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所没有课本,也不开设任何文化课的特殊学校。

进入这所学校的学员,必须先在不足一平方米的暗室“面壁思过”一至两天,必须遵守十六条严格到残忍的校规,还必须参加学校的各类魔鬼式训练,动作稍不规范就要罚做俯卧撑或仰卧起坐,反抗教官命令或试图逃跑者要接受严酷的鞭刑……

可是,这样的一个学校在若干年前却真实地存在过……

(一)

瑟瑟的寒冬雨夜,荆州市和鲁镇城乡结合处的乡间小道上一团漆黑,连路灯也不见一盏。

怒吼的狂风袭卷着斗大的雨点,拍打在暗夜中的树枝上、泥泞的乡间小道上、还有那若有似无的蛰伏在黑暗中的不明物体上……

滂沱的大雨中,泥泞小道的尽头突然闪现出丝丝缕缕的微弱灯光,一点点若明若暗地跳跃着——呈前进状,片刻之后……两束昏黄的车灯光线逐渐地明朗化,一辆和黑夜同色的奔驰车,晃晃悠悠地在雨帘中浮出水面。

驾驶室内开车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平头男子,他面目刚毅、身形发福、从全身上下的名牌占有率来看,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相,不过此刻的他却眉头深锁着,不时地回头扫视着后车位的情况,坐落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身着浅棕色皮质衣风衣,面庞秀丽的中年妇人,只见她颓然落寞地怀抱着坐在她身边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暗自垂着泪,妇人的脸上和手背上隐隐有几道被新抓的印痕,印痕上泛着点点腥红。

少女似乎睡得很熟,全身瘫软地伏在妇人的身上,她的头发染上了至少四种以上的颜色,身上除了一件裹胸外就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灰色线衫,下穿一条皮短裤、黑色网状丝袜、浮白色松高鞋,她耳朵上的耳洞已然数不清了,准确地说她耳朵轮廓已然被各色各样的耳环所占满——白晃晃的让人触目惊心,颈部以下到胸口的文身就有三四种——黑蝎子、狼牙、以及不知道是哪一国的奇怪文字……

少女的双手是被反绑着的,两只手被胶带纸捆得严严实实的,却还能睡得心安理得,说明应该不是绑架之类的恶性事件。

“柳源,那个学校真能治好我们的晓若吗?”妇人轻声地问。

“当然,我有个生意上伙伴,他儿子都吸毒成瘾到快要自杀了,去了那里两年已然恢复得不留一点痕迹,现在都已经在他的公司任常务副总了,你要相信那所学校,我那伙伴说没有那个学校治不好的孩子。”中年男子说着点燃了一支烟,烟头的火苗燃起时的光芒就象他们此时的希望一般跳跃着。

车子在雨中继续颠簸着——驶向他们的希望之地。

“到了……”男子将车开到一扇朱漆大红木门旁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吗?”妇人探出身张望起来,首先看到的是一盏几乎是军事基才用的大号探照灯,耀目的白光渗人地张扬着,照得人眼发花心发慌。

“就是这里,我先进去和他们的教导主任打声招呼,你们俩先在车里呆会儿。”男子撑起一把硕大的黑伞,走出车外。

雨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只不过断断继继地稍小了一些,妇人伸手捋了捋少女那辨不清颜色的刘海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那口气惊醒了熟睡中的少女,少女茫然中睁开惺松的双眼,蓦地愣了几秒钟后,就大声地咆哮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把我带到哪里来了,你们给我注射过什么,我恨死你们……我要你们和我一起下地狱……”她先是拼命地挣扎,见自己的双手被绑了就愤怒地向妇人发起了攻击,她生生地将头撞向妇人,妇人来不及闪躲,口角就被撞出了丝丝的血痕。

男子在车外发觉了车内的异常,飞速奔了过来。竭力将她止制住后,一个身穿深绿色工作服的教官模样的男子也飞速小跑了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两名女教官,一行人三下五除二将少女带进了这个特殊的学校——启德青少年行为辅导学校。

(二)

晓若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可以动了,可是周围却一片漆黑,这种渗杂着阴冷寂静的漆黑如同吞食铅块一般令人抓狂,她伸手一摸四周才知道自己被关进了一间暗室,四周大概只有一米见方,除了冰冷之外她还感受到了这四堵墙所带来的无形压力,它们如同武侠剧传闻的机关暗室,似乎时时都有将猎物毙命的可能。

