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寒舟换了衣服出来, 发觉不见顾南嘉人,在家里转了一圈,他敏锐地捕捉到, 客厅的花瓶和阳台上的盆栽都不见了。
他第一反应是,孟佳源干什么好事了。
先找人要紧。
孟寒舟在书房看到她孤零零的背影,她盘腿坐在地板上, 周身环绕着几个搬家用的大纸箱,更衬得她瘦弱。
顾南嘉把花瓶都放进那些纸箱里, 具体怎么处理,她还没想好。
她在书房坐了好久,静静地等着孟寒舟来哄她。
——结果什么都没有等到。
她竖起耳朵, 听着他进出的步伐声,开关门声, 洗澡水声,忍住没有回头看。
过了二十多分钟, 她听到孟寒舟在附近走过,微微侧脸, 余光里看到他只穿了条短裤,健硕的小腿和好看的脚踝一览无余。
可惜她视线高度有限,再偷看得明显就会被他发现。
久坐背疼, 她扭了扭脖子,心想, 他怎么还不来找她说话?
又想,切,他不来正好, 干脆以后什么都别说了!
顾南嘉想赌气, 干脆没回卧室, 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
她上次为了让孟寒舟去主卧睡,处心积虑拿走了他盖的小毯子。
现在轮到她了。
天道好轮回。
她不想进去找毯子,便拿了两件外套盖在身上,怀里抱着毛绒兔子,天气转凉,还有点不够呢……她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她身上多了条被子,头下多了枕头。
也不知是孟寒舟什么时候塞给她的。
孟寒舟照旧做了早餐留在厨房,微信照旧留了言让她记得去吃,别的什么都没说。
顾南嘉吃了早餐,就去上班了。离开前匆匆一瞥,发现花瓶和盆栽悉数归了位。
这人在别扭什么啊?
接下来的两天,孟寒舟连着值班,一直没回来,但微信消息如常。
周四晚,孟寒舟打电话来说,周末他叫了朋友来家里小聚,就当他们的新婚暖房酒。
末了又补了句:“早该让你跟朋友们认识了,是我的疏忽。”
顾南嘉心头一动。
他这是主动服软吗?
-
朋友们定在周末傍晚来,顾南嘉用了两小时挑衣服,又用了一小时来化妆。
孟寒舟就靠在旁边,看着镜中的她。
她还没开始夹头发,在脑后松松束起,有几撮碎发没被拢起来,散落在颈侧,有几分慵懒的美。
孟寒舟伸手帮她捋一捋,被她无情打掉:“帮我拿一下卷发棒。”
孟寒舟把卷发棒递给她,无奈道:“已经很漂亮了。”
顾南嘉说不行,她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
临近中午,朋友们陆续到访。
一共来了四人,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听说过的静雅。
孟寒舟亲近的朋友不多听说他结婚了,都石化了,有两个连夜从外地赶来了B市。
孟寒舟结婚是爆炸性新闻。
男生们的友谊虽不是每天都联系,但恋爱结婚这种人生大事的进度,彼此还是知晓的。
孟寒舟猛然宣布结婚,他们都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孟寒舟晒出结婚证照片,他们才知道是真的。
几人围坐在餐厅,闲散聊天,从高中往事一直聊到各自近况。顾南嘉健谈,融入得也快,彼此并不生疏,其乐融融。
大家对孟寒舟的评价出奇得一致,是位特立独行、自我目标坚定的富家公子。高中时就是校草,长了张俊脸,就是性格像块石头,不怎么会讲话。
顾南嘉边听边笑,时不时瞥他几眼,像是重新认识似的。
静雅是客人中唯一的女孩,跟顾南嘉天然的亲近,她拉着顾南嘉的手说:“我经常听你节目。”
顾南嘉一笑:“我听说了,你也在广电工作。”
静雅摆摆手:“我跟都市频道一起,在另一个区,不在广电大厦办公。”
顾南嘉恍然:“这样。难怪没见过你。”
难怪孟寒舟没有跟她提起过静雅,倒是她误会了。
静雅指了指身边的男人,又指指孟寒舟:“我们三个高中是同桌,我们俩结婚了,本来还愁孟寒舟什么时候谈恋爱呢,没想到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顾南嘉这才点点头。
