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功行赏、定罪之后,便是各官将的酒宴庆贺。

宴会上,洪承畴、张霖若等人慷慨激昂,鼓舞士气,激励众将再接再厉,为大明立下新功。

尤其对平虏伯温越,众人都是赞誉有加。

在捷报如潮的氛围中,众人举杯畅饮。

尽管此战途中遭遇波折,总体而言,战事进展顺利,先前的策略一一得以实施。

特别是阵斩阿济格的消息传开后,全军上下士气高涨至顶点。

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各官将普遍持乐观态度。

特别是那些未参战的将领,更是摩拳擦掌。

期待在轮到自己时,能够立下战功。

此次,温越与祖大寿、付崇英、曹变蛟、王宸霆、王抚等坐于一桌。

见曹变蛟与付崇英眉飞色舞,温越暗自点头,二人部下在战斗中的表现可圈可点。

席间,曹变蛟、王宸霆纷纷向温越敬酒祝贺,对青牙军新功表示羡慕。

王宸霆更是笑言:“可惜啊,这次未能与温将军并肩作战,否则老王我,也能沾点光了!”

众人闻言,皆大笑。

温越亦笑,随即正色对王宸霆道:“王老哥驻守杏山,担子不轻,这场战,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许多硬仗恶仗等着我们。”

曹变蛟放下筷子,凝重道:“确实如此,近日建虏窥探日益频繁,料想他们在松山受挫后,会图谋我大兴堡,意图截断我军粮道!”

温越点头赞同:“这是肯定的,今日一战,建虏战斗力不容小觑,特别是他们兵力庞大,现更有大量火炮与火铳部队,我们绝不能存有轻敌之心。”

今日的战斗,尽管明朝军队宣告胜利,但各部实力参差不齐的问题却暴露得淋漓尽致。

温越分析,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诸如牛苛、汤通、柏恩光等将领,恐怕难以与清军抗衡。

李鸣负和左显光麾下的秦军虽能应对农民军,但在清军面前则胜负难料。

其余将领或可勉强维持均势,祖大寿则有望胜出。

青牙军虽战斗力强,但终究不能四面出击,难免有被牵制之时。

然而,明军内部的将领各怀心思,各自为政。

宴会中,将领们按桌次自然分化为数个阵营。

温越为自为一军,曹变蛟则自成一派,则与牛苛、汤通、等军将领为洪承畴麾下。

李鸣负、左显光、刘继虎等人则保持中立。

再观洪承畴等三人,虽在低声谈笑,商讨捷报的撰写。

但洪承畴、张霖若、王恩宠三人心思各异。

未来的局势走向,温越难以预测。

这时,刘继虎在欢笑之余,不忘向温越诉苦。

提及战事一开,火药消耗速度远超预期,希望平虏伯能给予补给。

温越点头应允,回想当初卖给朝廷的火铳,每支配备五十发弹药,平时的战事规模下是够用的。

但松山大战持续时间未知。

这样的弹药配给恐怕难以持久。

今日之战,他的青牙军定装纸筒弹药消耗尚可。

但“万人敌”等武器的弹药消耗却颇为严重。

若是战事继续这样下去,辎重营携带的“万人敌”弹药,恐怕仅能维持一至两个月的供应。

参谋局的先见之明令人欣慰。

他们早已预见并规划好大军的后勤保障,确保补给线的持续运作。

沿途设立的兵站和商站,如同生命线,只要粮道畅通无阻,武器与粮草的供应将源源不断。

温越胸有成竹,向刘继虎保证:“子药的供给,你无需挂心,我青牙军还是能保证的!”

