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神认真的眼神，博士微微一笑，伸手抚摸她柔软的银丝长发。

“不会讨厌你的，不如说我该感谢你，让我做出这个决定。”

喀兰没有躲开博士的手，只是低声换了个话题。

“那些人在深海火山里得到一些技术，所以这次不能用之前的眼光看待，最大的威胁是他们能把这些技术运用到什么程度。”

“只限于洛博特和整合舰队？”

博士没有直接问，而是用一种试探性的眼神看着喀兰。

“——我不知道。”

然而喀兰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描述，笼罩深海的阴云遮挡了她的视线，那是她唯一无法看透的地方。

也就是说，整合运动目前所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很可能并非全部。

“从弑君者之前隐藏舰队支援的做法来看，就算留有后手也不意外，她现在就像‘另一个人’一样，很像以前的塔露拉。”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因为现在的塔露拉看起来似乎还和以前一样，但骗不了我，她现在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暴戾和森冷，虽然本人的性格也好不到哪去。”

“是塞雷娅告诉你的吗？”

“——塞雷娅？”

喀兰的询问让博士愣住，似乎没想到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塞雷娅。

“——还没告诉你么，或许她正试图自己追寻线索。”见博士并不知情，喀兰也没有点破，“之后她会告诉你的，反正现在知道也没用。”

“看来你知道的事情比我想象中要多很多。”

“不，神并非全知全能，但只要将观察对象限定在某个范围，还是可以知道一些的。”喀兰优雅地撩动长发，对博士露出一个恬淡美丽的微笑，“毕竟是神祇大人。”

“也就是说，你一直在观察我和身边的人吗？”

气氛突然僵滞，喀兰的美眸闪烁几次，随后勉强维持微笑，避开博士的视线。

“我对你心怀愧疚，所以今天过来见你，并给了你一个选择。”喀兰轻声说，“如果你有其他想法，或者决定让我代劳，随时可以和我说。”

“谢谢，不过我更喜欢自己摆平麻烦，也不希望让别人为难，毕竟你遵守了这么多年的规则，不需要为了这次打破。”博士微微摇头，向喀兰投去柔和的视线，“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作为学者的朋友意味着什么，此时的喀兰并不明朗，但从博士的眼神里，喀兰看见一种之前没有的东西。

“——你确实变了，所以她们不舍得让你变回原样——不过，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

留下这句话后喀兰便离开了，花园路灯下的长椅只坐着博士一人。

自上次陪伴白金，在近地轨道仰望星空，博士曾经短暂取回了权能，但并那终究只是暂时的。既然做出觉悟，一再反悔只会毁掉之前的努力和心境，哪怕平息整合运动这次动乱最节约资源的办法是取回权能。

如果不是为了少女们，如果不是这个经历过诸多冒险，挫折，以至于亲身融入其中的泰拉世界，博士不会在意一个星球或文明的灭绝，更不会让它干扰自己的心境。

对低等文明而言，技术是一切的基石，而对于已经彻底解决生存问题的高等文明而言，心境是所有研究和艺术最重要的基础，是探索真理的基石和风向标，哪怕这个高度几乎会磨灭生物的任何感性。

然而少女们则用她们的陪伴，引导，无论是惊险的冒险还是日常的陪伴，泪水和微笑，让博士一点点找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在谢拉格与曼恩王国边境的那株枯树之下，博士搂着孤身救他而奄奄一息的幽灵鲨赏雪；结束卡兹戴尔内战之后，病况愈深的阿米娅和他在罗德岛舰桥上俯瞰灰黑色大地；在乌萨斯荒原上，远离故乡，伤痕累累的推进之王挡在他和前任皇帝的数千禁卫军之间；为了给他的撤离争取时间，发辫散开，灰发飘**的斯卡蒂手持大剑在铁甲洪流中所向披靡；以及在大战中拔剑斩断迷惘，一剑排云的闪灵，所有的一切事，一切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左右着博士的思想和行为。

如今回头看来，一直声称保持中立的他，已经做了太多违背自己信条的事情。

然而博士丝毫不感到后悔，只因这种类似又不相同的感情，是除了姐姐和同伴之外最宝贵的概念，以至于已经无所不知的他放下‘权能’和‘睿智’，用另一个自己来感受，接纳这一切。

“——你说我该怎么做，黑。”

听见博士的呼唤，一旁驻足许久的黑从花丛间走出，依旧是那身黑色背心和短裤，黑色的柔软尾巴轻轻摆动，表现出主人此时复杂的心情。

“博士只要做想做的事就行，黑永远听从你的命令。”

她的声音陌无感情而坚决，就像平时一样。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唯一的想法是陪在博士和小姐身边，没有想做的事。”

“就算会死？”

“就算会死。”黑低着头，金色的美眸看着地面，“只要博士记得我。”

“那如果我忘记了呢？”

“——只要博士活下去。”

博士看着黑，看着她丰腴的身体，成熟而富有韵味的脸，以及那淡漠中带着坚定的表情，这位经常暗中跟在身旁保护他，不擅表达自己感情的菲林女性，从来都没有动摇过。

“临光也是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这次对她的打击太大，不出意外的话她可能会在前线直接和弑君者交战。”博士的声音很低，“就算会死。”

黑没有安慰或反驳，因为其他人也看出了临光的心思。

根据古米和德克萨斯传回的报告，如今的弑君者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孱弱的整合运动干部，她所改变的不止性情。

天空再次响起嗡鸣声。

博士抬头看去，只见大量炮艇组成三角形编队，缓缓正向南方前进。

罗德岛自大战以后最大规模的总动员令，正迅速传遍泰拉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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