累了靠一会儿墙,困了却又无法躺下来,只能屈膝蹲着转换着姿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她乏了……很乏……极乏……

混混沌沌之中,她听到自己的肚子叫得厉害,已经不清楚有多久没有进食了,十二小时、二十四小时、还是四十八小时,她已然经完全麻木,饥饿混合着困倦将她折磨得已然不知是否还尚在人间。

只感觉四周越来越阴冷、越来越逼仄、越来越令人窒息……就在她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耳旁隐隐传来一阵阵指关节敲打墙壁的细微声响:笃……笃笃……笃……,晓若强打起精神向声源的方向侧耳倾听:“我……我快不行了,我变成冤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们……你们等着……”声音断断续续地,似乎是隔壁的墙根传来的,颤悠空灵犹如——人的垂死遗言。

“你是谁?……回答我……”晓若倏然清醒了不少,贴着墙壁问。

“你们……你们……不久后,都会来陪我的……我等着你们……”那个声音比原来尖锐了许多,一字一顿地落地有声。

“你……到底是谁?你在我隔壁吗?你也是新来的?”晓若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墙壁恢复了平静,四周恢复了平静,那声音如同从未发生过出现过一般消失得了无痕迹,晓若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隔壁的那个人已经……晓若不敢再往下想,在昏昏沉沉和胡思乱想当中她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

时间在悄无声息的静态之中,继续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吱”的一声在毫无预兆之下被打开了,“柳晓若……出来!”一声厉喝后,一道刺目的白光射进来,晓若的眼睛微微才开启了一下,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刺痛。

她瑟瑟地抖了一下站起身,可是没走几步因为重心不稳又跌倒在了地上。

接着,迷迷模模中她感觉有两个人架起将她送去了医务室,在医务室的输液房输液时,她隐约听到了两名护士的一段对话。

护士甲:“最近真是玄,血库里的血又莫名地少了一些,少的都是O型血。”

护士乙:“是呀,都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回校长都吓着了。”

护士甲:“校长?”

护士乙:“那当然?去年你还没来的时候,学校里出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说了——不说了,我要去医务长那里汇报工作了。”

护士乙:“瞧你这话说半句的。去吧,这里有我呢。”

惊天动地的事?……晓若的脑袋嗡嗡地旋转着,全部围绕着这几个字,这个学校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事情?正要往深了去发挥她那天马行空的联想力,猛地感觉自己的耳朵一阵的刺痛,撑开了眼睛,发现护士乙小姐正在动手扒动着她的耳环,似乎是要取下来的意思。

“松手……松开你的手。”晓若吃力地抬起手臂,将护士乙推开。

“别动……这里可不是你们为所欲的家,你最好乖乖听话,要不然让教官知道了,可有你好受的。”护士乙丝毫没有白衣天使的温柔和可人,她强硬地按住晓若的头,生拉活拽地将她将近几十个耳环全部扯了下来,有几个因为和皮肤粘合还被扯出了一些血丝。

“魔鬼……你们全是魔鬼……”晓若捂着耳朵,咽咽地哭出声来。

护士刚想拿来酒精要为她的耳朵消消毒的时候,门外突然冲进来一群惊慌失措的人,貌似教官和学生模样,他们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清瘦俊秀的十七八岁的男生进来,那男生好像昏迷过去了,全身瘫软地由几名学生架扶着搬到了病**,旁边的教官一脸的紧张,额头在大量地冒汗,汗水蒸发的气雾奇怪的在他的脑袋上萦绕着。

(三)

“袁教官,这项启航是怎么了?”护士乙凑上去问。

“不知道,在训练的时候突然昏倒了,症状似乎和蒋妮傅鸿波差不多……”袁教官六神无主地回答。

“什么,我的天哪,我得马上联络医务长。”护士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拔了个电话,匆匆几句后就开始为昏迷者量起血压来。

晓若撇了撇嘴,在心里骂到:我刚才也昏迷了,怎么就不见有人这么关心过。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一名身穿白大卦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匆匆从门外小跑了进来,此人高大英俊、棱角分明、一副儒雅的专业人士之相,只见他伸手拿出一把小型的医用手电在昏迷者的瞳仁处照了照后问:“他病发多久了?”