孟寒舟跟这两人的关系,跟她和丁茹夫妇一样。
女孩们的谈话回归群聊。
朋友们问他们怎么突然决定结婚的,顾南嘉故意朝孟寒舟扬了扬下巴:“他追的我。”
随后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仰头含了口饮料,在口腔中来来回回,腮帮子鼓成可爱的形状。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孟寒舟。
孟寒舟面色如常,点点头,并没有反驳她。
大家都喝得不少,众人发出“噢”的各种变调怪叫。
微醺的醉眼朝右边看去,顾南嘉只留给他一个发红的侧脸。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力道不小。
他知道这是她精心夹过的,但一瞬间的坏心思上头,他偏想把那精致的发丝弄乱。
顾南嘉怒视着他,不料四目相对,他盯着她,像沉寂的火山。
她起身回房间,要整理整理头发,留下朋友们围着孟寒舟问他是怎么求婚的。
头发没乱太多。
顾南嘉对镜拨弄几下,赶紧溜出来。她还想听听孟寒舟是怎么往下编的。
她侧身滑出来,轻轻合上主卧的门,外面却已经换了话题。
有人喝多了,口齿含糊地问孟寒舟:“喜欢一个人喜欢了那么久,就这么放弃了,甘心吗?”
顾南嘉呼吸一滞。
其他人打闹着让提问者别胡说,提问者却说,不是有这么个人么,孟寒舟提过的。
孟寒舟慵懒浸在灯光之下,俊朗的半张脸风轻云淡,半晌没应声。
顾南嘉心里一抽一抽,赶紧退回房内。
她靠在洗手池边上,大脑里全是孟寒舟不应声的表情。
思绪聚不成一团,想抓什么,却什么也抓不到。最后急得掉出几颗泪来,直接砸在大理石台面上。
回想在一起的诸多细节,通通都是她主动。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字:“好。”
难怪他答应结婚答应得那么痛快,原来是为了忘记别人。
温柔的背后竟是隐情。
她又想起前几天孟寒舟接她下班的那一天,他们坐在车里,一路沉默。
她以为把她纳入他的朋友圈子,算是他的一次服软,看似有进展,其实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
过了会,孟寒舟轻敲洗手间的门:“南嘉?”
顾南嘉慌张,在脸颊胡乱抹了两下,答道:“怎么了?”
“我能进来么?”
她一把扯掉头上的发夹,对镜子开始拨弄头发,在孟寒舟推门的瞬间,她赶紧换了表情,转头嗔怪:“都怪你,发型都弄乱了,我还得重新弄。”
-
朋友们离开已经是深夜,孟寒舟没让顾南嘉帮忙,一个人收拾了残局。
“我先睡了,有点累。”孟寒舟留给她一句话,自己先回了卧室。
混蛋……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躺在一张**了。
最近秋意渐浓,气温骤降,昼夜温差极大,在沙发上盖个薄毯子已经无法度过整夜。
顾南嘉在客厅尴尬地打转,蹑手蹑脚地回到主卧。
关门的瞬间,她恨自己的软弱。她明明可以不顾一切地开门关门,生气地叫醒孟寒舟,大声质问他关于今天的那个话题。
但她没有。
孟寒舟已经睡了,给她留了床头灯,绕到床的另一侧,床头柜上放了水杯,里面是晾好的温水。
他这几天都是这么做的,可她不知道。
她睡觉前要喝水,半夜醒来也要喝水,却总是在躺上床后才想起来,就赖着让孟寒舟去倒。
乐此不疲地使唤他。
她轻轻拉开被子,躺上床。
背对着孟寒舟。
发丝垂在枕间,也带着不悦的情绪。
她伸手关灯,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孟寒舟浅浅的呼吸。
臭男人,怎么睡得这么心安理得。
过了一会,沉重的呼吸从背后压过来,不容置疑地抱住她。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穿过她睡裙下摆,往上游移。
原来是装睡的!
