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亚夫心里一动,这事不简单。

现在,柳家庄在扬州西部,方圆百里内都是一方豪强。

久经训练的家丁队就有300余人,明面上更是拥有数十支火枪(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上次在扬州城内更是跟卫所官兵摆明阵仗干了一架,还占了些便宜。表面上看起来,朝廷都对柳家庄无可奈何,这些家伙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与柳家庄为敌。

既然他们敢针对自己,定然有所依仗,来者不善啊!

“叔,究竟是什么人,带话的人在什么地方?”柳亚夫冷静的问道。

“这……”王德贵迟疑,没有说出口。

“恩?”柳亚夫疑惑的看向王德贵。

“唉!”王德贵依然叹了口气,没有说出来,“你还是去看看吧!”

柳亚夫点了点头,让青年推着王德贵的轮椅,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柳亚夫又回头,向钱大有说道:

“钱师傅,这机床操作急不得,我当初前后也是花了十年时间才练熟的,你有几十年手工钻孔经验,经验比我更丰富,我相信你会比我做得更好!”

见柳亚夫在这个节骨眼上,依然不忘安慰自己,钱大有眼睛有些湿润,点头道:

“公子请放心,我钱大有硬朗着呢,这车床还难不到我,定不会辜负公子的期望!”

柳亚夫点点头,对给王德贵推车的青年道:

“走吧,小六!”

小六便推着王德贵的轮椅,带着柳亚夫出了机械加工工坊,向远处的一排房子走去。

柳亚夫刚才的行为,王德贵看在眼里。

他知道柳亚夫心里对柳家庄商队的担心,但在这个时候还能静下心,不忘对属下的鼓励,确实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令他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几人出了工坊,小六在前面带路,沿着已经打好地基,打算铺设水泥的石子路向前走。

这小六也知道柳亚夫心急,推着王德贵的轮椅走得很快,王德贵坐在轮椅上,虽然很不舒服,但没吭声。

突然,柳亚夫见到王德贵头上的冷汗,知道是太颠簸的原因,连忙拉住小六:

“小六,别急,慢点走,王叔不能经受颠簸!”

小六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

“对不起,大管家,我……”

王德贵抬着烟杆挥了挥,笑着安慰道:“没事,正事要紧,快点走吧!”

几人才再次上路,不过被柳亚夫控制了速度,让大家都慢点,他也要在路上想些事。

“叔,你说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有对方的情报吗?”柳亚夫皱眉问道。

“报信的人刚回来,我就让人去打听消息,然后过来通知你了,既然商队是在仪征那边出了事,我想跟那边的几家大水寨子有关,柳家营的威名是打出来的,一般的帮派没这个胆量。”王德贵道

“江南虽然安定,但这水域密布,水匪,土匪,帮派多如牛毛,这一时半会,怕是打听不到多少消息!”柳亚夫无奈道。

王德贵掌握柳家庄的情报组,对各方消息比柳亚夫还灵通,想了想,说道:

“我们情报组对附近势力信息也有收集,只是你太忙,这些诶势力又跟我们没什么交集,所以没有向你汇报,不过这其中的消息太多,一时半会我也分析不出来,我想我们庄里现在也有不少本地人,他们对仪征那边更熟悉,等会情报组应该能收集更多的消息。”

“好!”柳亚夫点头,这是他的失误,以为凭借柳家庄现在的名声,道上的人都会给面子,结果落到现在敌人的情报都不清楚,他自然不会去怪王德贵。

很快,三人来到一间茅屋前,这里是王德贵跟赵秀才临时办公地,老仓库已经堆满了货物,而新的仓库水泥还没干,所以他们把这间茅屋当做临时办公地。

几人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茅屋,顿时一阵热浪袭来。

屋子里正中央,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煤炉,一个铁壶正冒着滚滚热气,屋子左右两边有四盏油灯。

赵秀才坐在边上的木桌旁皱眉不已,边上一个半大小子正拿着毛巾,给一个躺在榻上的汉子搽拭身体,一个中年人人正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东西。

这榻上的汉子,柳亚夫有印象,是柳家营长枪队的人。

这会儿,只见在汉子露出的上半身,包裹着几圈厚厚的白布,突然,柳亚夫眼神一缩,这个汉子右手食指跟中指齐根不见,也被白布包扎着。

汉子正眯着眼睛在休息,柳亚夫没有打扰他,向桌子前写东西的中年人问道:

“怎么样,王大夫,人没问题吧!”

“是公子来了”中年王大夫叹了口气,“多好的汉子,性命倒没有问题,只是怕是无法待在柳家营了!”