“没多久,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我们刚才在训练引体向上,他刚上去就摔下来了,开始以为是他体力不支,后来

很久没见他起来,才知道是出事了。”袁教官回忆道。

“恬妮……”医务长将护士乙拉到角落处低语了几句。

晓若在心里笑道:这副凶神恶煞般居然叫恬妮!

低语过后,那个叫恬妮的似乎接受了什么命令,急急地退了出去。

“医务长,我们借一步说话。”袁教官将医务长拉到了另一个门诊室去私聊了。

输液室里,只剩下三五个惊慌无措的学生和躺在病**奄奄一息的那个项启航。

“听说隔壁飞翔队的蒋妮和傅鸿波就是因为这样的症状,输了液后回家没多久就死了,可能是因为死在校外,又查不出具体的死亡原因,家长才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追求责任。”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长一些的平头胖男生说得有板有眼,似乎知晓许多事情。

“我刚才好像听到医务长提了需要输血几个字,难道学校里有吸血鬼,而且吸完血还留下了致命的病毒?”旁边一个幸灾乐祸的小男生起哄道。

“切,被吸血鬼吸过血的人最多是再去吸别人的血,没有死亡这一说的,有没有常识呀。”晓若不屑地别了他们一眼。

“你是谁呀?再多嘴,小心吸血鬼晚上来找你。”小男生咧开嘴,作出吸血的动作。

“新来的,告诉你——这个学校可是地狱,小心有命来,没命回。”另一个和晓若同龄,头发染成了蓝色、脸上文了个“仇”字的男生不冷不热地讥诮道。

这时候,袁教官和医务长从里屋走出来了,他们的神情都绷得紧紧的,袁教官向那几个男生摆摆手说:“你们先回队吧,这里的事情不许往外宣扬。”

几个男生相互对视了几眼后默默地点点头,退出了医务室。

晓若见状徉装睡去,将脸朝里闭上了双眼。

“医务长,你确定他们是突然丧失大量的血液?”袁教官问。

“是的,所以得马上输血补充血液,至于以后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医务长叹了一口气。

“这么说,去年蒋妮和傅鸿波的事情……”

医务长似乎发现了晓若的存在,马上提醒道:“别说了,这事就先这么办吧。”

这时,护士甲和恬妮一同捧了几个血袋从门外进来,医务长向她们打了个眼色,她们俩人一同动手将病**的项启航推到了另一个病房后关上了门。

晓若在**直挺挺地又熬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见瓶上的液好像输得差不多了,就开口叫道:“医生,护士我输完液了,快帮我来看看。”

许久,都不见里面有人出来,倒是一阵明显的悉悉索索的响动在刚才他们进去的候诊室里面传了出来。

晓若聂手聂脚地起来,一手提起架上的吊瓶,正欲进去看个究竟,突然她感觉后面有一手搭了上来,重重握住了她的肩膀。

(四)

“我是这里的教导主任英波,你是柳晓若吧!来,我帮你。”英主任亲切地抿嘴一笑,动手帮她拔掉了吊针。

晓若望着眼前英明神武的**教导主任,不禁有些寒意,她定定地望了他几秒钟后说:“主任,我……想吃饭。”

“去吧,操场后面就是餐厅,都两三天了你确实该吃一些东西了,吃完就直接去队上训练,晚上背校规,这是你的住宿和列队卡,上面有具体的宿舍位置和列队名称。”

“好。”晓若应了一声,拿过那张卡就跑出门去。

外面的天色好象二三点钟的光景——灰朦朦,似乎已经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地上还没有干,湿湿的冒着寒气,晓若将那张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后,发现自己住的地方叫圆梦楼204室,列队的名字叫飞翔队,背面小小的字体似乎是校规,仔细数了数有十六条,晓若刚读到第一条就看到了“鞭刑”二字,不敢再往下看就把卡装进了口袋。

摸了摸饿得几乎**的肚子,她开始寻找传闻中的餐厅。

果然,在操场的背后,她看到了“学校餐厅”四个橙色的大字——字体圆润、色彩鲜亮。

餐厅设施还算正规,整体格局被一排磨砂玻璃隔成了两个世界,靠里侧的应该是教官及学校高层享用的,所用的餐桌椅较高档些,外头的则是统一的双排对座式塑料餐桌椅,采用普通的快餐连锁店的模式。

