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