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金边白袍袖口终于出现少许破损，卷起的尘土不可避免地染黑博士的脸颊，然而他用双手停住了‘弑君者’的矛尖，眼神毫不动摇。

自从取回权能之后，他已经做出选择。

“我想当一个普通人，在她们身边，而不是一个神。”

在雷电长矛的火花之中，战神看见博士的眼神，知道这并非谎言。

【为了‘爱情’？】战神没有认可，也没有嘲笑，【如果这是你如今战斗的理由，吾理解了，但是——你犯错了。】

【意义？虽说战斗的意义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战斗，但战斗能赢得生存的权力，统治的权力，发展的权力——而你的‘爱情’呢？】

随后战神双臂施力，将停在博士身前的雷电长矛猛然压下！

轰！恐怖的能量冲击使荒原滚起一圈尘浪，就像海面泛起涟漪，战神的力量随着长矛灌入地底，直达地幔！

然而博士再度躲过，并出现在战神身后，将‘赤霄’轻轻搭在战神脖子上。

相比战神雷光萦绕的雷电长矛，博士的剑十分内敛，轻灵，半透明的紫白色质感如同水晶打造，如此脆弱，如此美丽。

然而战神知道，博士随手制造这把剑的能量足以将整块大陆打得粉碎，由于剑身的原子被锁死，甚至毫无振动，才会表现出这种极致的静态色泽。

漫长而激烈的战斗之后，随着这一剑抵近战神喉咙，胜负已分。

【何况这种感情的衍生物也很无趣。】

终于受制于人后，战神缓缓低下头。

【刚才吾没有将你投向这里，而你为了不殃及其他人，将坠落地点选在这片荒原，这份余裕让吾受到冒犯。】

按照战神击落博士时的测算，这一击可能会摧毁下方一座正在紧急避险的移动城邦，然而博士仍在坠落过程中改变了方向，将两人的战场转移到泰拉北部的乌萨斯荒原。

“和我战斗，是因为弑君者的愿望，还是你的想法？”

【两者皆有，虽然最初的吾不知道你的存在，封印多年已将吾的意志消耗殆尽，而你让吾重燃战意。】

“所以，她已经死了吗？”

【少女用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将吾唤醒，出于本能吾留下她一半意识，如今算是共生关系，虽然吾随时可以离开。】

“也就是说，重返泰拉至今，所有的行为都是你计划的？”

博士的话让背对她的‘弑君者’发出一声轻笑，或许是感受到弑君者的憎恨，在面对博士时她总会露出一丝病态的微笑。

【起初吾并不打算插手少女的复仇，但即便是准备了那些废铁的她，在缺乏足够计划的前提下仍必然失败，尽管她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与吾交涉，这是她唯一的优点。】

于是属于共生关系的战神从弑君者手中接过管理权，在必定失败的前提下为罗德岛制造更多损伤，直到让博士无法旁观。

【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不是吾之作风，但若能与强者对决，吾也能了无遗憾地返回故乡。】

尽管‘必败’，然而战神仍以绝对的领导力推动着整合运动从深海袭来，不仅在那场深海激战中亲手斩杀‘不可名状物’，还率领舰队攻占中等实力的城邦泰戈，迅速发展工业并向卡兹戴尔和叙拉古发动进攻。

战神屈膝半蹲在地，无视脖子上的利剑，抬头看向荒原。与火山群看到的深海不同，这片大地同样是灰色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但远方暗淡的阳光比深海要更明亮一些。

“那你认输了吗？”

博士的长袍在荒原之风中轻轻摆动，时至黄昏，天空巨大的云圈正在散去。

【认输？】战神轻声念着这个词，【吾虽输过，战败过，但从未认输，而且，就结果而言——败者已经很明确了，不是么？】

终于，博士陷入沉默。

当他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十几万军队和无数记者面前时，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过去苦心经营的一切。

今后，将其视为神灵的人会有，将其视为恶魔的人也会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一直伪装成普通人的博士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自己亲手营造的谎言被揭穿，一切恢复原样，比起实际造成的损失，这份付之东流的失落感和挫败感更加强烈。

所以战神说博士已经‘失败了’。

作为战神，他对胜负的判断是如此准确，如此清晰。

“确实，你成功让我的苦心都白费了。”

明明只要一挥剑，博士就能斩下战神的头颅，然而他只是缓缓将剑身解体，然后在背后迅速成型的‘王座’上坐下。

无论世人还是自己女人面前，永远冷漠沉静的博士终于轻声骂了一句粗口。

“淦。”

无需特意将权能和睿智分开，当经营多年，让博士感觉颇为煎熬的一切都因为战神的出现而灰飞烟灭后，所有的冷静，思考都失去意义。

他那令所有女人心颤的脸露出一丝沮丧，坐在‘王座’上看着地面出神。

【这句话不该吾来说，但你可以抹去所有人的记忆。】

之所以出声，只因战神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可弥补的做法，而作为学者的他更不可能意识不到，但他依然露出沮丧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就像我出手阻止你一样，之后把所有人的记忆重新修改？”

【至少在结果上，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环境，就像之前一样。】战神看着身旁直径1公里，上百米深的壮观大坑，【如果你想，也可以把地表恢复原状。】

毕竟对于学者来说，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技术。

然而博士只是看着地面，许久才抬眼看向眼前红发披散，瞳孔透明的‘弑君者’。

“不了。”博士轻轻摇头，“如果这么做，我当初何必那么辛苦。”

【这是你的问题。】

“——只要是为了她们，遵循本心，哪怕这种拐弯抹角的做法很奇怪，我还是坚持到现在。”博士低头叹了口气，表情烦躁，“到最后，我还是被塔露拉摆了一道。”

由于眼前的阳光突然明亮，博士重新抬起头。

一个头顶光环，背生光翼的‘天使’悬浮在他和战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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