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实际上,毛金龙已经决定去找找自己那几个在特种部队的战友打听打听了。
他脑子里最先出现的就是那几个此时早就主动申请跑去东南的家伙。
这几个家伙说要在海峡和南海立个一等功回来。
这可把毛金龙羡慕坏了。
他另有任务,暂时还去不了东南。
要不然,他自己也早就跑去了东南海峡。
如此光宗耀祖又能痛快出气的事,谁不愿意干?
要是自己能第一个打上东南海峡,第一个站在阿里山,甚至第一个攻进凯达格兰大道,冲进总督府,那我已经死了祖宗十八代都能在老坟地里笑醒啊!
未来十八代的重孙子重重孙子重重重孙子都要记着我了。
活捉蔡又鸟?
斩首赖马户?
嘿嘿,大功啊!
那家伙,谁不喜欢?
谁不自豪?
“咱当兵的人,谁不是做梦都想着建立这样的功勋?”
“不管别人想不想,反正我是想的!”
“做梦都想!”
脑子里一边想着东南那点事,想着那金灿灿的奖章,想着老祖宗那笑歪了的嘴和重孙子那骄傲的笑脸,毛金龙的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这次过来气象班的目的:
“周翔宇,你现在领着气象班里的人,带着十门高射炮和一千枚增雨炮弹去凤阳进行人工降雨。”
“啊?”
“又是这个?”
“又是民事活动?”
周翔宇也正在热血上头呢。他也看见了自己老祖宗的笑脸和小孙子的骄傲。
“连长,你总让我轰老天,对着老天打炮,什么时候能让我也轰一下敌人啊!”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少废话!”
“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毛金龙双眼一瞪,严正说道。
“是!”
周翔宇知道这是命令,赶紧立正答应。
“赶紧去吧!”
“是!保证完成任务!”
周翔宇向着连长敬礼之后,就立刻吹响了哨子。
军哨即军令!
“咻——,咻——”
在尖利的哨子声中,气象班所有的战士立即集合在了一起。
没有谁超过了五分钟没到的。
就连一直在做着体能训练的朱玉阶也在听到哨子的一瞬间,就抓起衣服,套在身上,快速跑着,过来列队。
班长周翔宇传达了上级下达的任务之后,十个气象班的战士,每两人一辆车,每辆车上拉着一门65高炮,放着二百枚增雨高炮弹,快速向着安徽凤阳而去。
凤阳是这一次江淮增雨作业的重要节点。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凤阳。在民兵的协助下,将五门高炮放在了一条公路的指定位置上。十个气象班战士,又两两一组,分别守护在了高炮旁边。
他们要等!
增雨炮弹可不是随便发的,更不是只要对着天空打炮就能下雨的,而是需要等云彩。等到乌云飞来的时候,发射炮弹,炮打天空,才会有用。
气象班的这五门炮被分配在了凤阳城南的郊区荒野中。
现在是仲夏时节。在这里,能够看到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稻田和远处隐隐约约出现的皇陵石刻。
那些是残存的明皇陵。
在明代,凤阳是中都,和北京、南京对朱明皇室来说是同等重要的,也享有同等的地位。
虽然朱玉阶不是这里的人,但因着也姓朱的缘故,他对这明皇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毕竟,三百年前是一家嘛!
朱玉阶一边晃动着脑袋,看着远处的天空,时刻观察着云层,一边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皇陵。
皇陵就是皇家的坟!
看到那个皇家的坟,他就想到了自己爷爷的坟。
继而,他想到了爷爷活着时候的脸,又想到了爷爷说过的朱家家谱,想到了爷爷曾无意说过自己家祖上也是皇族后裔,还想到了那个传说中被宗室吃垮的朱明王朝……
刚想了没两分钟,班长周翔宇就凑了过来。虽然朱玉阶之前说过自己的理想是战斗杀敌,但在将朱玉阶调走之前,周翔宇还是要再确认一下他现在的想法。
“玉阶,你喜欢打炮吗?”
班长周翔宇笑容满面地看着朱玉阶说。
朱玉阶愣了一下:
打炮?
打什么炮?
怎么打炮?
班长,你啥意思?
这个问题是能问的吗?
不违反纪律?
他扭头看了看班长的脸。
班长很是坦然和正经。
见班长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猥琐的神色,朱玉阶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我想多了啊!”
朱玉阶自己脸上一红,赶紧又转回了头。
他一边看着身旁的65高炮,一边伸手拍了拍那钢铁小兽,开口说道:“喜欢啊!男人有谁不喜欢打炮的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炮!”
周翔宇是个老实的。
“这玩意算什么?”
他没察觉朱玉阶那点异样,指着65高炮,激动地说:
“它只是个空架子!”
