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将张家口江南商家的大掌柜全部换走,并非周承允本意,他知道这么做的话,势必是个大破绽,早晚瞒不过范轩这个老狐狸。

周承允与江南商家合作贩卖毛衣,首先找的就是这些大掌柜,毛衣利润如此之大,对他们来说,就是凭空而落的馅饼,而毛衣目前的销路,按照各地民众的购买力,和周承允的规划,江南才是主场。

各大掌柜这些年呆在张家口,虽然没甚过错,却也寸功未立,不论地位还是个人利益,都是止步不前。

因此大掌柜们谁都不愿意将售卖毛衣,大赚特赚的机会拱手相让给自家在江南的同僚,况且他们为各自主家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离开张家口这个苦寒之地,到江南某个富庶之地当掌柜,那是顺理成章之事,就是主家,也不能在这种事儿上拒绝,断了他们的前途。

见事不可为,周承允干脆充了回好人,向各家主建议,各大掌柜,连同他们的贴身仆役,自涿鹿集会晤之后,径直前往江南,不再回张家口,各商家再委派新的大掌柜去张家口。

如此一来,至少能将大掌柜们去涿鹿集之事,瞒上一段时间。

却说这边厢范轩与范轲仍在书房里商议,深感棘手,“这帮人加上周承允,实力大得不可思议,无论他们要做什么事情,都是不难,又过去了这么久,想必已经有所行动了。”

范轩又站起来在书房里转圈,心中深感不安,刚才还放言要对付周承允,让其家破人亡,没想到反被人家占了先手。

想想也是,闫修诚是他们在晋南埋下的钉子,周承允不可能不知道,且不论范永斗一事真相如何,但他既然已经敢出手除去闫修诚,那就是要和自己撕破脸。

兵法有云,“谋定而后动”周承允接下去必然会有一系列的动作,用来对付以自己范家为首的八家粮商,否则他收拾闫修诚就毫无意义。

眼下最要紧的,是得弄清楚这几个月周承允和各家大掌柜到底呆在哪里,或许能从他们会晤的地方,推断出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在某地呆了这么几个月,不可能只是见个面这么简单,十有八九,是看上了当地的什么东西。

至于掌柜们回家过年?真是笑话,商人自古重利轻离别,只要有钱赚,谁会把这些年节放在心上。

不在张家口,不在晋南,更不可能在京师,想必走得也不会太远,那就只可能在这三地之间了。

初步确认了大致范围,范轩精神稍稍振作了些,向范轲吩咐道,“范轲,你去把年后记录下来的线报,统统搬过来,咱兄弟二人就在这儿好好捋捋,看看这些人到底去哪儿了。”

范轩对线报一事非常用心,凡是他觉得比较重要的消息,都会记录在册,若他不在张家口,则掌管范府事宜之人,也得完成这件事,他要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蚂跡。

范轲正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眼下这局面,他怎么都脱不了干系,范轩都在转圈,他自然不敢就坐,闻言立马答应,抬腿就朝书房外走去。

“大兄,要不全家上下都问问?看大伙儿会不会知道什么。”正要走出门外,范轲又停下来问道。

毕竟能记录在册的讯息不多,更多的是报上来觉得无用就置之不理的,还有些讯息,根本就是口口相传的风闻趣事,甚至都传不到范轩范轲这里,以往这些觉得无用的消息,此刻说不定大有玄机。

“好主意。”范轩眼睛一亮,“你这就去把人全部叫过来,不论公子小姐,还是仆役小厮,一个都不准落下。”

“这...不好吧。”范轲的本意,是第二天再问的,现下已是二更,范府的大部分人都睡了,一个个喊起来,实在煞风景得很。

范轩眼睛一瞪,“有什么不好的,都什么时候了,眼下是我范府的生死关头,都把他们喊起来,问完了该帮忙的帮忙。”

“大兄,把全家老小喊起来没问题,可这么一折腾,明天咱们范府的事儿,估计全张家口就都传遍了。”范轲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

范轩一下子被这句话说得没声了,的确,以范府的地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今晚阖府上下这么一弄,那什么秘密都保不住了,看来自己还是心急了一些,这种事儿,只能私底下慢慢查。

“大兄,我现在去把线报秘本拿来?”范轲见范轩不说话,问道。

“唉...”范轩叹了口气,万众瞩目也不好啊,顾忌太多,“去吧,今晚就咱们哥俩辛苦一下,其他人,明天开始,一个个地问。”

“好嘞!”范轲推开房门,举步跨出书房,见范轩的贴身长随仍然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哟,还在啊。”

长随激灵灵打个冷颤,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见过珂老爷。”

范轲抬头,见夜色已深,和范轩这一通商议,耗时甚久,摸摸肚子,傍晚吃的那些东西早没了,腹中饥肠辘辘,想必范轩也是如此,遂吩咐道,“别傻站着了,让厨房的人给大兄和我弄点吃的来,你也吃些罢,事儿还没完。”

“嗒嗒嗒!”书房外响起叩门声。

“进来吧。”范轩在书房内吩咐道。

长随带着两个厨房的人,托着食盘进来了,“老爷,这是珂老爷刚才吩咐的,让厨房给你们准备的吃食。”

范府家大业大,厨房,特别是给范轩做饭的厨房,差不多时时都有人。

范轩抬头,先朝长随点点头,又对范轲说道,“你有心了。”被人这么一提醒,他也觉得饿了。

他俩在书房已经看了一会儿线报,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有用的还没找到,都有些疲倦,趁着进食的工夫,也能休息一下。

长随一挥手,厨房的两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把食盘端到一张空闲的方桌上,随即退到门口,只等两人吃完再进来收拾。

“来吧,珂弟,吃点东西再继续。”经过小半夜的商议探讨,范轩对范轲的态度大为改善,连称呼都从直呼其名换成了“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