顾南嘉翻了个身,跟他面对面,什么也不说,用拳头拼命捶他。
孟寒舟就那么受着,紧紧地箍着她的腰。
打了一会,她自己也觉得没劲。
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跟解痒差不多。他们之间力气悬殊有多大根本不用多说,孟寒舟纹丝不动,那是他不想动罢了。
适应了黑暗了环境后,彼此的轮廓在漆黑的夜里逐渐清晰。
“我不高兴。”她的眼里好像下了一场雨。
“我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说。
沉默了一会后,他终于问她怎么了。
她想提起今天无意中听到的事,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她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比如?”
她又不说话了。
过了会,爆发一般,她在被子里乱蹬一气。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你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她不满地嘟囔,“不公平!”
黑暗中,孟寒舟轻笑一声,背稿子一般,说出他和今天几个朋友认识的先后时间,还有为什么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静雅。
顾南嘉注意到,他与他们认识的时间都在十年以上。
“我跟他们夫妻两关系都很好,但平时联系更多的是她老公。我知道她在广电工作,但她的办公地点跟你没在一处,又是财务,觉得没必要跟你提起。”孟寒舟摸摸她的脸,“不过也是我的疏忽。”
“谁要听你背书……”嘴上虽这么说,气已经消了一半,“还有你家里的事,你也没说过。”
孟寒舟哑笑,似是无奈:“孟佳源到底跟你说了多少……”
“也不多。”她问他,“我收起来的东西,你干嘛又放回去?”
她指的是花瓶和盆栽。
“这也是你家,喜欢就摆。”
“你不会不习惯吗?”
“不会。”
“你不喜欢的话,要告诉我。”
“知道了。”孟寒舟抚她的头发,“还有想知道的吗?”
“还要等着我问。”顾南嘉无理取闹道,“都结婚了,一点默契也没有。”
“谁说没有默契?”
孟寒舟搂着她,顶了顶。
她脸红。
某些方面的默契虽然很重要,但是两个人相处更重要!
歌里唱得很对,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
……再说了,他们相爱吗?
“孟寒舟。”
“嗯?”
“我问你哦。”她眸光微动,“你喜欢我吗?”
问出口,她觉得自己有点傻乎乎的。
现在问,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她本来是想问“你爱我吗”的。
可那几句话好像更傻。
“爱”这个字太绝对了。
“喜欢。”孟寒舟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副要问到底的架势。
“很早了。”
“很早?”她不解,“我们才认识不久诶……”
比在派出所遇见还要早吗?
“那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咯?”
孟寒舟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
唔……
她那天胳膊流血,整个人腿软头晕成那个鬼样子,居然还闯进他心里了。
她心里有一块酥酥的。
“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嗯,很早。”
反正比她喜欢他要早。
“你最近为什么不高兴?”她澄澈的眼望着他。
孟寒舟诧异:“你看出来了?”
“我怎么看不出来。”太明显了,“你是生我气了吗?”
沉吟半天,孟寒舟说:“你不记得发过的消息。”
“哈?”
她仔细回想,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前几天的事。
她微信撒娇让他来接她,他请假换班来了,她却不记得了。
好像个纯情的少年人。
“我以为你在吃徐天一的醋……”她伸出一根手指,划过他不薄不厚的唇。
“嗯……”他垂眸,“也有。”
她去捉他的目光,他却闪躲。
最终躲不过,他只好掀穷眼皮,月光一般的眼神在黑暗中温柔着。
“我现在记得了。”她乖乖的,“以后都会记得的。”
他没说话,但唇角是勾起的。
“还生气吗?”
他摇摇头。
“你好坏。”顾南嘉说。
“我坏?”他不明白,她怎么又倒打一耙。
“你好难哄。”
他明白她的把戏。每次哄好他后,总要他再去哄她。
他笑吟吟地接受她的把戏,伸手搂她:“以后不这样了。”
孟寒舟紧紧抱着她,落在她额上的吻却是轻轻的。
吻虽是轻轻的,她的心却砰砰作响。
他好像格外喜欢亲吻她的痣。
那是只属于她的标记,她能感受到只属于她的缱绻爱意。
每当这时候,她的心就化成一滩水,掀起阵阵涟漪。
他怎么这么好……
她缩进他怀里,睫毛颤动着,无法控制地心动了。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她想起丁茹说过的,结婚嘛,糊涂一点好。
嗯。
管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是谁,反正现在人在她手里。
人到手了,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