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允哭笑不得,这小子现如今身家也不算少了,仍然不要人服侍,日常穿着、起居、饮食,还是如同在蒲州初见时一般,大咧咧的,虽说在某些人眼里看来是粗鄙不堪,但在周承允看来,志文是难得的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
其实真实情况,却是后世来的志文觉得宽袍大袖不方便,他更喜欢穿农夫日常劳作的短衫。
有人服侍固然是好,但志文并不习惯,特别是洗个澡吃个饭都有人在一旁瞅着,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而且作为曾经的医生,多少有些洁癖,这些小厮丫鬟的所作所为,他多少也见识过,实在是难以入得了他的眼,还是自己动手更舒服些。
茶具虽然粗陋,周承允仪态不失,好整以暇地喝了半碗茶水,方才问道,“小志,给我好好说说,你在塞外又做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这...”志文有些犹豫,这从出关开始讲起,话可就长了,如今在他心中,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代王差使,才是最重要的,当下也不虚言,直接回道,“周大哥,这些事儿容后再说也不迟,我先把目前最紧要之事说与你听,塞外之行虽说收获不小,但要说惊天动地,那就过了。”
志文回到涿鹿山后,对于草原之行,自然是挑该说的说,大伙儿只知道涿鹿山与两个蒙人部落算是结了盟,其中小部落的头领是个汉人,羊毛的供应可以说从此无忧。
就连盛京之行,连同那场大火,若不是参与者不少,志文都不打算说出来,但也只仅仅告诉了有限几人,并严令知情的人不得外传,包括巴根薛平等人皆是如此,实在是涿鹿山过于弱小,不宜树大招风,引人注意,后金离此地虽远,但细作不少,不得不防。
周承允面容一整,“坏事儿?”
志文点点头,“坏事儿,而且很急。”
“行,那就先说坏事儿。”
志文遂将范府的那两个小厮-张晓与于达传回来的讯息细细说来,从范家已派人到大同,替涿鹿山张目,大肆宣扬涿鹿山粮食大丰收说起,又说了自己等人的分析,他们为的是引起代王的注意,从而来找涿鹿山的麻烦。
“等会儿!”周承允抬手,将还欲再说的志文打断了,“你是说,你们已经在范府埋下眼线了?”
志文嘿嘿笑道,“都是马二哥的功劳,我可没这么厉害,不过坐享其成而已。”
周承允面似平静地点点头,内心却着实吃惊不已。
作为晋南盐商的领头人之一,与晋北八大粮商相斗的这些年,什么招式没有使过,用间这种事儿,双方都有用过,但是成效其实并不大。
大家都是经年的老狐狸,自然对这一手有防备,非家生子的晋人,很少得到重用,若是用三晋以外的人,在人口流动还不算大的前提下,却是极难找到令自己放心,又得力之人,是以双方都没有打探到多少有用且及时的讯息。
“还有啊,周大哥,你们路上遇袭之事,也是咱们的人传回来,然后我安排人告知你们的。”志文难免有些得意,炫耀似的接着说道,双方合作,却是不能让自己显得太过无能,那样的话,早晚有一方会起异心。
周承允闻言,心中更惊,志文等人刚在保安州站稳脚跟没多长时日,就能在范家埋下眼线不说,还一连得两条与己方有关,颇为重要的讯息,实在有些能耐。
马二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志文并不太关心,张晓与于达能这么快传回有效讯息,除了有些误打误撞之外,其实与他们不是晋人,又受过相关训练有莫大干系。
“你小子,还有些什么秘密,还不从实招来。”周承允笑骂,但却并没有深究的想法,他们是合作,又不是从属,双方有点自己的秘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遂接着问道:
“代王之事,咱们一会儿再说,先说说范家罢,你们有何看法?”
“嘿嘿,周大哥,更多的其实也没有了,就这两条。”志文回道,“我等刨析过,这范家十有八九已经知道涿鹿商社是你在主导了,是以才一再针对涿鹿商社,而范永斗之死,恐怕也被算在了你的头上,不然也不会鼓动山匪,在半路上袭杀于你了。”
“对了,保安州同知,前不久也曾为了范家的许诺,为难过我们,不过已经被我们摆平了。”志文又接着说道。
周承允相信志文等人的手段,对所谓同知的为难并不放在心上,他怕的是志文小觑范家,“小志,范家主事之人叫范轩,乃是范永斗之父,此人权谋机变,实是劲敌,现下因为范永斗之死,行事更无忌惮,绝不可小瞧。”
“我等不是在山中,就是在塞外,他能耐我何。”志文是第一次听到范轩之名,虽然不曾小视,但也没有高看此人,“倒是你,周大哥,这范轩红了眼,恐怕无时无刻都想要取你性命,不得不防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周承允感概,“还是要找到这老家伙的命门,主动出击方为上策,被动防守总有疏漏。”
想到自己被范轩这老家伙给盯上了,周承允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只是怎么反击,一时却也没有上好之策,“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再多找几个护卫,出入多加注意便是。”
“我们有何消息,也会及时告知你的,周大哥。”志文宽慰道。
周承允笑道,“倒也是,马二这厮本事不小啊,看来以后我还得让他多多关照了。”
“范家之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总之你我多多留意就是,好在贺大人执掌保安州,现又已到任,通过红薯土豆,算是与咱们同气连枝,官面上暂时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说到这里,周承允面色严肃起来,“倒是这代王,的确是个大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