这时,榻上的汉子听到柳亚夫的声音,忙睁开眼睛,凄声道:

“公子,以后我……”

柳亚夫转身,见汉子起身要给自己行礼,忙止住他。见他盯着自己的右手,神色悲戚,不禁道:

“没关系,左手同样能开燧发枪,只要训练刻苦,同样是精锐!”

汉子惊讶望向柳亚夫。

“公子,你是说……”

柳亚夫点点头,说道:“是的,身体恢复后你去燧发枪队报道!”

汉子顿时惊喜莫名,原本自己是长枪队的人,现在断了两根手指,无法握长枪,就要离开柳家营了,心中正在悲痛,没想到柳亚夫竟然说他能进长枪队。

要知道现在的柳家庄,进入柳家营才是最大的荣耀,这里的士兵有最好的伙食,还有工钱,同时也是柳亚夫最关注的部门。

同时,燧发枪队又是柳家营最精锐的部门,进入燧发枪队,也是每个长枪队士兵的荣耀,他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可以直接进燧发枪队,惊喜之余,又对柳亚夫感激万分。

汉子连忙激动的说道:“多谢公子,属下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柳亚夫笑着点头,接着正色,问道:“你们商队究竟怎么回事,知道是谁袭击了你们吗?”

说道袭击商队的人,汉子正然道:

“禀公子,我们小组护着商队过了长江后,在江边被一伙人围住,原本以为报了我们庄子的名号,对方不会打我们的主意,但对方一听我们的名号,连话都不说,直接发动了攻击。

秦组长带我们小组抵挡,但他们人多,又突然从背后攻击我们,大乱了我们的队形,最后秦组长被杀,我们当场死了5人,其余人都受伤被他们抓住。

商队的人也都被他们抓了,那首领看我受伤轻一点,就砍了我两根手指,要我回来送信。”

柳亚夫听得眉头直跳,一个小组十三人,是柳亚夫按照后世的班组建的,跟一群水匪一战,战死接近一半,其余人尽皆受伤,这打得是多么惨烈。

“汉子,他们都是好汉子!”柳亚夫点头,继续问道:“不是说要我亲自去赎人吗,怎么回事?”

“那首领说他是洪水寨大当家,要公子两天内准备5000两银子去赎人,后天正午前没有见到公子和银子,他们就撕票!”汉子恨恨的说道,接着又凄然道:

“公子,那些家伙不是人啊,我们反抗时杀了他们十多人,后来我们战败,他们还在每人身上补刀,最后竟然把秦组长他们的头砍下来,挑到旗杆上,公子你要为秦组长他们报仇啊!”

说道最后,这个坚强的汉子也是声泪俱下。

“你安心养伤,秦组长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柳亚夫安慰他道,接着自顾道:“柳家营安稳太久,被人当纸老虎了!”

“叔,你坐镇柳家庄,有什么消息,马上向我汇报!”柳亚夫转头道。见王德贵点头,他又问道:“赵管事,我们账上有多少钱?”

“公子!”赵秀才愕然,见柳亚夫点头,才说道:“因为修柳家庄,这十多天我们都在囤积银子,现在,我们共存下银子3500余两,至于铜钱,1700余贯,公子你要……”

“让把银子装车,然后去肥皂工坊取价值1500两银子的肥皂!”柳亚夫打断他的话道。

“公子……”

“亚夫!”

“万万不可!”

屋里众人齐声惊道。

“人命要紧,先把商队的人救回来,至于银子,我会想办法带回来,相信我!”柳亚夫坚定道。

‘只是这几千斤肥皂,要十多辆大车,这大冬天,你们带着这么多东西上路……’赵秀才劝道,他知道柳亚夫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便改变方法劝道。

柳亚夫皱眉:“那就只带两车,对方应该不会知道其价值。”

“公子,不如,我们……”赵秀才悄悄比了比手指,暗示道。

“不行,那些人是水匪,不是傻瓜,不见兔子不撒鹰,要是看到我们作假,恐怕他们会立刻翻脸,杀我们商队的人!”柳亚夫摇头,水匪闯江湖多年,都是滚刀肉,哪有那么好骗。

让赵秀才安排人组织车队,柳亚夫才出了办公茅屋,快步向柳家营训练场走去。

来到训练场,柳亚夫已经有了决定。

训练场上不远处,一队队柳家营正迎着北风训练,燧发枪队,预备燧发枪队,长枪队,都传来阵阵号子和鼓声。

王大虎正在站在台上,严肃的盯着训练的长枪队,看到柳亚夫便立刻跑了过来。

见柳亚夫沉着脸,王大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知道柳亚夫虽然是柳家庄庄主,但更是他大哥,平时从不给人脸色看:

“亚夫哥,怎么回事?”

柳亚夫深吸一口气:

“大虎,集合所有人!”

王大虎一怔,知道事情严重,不再多问,立刻跑回训练场高台,下命令道:

“所有人都有了!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