这个时代,火器的使用受限于火药的生产。

一旦火药供应充足,定装纸筒弹药的制造便不再是难题。

以青牙军为例,火药厂的工人在流水线作业下,每人每天能够包装出数百发定装纸筒弹药。

一个工厂的日产量可达数万发,一年下来,其总量更是难以想象。

青牙军在火铳制造上,如今已建立起严格的标准。

铅子的生产采用模具铸造,每次铸造都能批量产出,且尺寸偏差极小。

这免去了手工挑选和打磨的繁琐,大大加速了定装纸筒弹药的生产流程。

火药的充足供应,确保了温越麾下武器的稳定生产。

青牙军现今的火药生产技术,虽受季节影响,但年产量达到数百吨黑火药完全不在话下。

这正是温越敢于大规模配备火器的底气所在。

他并不担忧武器的流失,因为没有火药,任何火铳都不过是无用之物。

刘继虎听到温越的承诺,喜形于色,激动地说道:“一切就靠平虏伯了!平虏伯的慷慨,令小弟感激不尽,今后我定将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场众人闻言,皆哄堂大笑,温越也忍俊不禁。

再看身旁的付崇英,见他也是哈哈大笑,便沉吟片刻,说道:“付兄弟,这次战后,我军缴获了许多建虏的盔甲,等下回去后,你挑些合适的,让你的部下换上吧。”

温越原本对明军的装备问题有所耳闻,但神机营的状况之糟,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清军的箭矢轻易穿透了神机营士兵的盔甲,这令他颇感意外。

付崇英尴尬的笑了两声:“让平虏伯见笑了,我的部下确实表现不佳。”

其实他心中清楚,神机营的问题并非一日之寒。

日常的训练松懈,对武器和盔甲的维护更是敷衍了事。

实际上,他们所装备的,乃至祖辈传下来的盔甲武器。

原本是质量上乘。

然而,因长期缺乏妥善保养,盔甲内部的甲片已锈迹斑斑。

为了在上级和皇帝面前装点门面,他们仅仅在盔甲外衣的面料上下足功夫。

使得外表看似威风凛凛,实则不堪一击,只是一副空壳。

更甚者,那些拥有马匹和骡子的官兵,竟公然克扣马料。

不仅不喂养自己的坐骑,反而将粮食转卖牟利。

上下皆是如此。

这也是明军战马普遍瘦弱的原因之一,军队的腐败和懈怠由此可见一斑。

说来惭愧,付崇英过去对这些细节并不上心。

他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社交往来上。

直至临阵对敌,神机营上下才猛然醒悟,平日的疏忽如今竟成了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而清军的盔甲,每一套都制作得极为精良。

哪怕有些被青牙军的火铳和火炮所损,但大部分只需稍加修复,便能再次投入使用。

这让不少明朝的将领感到汗颜。

意识到自己军队的装备与建虏相比,实在相形见绌。

由于温越慷慨地让出了不少战功,因此此役中缴获的清军马匹、盔甲、兵器,乃至马肉等战利品,都由他来处置。

连曹变蛟这样的重臣也不便与他争抢。

这些缴获的盔甲,总计有三千多副,都被妥善地放在青牙军中。

在明朝诸位将领的眼中,盔甲与马匹无疑是最为珍贵的财富与资源。

温越大方地赠予付崇英一批,这份慷慨怎能不令他动容?

付崇英心中深知已欠温越颇深的人情,他站起身,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平虏伯,我……”

温越抬手示意他停下,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付兄弟,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不是吗?”

付崇英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是同袍。”

旁观者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阵羡慕。

这些盔甲,他们同样渴望拥有。

但在温越已承诺提供威劲子药的情况下,再提盔甲之事,未免显得有些不知足。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愿因此伤害与温越之间的交情。

如今这份情谊在他们心中重若千钧。

就在这时,吴三桂潇洒地起身,朗声道:“付兄弟,你我都知道温大哥的为人,无需多言!

“来,让我们共聚一堂,也算是有缘,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干杯!”

王宸霆素喜热闹,率先响应。

满桌人纷纷站起,举杯相庆。

……

在盛大的祝捷宴结束后。

温越与众人走出宴会厅,祖大寿自始至终沉默寡言,似乎心中有事。

此刻,趁着人少,这位大将突然向温越问道:“温老弟,你觉得我如果收编那些京营兵如何?”

温越沉思片刻,摇头道:“祖老哥,那些兵痞兵油子,收编他们有何益处?

“柏恩光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祖老哥你真正可以依赖的,正是你手下的那一万五千精锐大军。

“军队贵在精而不在于多啊。”

祖大寿闻言,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最终长叹一声:“也罢!”