“我是新来的——要吃饭,是英主任批准我来的。”晓若朝着一个胖胖的厨子模样的大叔囔。

“怎么来这里的小妮子都不会说人话呀……拿去。”胖大叔有些生气,许久才丢出来一份用不锈钢铁盘装好了的套餐,一荤一素微微冒着些热气的样子。

晓若撇撇嘴若无其事地端了盘子,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老于,听说又有孩子出事了,这一年的时间有三四个了吧?”正在低头洗碗身穿花色棉袄的大婶突然说道。

“就是,自从那个新来的女生死在暗室里开始,这怪事就没停过,大伙都传是她化作了吸血鬼来找替身的。”胖大叔煞有其事地接口。

“就是,刚死的那俩孩子……”洗碗大婶突然停住了口,把话憋了回去。

门外好象站着一个人,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地向晓若移了过来,晓若扭头一看原来是英主任,她敬畏地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吃吧!我来是告诉你,你的寝具我已经派人放到你的宿舍里了,吃完的话我带你去见你们队的教官,熟悉熟悉环境。”

“报告主任,我吃完了。”晓若抹了一下嘴回答。

英主任看盘子上已经所剩无几,点了点头说:“那就跟我走吧。”

天色已经有些微暗,冷风带着地面的湿气吹到人的脸上如刀绞一般,晓若不禁打了个冽趄,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隐约看到头上飘过几朵乌云,形态仿佛传说中的西方吸血鬼的轮廓,一个激灵她向英主任身边靠了靠。

因为是雨天,训练安排在了室内体育场,所谓体育场其实就是几个大型的教室打通了独自成室,英主任敲了敲门。

一张皮肤黝黑的四方脸张了出来,英主任指着晓若对四方脸说:“朱教官,这是新来的柳晓若,以后就在你们队了,带她进去吧!”四方脸扬起嘴角勉强笑了笑,将晓若带进了室内体育场。

“大家欢迎——你们的新队友柳晓若同学入列!”朱教官鼓掌边向其他队员示意。

列队队员约三十来名,高矮肥瘦均占部分,只见他们的脸色都阴阴的,似乎不太欢迎她,其中最后一排列队中的一个胖女生还故意在暗处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狠狠地踢了过来,硬生生地砸在柳晓若的小腿处,晓若暗暗地皱皱眉头,目光扫向胖女孩的位置,胖女孩故意扭过脸装成无谓的样子。

这时,下课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稍息!”一个队长模样的高大男生叫了一句,队员们一欢而散。

晓若恹恹地一个人走到窗口,因为是新环境她还不敢冒然发作,而且她很累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美美地睡上一觉。不知什么时候刚才那个砸她的胖女孩居然面向她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不屑的笑,暴突的鱼眼一翻一翻,身上的肥肉节律地抖动着,晓若明显感到了瑟瑟寒意。

(五)

“你想怎么样?”晓若将双手横架在胸口,狠狠地咬了咬嘴唇。

胖女孩的手在变化,动作的幅度很大,一个圆弧在空中掠过,胖手马上要扬到晓若的脸上的样子,晓若一惊正欲伸手抵挡,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胖女孩重心不稳,摇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终是没能动弹过来。

“朱教官……快……快来看一下,有人晕倒了。”晓若焦急地摆动手臂,向正在远处饮水机旁倒水的朱教练大叫。

四周突然乌压压地围拢来,晓若感到有一种莫名的窒息,她感觉有人在撕扯她的头发、衣服、耳朵……

“你们快给我住手,马上将潘红抬到医务室去。”朱教官发火了,额上的青筋根根暴出,他一把推开围挤在晓若身边的人群。

人群随着潘红的搬离,蜂涌而出。

晓若呆呆地停在原地,她想哭,可又哭不出来。

这时,她的眼前突然晃过一个人影,人影走得很快在室内体育场的大门口一晃而过,不过晓若确定自己看到了一身白大卦——医务长不救人要去干什么?晓若来不及多想,尾随在了他的身后。

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医务长蓦地在校长室的门牌下停住了脚步,并没有敲门他就闯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匆忙门没被关严,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

晓若听到里面有争吵的声音——弱弱的,似乎有人在故意压低音量,她探出脑袋朝里望了一眼,发现医务长正在发火,他身子前倾趴在校长的写字台上俯视着校长,因为是背对着大门所以只能看到校长的表情,肥头大耳的校长唯唯诺诺垂着头,一脸的郁闷苦相。

