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到来，比博士的最大胆的想象中都要快。

快到博士甚至还没做好准备，1号便向他发来消息，一切准备就绪。

接到通知后，他的目光呆滞，在阳台坐了一夜。

而少女们只能陪在他身旁，缓解他心中的紧张，并努力让气氛活跃起来，看着她们努力让自己放松的姿态，博士只能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免得让她们担心。

弗因斯圣域，宽敞明亮的水晶大厅，博士，或者说乌提斯，踩着无尘地板，在没有一颗浮尘的空气中，缓缓走到水晶舱之前。

在水晶舱中，安静躺着一个外貌比博士成熟不了多少的美丽女性。

浅棕色的微卷发丝束成两股，垂在双肩，双手叠合放在胸前，长长的睫毛让博士曾无数次祈求它会颤动，就像以前姐姐经常捉弄他时做的一样，然而那双明亮的眸子已经很多年没有睁开。

与周围环境不太相符的是，在她身上是一件十分朴素的灰色短裙，这已经是博士当初竭尽全力整理后的结果，水晶舱的静滞力场让她的外表依旧栩栩如生，数千年来没有任何变化，在漫长的旅行中，博士经常会悄悄返回弗因斯看她。

“我记得一切，但却忘了过去多少年。”看着水晶舱中的脸，博士轻声呢喃，“已经不再有人需要为食物和生存发愁，再也没有城邦之间的战争，再也不用每次出去都穿要防护服，不用再去抢那些盗贼商贩——”

尽管在那个黑暗混乱的时代，这些构成了姐弟两人生活的一切。

“我找到了我的归宿，像你曾经‘预言’过的一样，虽然我曾一度忘记。”博士仰起头，看着大厅上方投下的白色微光，“天亮了，该起床了，姐姐。”

少女闭着双眼，当年的破败环境仍无法遮掩的白皙肌肤在微光中透着晶莹的光泽，博士端详着她的表情，然后缓缓站起，离开水晶舱。

【演算——准备就绪。】

一个电子音在博士耳边出现，博士收起脸上怀念的表情，发出指令。

“‘灵魂’重组，启动。”

【开始运行——收到弗因斯-7号卫星数据，收到弗因斯-2号卫星数据，收到弗因斯绕星环充能数据，收到——】

为了完成这项就连发明者都未曾实验成功的技术，设置在星域各处的轨道基地，卫星实验室，弗因斯大绕星环，公裁所主机和大灯塔内置模组全部投入。

甚至为了在过载状态下满足实验需求，一支6,000艘战舰组成的轨道防御舰队正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点亮’太阳，使其释放更加巨大的，可控的能量。

这一天，身在星河中心，平均素质极高的弗因斯星域公民，都目睹了大灯塔光柱冲天而起的壮丽景象，以往处于绝对平衡状态的大气云流激烈沸腾，同时太阳的亮度和温度至少比往常增加10%，一道道耀眼的光流从太阳涌向圣域。

在验算进行的同时，除了还未撤军的第三区派遣军，帝都防御舰队的150,000艘战舰受内阁命令，对周围星域进行封锁。

如此庞大的数据处理量，能源消耗，只为对‘不稳定态’的灵魂进行模拟和重组，涉及到的计算量堪称天文数字，在公裁所核心，处理着帝国全境事务的中枢计算机正前所未有地散发高温，用于冷却计算机，必要时可达绝对零度的真空冷凝机组迅速拉满。

圣域中，照拂水晶舱的淡白色微光越来越亮，以至于舱内的少女几乎无法看清身形。

周围的水晶壁，水晶地板全部变成星空，博士‘坐在’大厅中，作为整个工程的指令发送器和接收器，调控着整个庞大的工程。

很快，随着演算进入正轨，从水晶大厅顶部洒落的白光已彻底掩盖少女的身体。

在那之后，博士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白光落入水晶舱。

今天博士没有带任何人一起见证，唯一前来弗因斯的幽灵鲨也自觉地在外面等候，整个水晶大厅只有博士和姐姐两人，沐浴在白光中的姐姐就像一名拉特兰的天使一样。

在那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虽然博士已经习惯了等待，然而之后还要等待至少一个泰拉周的时间，这将是博士有生以来最长的一周。

整整七天，博士就这么守望着眼前的水晶舱，监控着各大轨道基地和中枢计算机的运行情况。

“灵魂——没想到我也会有一天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构’的事物。”距离结束还有十分钟，博士的眼睛闪烁着，自言自语地呢喃着，“之后该怎么说呢——”

此时此刻，博士已经不去思考失败的可能性。

当时间指向最后一分钟，最后一秒钟时，中枢计算机给出的绝对精确结果，运算在第7天的第2小时的13分58秒彻底结束。

噔——嗡————

在结束的那一瞬间，伴随着一声跳闸的轻响和大型运转机构逐渐停机的声音，整个水晶大厅全部停电，从太空看去，大片的黑夜以圣域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拥有多路能源供应的弗因斯地表照明首次全部熄灭，就像一种无形的冲击波以圣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除了中枢计算机之外，整个弗因斯进入数千年以来第一次‘黑夜’状态，至少要过10分钟才能恢复。

“不开始检查可不行——”

始终不敢抬头确认结果的博士拼命给自己鼓足勇气，他的呼吸急促，肌肉紧绷，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颅。

结果就这么看到了。

作为逃难者已算相当整洁的粗布短裙，白皙的肌肤，起伏的曲线，随着博士抬头映入他的眼帘。

不知何时，少女离开了水晶舱，站在博士面前。

“乌提斯？”

听见这个有些虚弱，悦耳，熟悉的声音，博士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怎么，穿着这种衣服——这里是哪里？”少女看着黑暗的周围，习惯性地向博士靠近，端详他的脸，“是乌提斯——可是——你好像长大了——”

“——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博士任由少女轻捏他的脸，有些难为情地说，“不过学习我有一直在做，有好好成为学者。”

在少女面前，博士的表现显得十分青涩。

“是么，那就好。”少女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抚摸博士的头发，“一定很辛苦吧？”

“嗯，不过还好都过去了，你睡了很久，现在也醒了。”博士擦了擦眼角，牵住少女冰凉的指尖，看着她身上那件粗糙的衣服，“在你睡着的这段时间，我去外面做了些事，以后可以不用到处躲藏了，有东西吃，有衣服穿。”

看着博士的表情，曾经为了他画上眼影，以便让自己能看上去更凶，能从其他盗贼手里抢到东西的少女，缓慢地，仿佛怕搂碎泡沫般，将自己的弟弟拥入怀里。

在感觉到怀里的心跳声和逐渐从冰凉转暖的身体，博士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