显然,温越的话触动了他的心弦。

……

这日,明朝的军队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各级将领纷纷献上贺词,犒赏三军。

军营内欢腾一片,仿佛连空气都充满了胜利的香甜。

同一天,洪承畴、温越、王恩宠与张霖若等将领不仅各自上报了战果,还联名呈递了一份捷报。

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这份荣耀的消息送往京城。

向崇祯皇帝,向整个朝廷,宣告这场辉煌的胜利。

……

明朝军营欢歌笑语,而对面的清军营地则笼罩在一片沉寂与压抑之中。

石门山与小凌河之间,河流两岸,清军的帐篷如密林般连绵不绝,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营地四周,深邃的壕沟与高耸的木墙交织成一道道防线。

箭楼林立,彰显出森严的防御。

大批的杂役穿梭其间,从河中打水,准备餐食,营区里一片繁忙。

然而,在这喧嚣之中,各营地不时传来凄厉的哀号,如同刺耳的乐章。

让人内心难以平静,极大地动摇了军心。

这些哀号,源自清军中那些在炮火与铳弹下负伤的士兵。

对于他们而言,或许那些当场牺牲的同伴是幸运的。

他们虽然幸存,被从死神手中抢回,却要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被火枪击中的清兵,首先面临的是铅弹的低穿透力。

子弹击中人体,犹如重锤猛烈撞击,瞬间造成肌肉组织坏死,内脏受损严重。

在清除铅弹的过程中,还需小心翼翼,以防火药残留与布片污染伤口。

稍有不慎,感染即至,生死悬于一线。

对于那些清兵而言,火铳的打击如同命运的残酷玩笑。

若不幸被弹丸击中四肢,截肢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而若弹丸命中身体其他部位,等待他们的只有痛苦的终结。

火炮的肆虐更是无以言喻的灾难。

那呼啸而来的实心铁球,将无数生命瞬间撕裂,筋断骨裂,血肉模糊。

哪怕只是轻微擦上一下,也足以造成致命的伤痕。

铁球裹挟的泥土、火药、铁屑与各种污秽之物。

一旦沾染,便是一连串的重症接踵而至。

在这个时代,伤口感染是最致命的敌人之一。

在缺乏抗生素的条件下,加之炎炎夏日的高温,感染性高烧、大量失血,种种因素交织,足以让伤者命悬一线。

尤其在清军落后的医疗条件下,这一切更显残酷。

遭遇万人敌、灰弹、毒弹等特殊武器的清兵,其痛苦更是难以言表。

对这些清兵而言,或许,当场战死才是解脱。

而那些幸存者,却要在注定加剧的痛苦中哀号数日。

最终在无尽的折磨中走向生命的尽头。

目睹各营地中受伤将士的痛苦哀嚎。

皇太极以及巡视的将领面色铁青,心情沉重。

与明朝相比,清国的医疗手段显得格外落后。

明军中尚有医士,而清军中,除了萨满,仅有少数从明朝掳来的郎中。

医疗资源的匮乏,使得伤员的救治更加艰难。

此刻,皇太极的目光凝视着一幕奇异而古老的场景。

几位萨满正跳动着,围绕着受伤的士兵,执行着治病的跳神仪式。

这些士兵被集中在一起,周围围满了人,他们口中念诵着神秘的咒语。

在仪式开始前,一种不知名的植物被点燃,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试图净化周围的空气,以迎接神灵的降临。

萨满,很早以前便活跃在北方的广阔土地上。

在众多部落中,无论是战争还是面对抉择,最终往往依赖于萨满的指引。

清国亦不例外,萨满文化在此盛行。

从治病、送魂到祈求丰收、求雨、止雨等,都在萨满的职责范畴内。

然而,这些仪式更多地属于原始宗教的范畴。

或许能够给予人们心理上的慰藉,如同现代的心理治疗。

通过某种未知的力量,达到心灵的治愈。

但在火炮与火铳带来的痛苦面前,萨满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哪怕他们完成了仪式,为伤兵涂抹上简单药物,也无法真正减轻他们的苦楚。

或许在仪式的当下,伤兵们的疼痛得到了暂时的稳妥。

但仪式过后,疼痛与哀嚎再次席卷而来,痛苦依旧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