“你还是快点另请高明吧,我是干不了了。”医务长气恼地说。

“伟绅,再帮表哥一次

吧,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如果这事传出去学校会垮掉的,你也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了办这个学校花了多少的心血。”校长乞求。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次是接连几名学生发生类似状况,现在此事在学生周围已经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相信很快会传到其他家长的耳朵里,到时候恐怕你是再也瞒不住了。”医务长痛心疾首地说。

“能瞒一时就一时吧,现在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了。”校长固执地心存一线希望。

医务长见无法说服校长,甩出一句:“这事情,顶到最后是要出大事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长室。

那晚,晓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见,那个俊朗帅气的医务长,在黑夜中慌不择路地拼命地奔跑着,根据四周的路况那似乎是一段通往乡间的水泥路,四周黑乎乎的只能看到医务长的白大卦在月光下的反光,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时地跑一段又停下回头瞧瞧后面,渐渐地——他的身后出现一张肥头大耳的脸——似乎是校长,只见校长跑得已近虚脱,他想大声呼叫前面的医务长,可是又发不出声音,医务长跑了好一会儿后,面前出现了一扇硕大的黑铁门,铁门敞开着通向里面的是一条由异常规则的青石板铺成的奇怪曲折的小路,医务长顾不上太多,撒开跑继续往里跑,跑着跑着……四周的情形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医务长看到了月光下矗立着白晃晃的石条,一大片一大片的,他好奇地停下来探身仔细看了其中的一块,他的目光在变化,呼吸也变得不再顺畅,过了许久他喃喃地自语道——亡夫楚伟绅之墓。

医务长身子一歪蓦地跌倒在地上……这时他的身后倏地出现了一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根据身形并不是校长,来人力大无穷地伸手将他抓了起来,轻轻一丢医务长的身体就飘了起来……

晓若感觉自己在梦中居然也飘了起来,她拼命地伸手去抓医务长的身体,可是双手触及到的却只有空气,她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什么都抓不住,只是一次次地穿透医务长的身体。

(六)

医务长跳楼死了,就在晓若做怪梦的第二天清晨。

晓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医务长已经被抬走了,出事的地方只留下一滩腥红,一小滩带着一点点浮白色的腥红,她看到围观的学生都在窃窃私语,捂着嘴巴极小声的样子,晓若的心一沉,联想到昨天的梦不禁一阵寒意。

两个一高一矮的男生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貌似很快意恩仇的样子,脸上挂着神秘的冷冷的笑意,高个子带着小小的兴奋瞥了一眼矮个子说:“不知道丁珂在天有灵,会不会看到。”

“一定会看到的,暗室里这么阴暗她应该早飞出来透气了,这里有她最愿意看到风景,她是不会错过的。”矮个子答。

“转眼一年多了。我现在仍不敢相信她是因为和我们一起服食过量的摇头丸死的,丁珂这么有音乐才华,我曾一直艰信她会成为未来的摇滚巨星。”高个子的眉头皱了一下。

“这事要怪就怪楚伟绅,要不是他当时固执已见,坚持要给丁珂关暗室不予以治疗,丁珂也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矮个子愤然地吐了一口气。

晓若的心突兀地猛跳起来,原来暗室里真的死过人,那个死去的女孩叫——丁珂,她的耳边隐隐又响起那悠远而又空灵的指关节敲墙的声音——笃……笃笃……笃……。

恍惚间,她看到有一辆警车不知怎的开到了校内,从上面下来几个穿着警服的青年警员,他们二话没说就将那两个一高一矮的对话男孩带上了警车,男孩来不及挣扎,已然消失在了警车里,校长似乎听闻到了声响,肥胖的身躯圆球似地从楼梯上“滚”下来,一同下来的还有英主任和学校的几名教官。

学员们一见教官和校长,逃也似地散开去,如同一盘瞬间掉落满地的玻璃弹珠——滚跳得飞快而麻溜。校长的脸呈难看的猪肝色,好像刚刚和教官们展开过一场激烈的争吵,教官们则都绷着脸,一副沉闷又压抑的表情。

归队后的教官和学员人人都人心惶惶的,一整个上午似乎都是在慢跑,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有些人实在是累了,可又不敢违背教官的命令,大家都在喘气,脚更是软绵无力,仿佛不单单是因为身体的疲劳,而是心里堵得慌。

教官的脸阴沉得很,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最后好象他实在是绷不住了,冲出了操场。

学员们因为没有得到教官停止的命令,而且继续慢跑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了人体极限,跑到后来反而变得不再气喘吁吁了,但表情仍然麻木着。