“就只能对着天空发几颗增雨弹,又不是真战斗,有什么意思?”
“男人,要打炮,就要打大炮,干真炮,轰隆隆,咔嚓嚓,轰他娘的264、333,炸他娘的JSOC,让一切敌人,让一切汉奸,一切走狗,一切侵略者,一切魑魅魍魉全都在你的炮下灰飞烟灭,那才痛快……”
说着,说着,周翔宇就兴奋到双手都攥着拳头,举过头顶挥舞了起来。
朱玉阶再次回了头。
他的眼中满是诧异。
他知道自己的班长是个有点闷骚的热血青年。
只是,他没想到,班长没有他想的那么闷骚,却比他想的还要热血。
“班长啊,你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孩子都八九岁了,还整天想着打啊、轰啊、炸啊的,好不好啊?”
“班长,你这样一谈打仗就不要命,嫂子知道吗?”
“嫂子怎么看?”
朱玉阶看着那红彤彤的脸上满是向往、不停激动说着的班长周翔宇想着。
实际上,周翔宇也没有发泄多久。
声音高昂的他,在说了一会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可惜,我是没机会了!”
安静下来的班长,声音中满是失落。
“我的学历不高,也没考上研究生。”
“体能又一般,腿还在那年的行动中受了伤,平时就有点瘸,还一遇冷水就疼得走不了路。”
“我这辈子是别想到一线作战部队了。”
班长像是霜打的叶子一般,蔫了下来。
作为一个热血战士,想上战场却不能上,有功却不能立,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无所作为的老去,一事无成却又无能为力,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这些朱玉阶也知道。
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凭班长周翔宇的年龄和条件,他在部队继续苦熬,熬个几十年,熬到快退伍的时候,能熬个四级军士长就是他的顶峰了。想升三级军士长是难如登天。想升二级军士长一级军士长那是想都别想了。
作为军人,朱玉阶理解班长的苦闷。
同样因为是军人,他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拍了拍班长的肩膀。
“玉阶,我不行!你行啊!”
周翔宇则是一把抓住了他拍肩膀的手,双眼炯炯放着光说道。
“我虽然是班长,却打心眼里佩服你,羡慕你。”
“你有学历,有能力,身体好,战力强,在咱们班,我们九个都打不过你一个。”
“你这样的好兵,不该在我这个没人关注没人管的气象班里耗时间;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在我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混日子。”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情绪高昂。
“你要出去啊!”
“你要到最好的部队里做你的钢铁战士,做你的将军,做你的司令,去保家卫国,去开疆拓土,去打死那些恶心人的混蛋玩意……”
这是周翔宇的心里话。
虽然也会完成既定的任务,可经常无所事事,几乎天天无聊的气象班,确实会让人沉沦。
他自己就是这样。
他曾经也和现在的朱玉阶一样的努力。
只是后来,现实的平淡将他给打磨得平庸起来。
他不想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时候还要好得多的兵,在这个“新兵的墓地,老兵的天堂”里被消磨掉身上的锐气和战士该有的意志。
听班长这样说,朱玉阶沉默了。
说实话,他在一年多前来到这个“陆军气象班”的时候,也被这粗糙的环境、松弛的纪律给震动得不轻。
他以前没想过当兵还能是这样的。
在这个班里,平时并没有什么领导考核,也没有多少军事训练。若是没有协助地方的任务,一个班的人除了扫一扫地,擦一擦炮,聊一聊天,看一看报纸,经常性的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
多亏自己身上有着爷爷打小那刻入骨子里的严苛训练,他才没有被班里散漫的风气给带歪了。
在别人都不出操、都不锻炼的时候,他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和规划加倍地磨炼自己。
在别人都不爱学习、都不研究最新的气象知识的时候,他经常独自一人研究“引雷入地”“操雷控电”“人造地震”等气象武器。
没人给他支持,也没有人敢给他实验,但他也经常趁着空闲,偷偷跑到基地后面的荒山上,自己想办法去试验。
他还曾和战友们说,他要去那个传说中的神秘“气象部队”,去操控气象武器杀敌建功。
只是,在这个早就没有“气”也没有“火”的地方,他的行为并没有得到战友们的鼓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在全都躺平的人群中,那个不躺平的人,就有些刺眼了。
朱玉阶的这些行为虽然没有影响任何人,可他这个“新兵蛋子”的特立独行,他的“不合群”,依然莫名其妙地让部分老兵感觉到强烈的不舒服。
不少老兵对他的行为都装作看不到,选择了漠视。
也有一些老兵,在平常聊天的时候,就喜欢借着开玩笑的名义打击他。
甚至,有一个结了婚的老兵还给他起了个“气象模范标兵”的称号。
这个“模范”可不是真正的模范,这个“标兵”也不是真正的标兵,其中揶揄的意味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