校长办公室里,聚着所有的教官,却不见校长本人。

每个教官的手上都捏着一张纸,“辞职信”几个黑体色大字异常醒目。看来,这群人是决定集体辞职来了,只等着校长大笔一挥批准其离开,可见刚才和校长激烈争议的事情应该也不外乎于此,那个时候两个男生还没有被警方带走,事态还在控制阶段,可现在一切都明朗化了,学校已被无声地公告正式卷入了一场恶性案件当中,本来校内情况已经千疮百孔了,这层窗户纸一捅破,后果各人可想而知,

教官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呆在这个民办学校赚的都是出勤工资,如若学校停学整治他们很清楚以校长的品性是断不会再开出工资的,何况整治后会不会再有学生上门还是个未知数,而现在类似的学校已经形成气候,稀缺的资源正是优秀的教官,所以他们是具资本跳槽的,何况就目前状况辞职已是迫在眉梢。

等了许久,校长一直没能有现身,直至天色全部暗淡下来依旧不见其人影。

虽说去意已决,可是在岗一日还是要为人师表守好岗位,他们只得纷纷散去,退回到各自管辖的生活区去检查学员寝室里的就寝的情况,就在他们去到各自管辖的寝室视查的时候,看到了令他们至今仍心有余悸的一幕——所有的孩子齐刷刷地倒在**紧闭双眼和衣而眠,靠近一看这些孩子貌似是睡着了,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摇这些孩子仍酣然熟睡。

就在几位教官相互打电话通告彼此遇到的状况的时候,一位教官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哗然。

(七)

当所有的教官赶到圆梦楼204门口的时候,大家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抽离掉了所有的表情,只见英主任旁若无人地将这些孩子的手臂高高撩起,一管管的鲜血被他从孩子们的血管中抽出来装到一个个标识着“病毒”的玻璃瓶里,他的表情平静安祥如一名资深而悉心的医者。

当所有人冲进去将他强行制住的时候,他竟淡淡地说:“你们这些无知的人,我这是在为他们进行莫里治疗,这些孩子的血中都有病毒,只有利用莫里治疗在他们的血液中加入温柔的小牛血才能真正的挽救他们,体液学说由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就是用这种方式治好了无数的精神疾病患者……”

英主任疯了,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利用职务之便偷走医务室的O型血,然后寻找一些小牛血加入其中,在抽取了O型血的孩子的大量血液后,再帮他们输入少许渗杂了小牛血的医务室的O型血,他把他的行为理解为挽救治疗这些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让他们重获健康。

他称在孩子们服用下他所提供的预防莫名晕厥的 “中药”的时候,当他看着他们沉沉睡去的时候,当他将他们体内带着病毒的血液抽离出来的时候,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才是最神圣的医者,那些如花般的被世俗污染过的孩子的未来将被他彻底地拯救。

那两名在晓若面前的一高一矮的对话男生,在警局里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他们称当他们发现第一个学员发生意外的时候就以为找到了最好的复仇的契机,他们将录了音的小型收录机偷偷地放在暗室内,调控好时间选时地播放用以扰乱新学员的神经,当然做到这些他们确实花费了许多精力,可是自他们懂事以来,他们就知道没有钱摆不平的事情,他们恨这个学校剥夺了他们好朋友的生命,当然更恨的是楚伟绅本人。那天半夜楚伟绅因为学校接二连三出事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天台上喝闷酒,他们俩人一直都有结伴上厕所的习惯,据称是为了再次受到教官的迫害,当时从厕所回来的时候他们一眼便望到了天台上的楚伟绅,别人可能远距离很难在黑夜中看清一个天台上的人影,可是他们不同,他们已经将楚伟绅刻入到了自己的脑髓里,于是,即兴地——他们设了个局,一个人和楚伟绅假装聊天,另一个人则将他推了下去。

学校被查封了,学员和教官逐个离去。

经历了这一切的孩子们似乎在一夜间成熟了,他们含着泪拥抱着告别,仿佛重生般地倾叙着离别之情,生命的过程似乎在此刻得到了新的升华,他们确切地告诉父母自己要重新为人,并且彼此约定在三年后再聚首……

晓若在校门口再次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似乎在一夜间变老了,发隙间斑白的颜色隐隐透了出来在阳光下异常显眼,她的心紧了一下——过往孩童时他们对她的好如电影特写般地一幕幕浮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