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
自打东家大婚后,青山爹和青山娘可是着实的哆嗦了一阵子。
在他们的心里,东家确实是个本事比天高的女人。在背着人,两口子聊天的时候,也经常会谈论到底有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的上她。
儿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对于青山喜欢东家这件事,青山娘早就知道。她很支持儿子去求娶东家,毕竟哪个当娘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像朵花似的?
不过天不遂人愿,青山娘认为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够好,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生的要多体面有多体面!
那个葛老实家的三丫头不是嫁了个秀才做填房么,就那个刘秀才她就怎么瞅着都没有自己家的青山有模样。
“所以东家相不中青山完全就是因为咱青山晚下手了一步!”
“要不……”
“你快拉倒吧!”听见自己的老婆又在叨叨大儿子的事,青山爹不耐烦的从被窝里伸出脚去踹了她一下:“你是大米白面吃得滋润了吧?还要不?要不能咋样?让咱儿子和当今万岁爷抢媳妇去?”
“赶紧闭眼睡觉!要是有精神就给我揉揉后背。别没事张嘴闭嘴的什么都说!”青山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下巴放到枕头上,趴着身子继续说道:“用点力气,最近想是年岁大了,总觉得筋骨不得劲。”
青山娘不情不愿地翻身坐了起来,“你个老东西,别的没学会,老了老了还要当上大老爷了,感情是把我当使唤丫头用呢!”
“哧……”青山爹闭着眼轻笑出声:“你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使唤丫头?有你这么老的丫头?也不去水盆里照照,你脸上那褶子比我刨得田里的沟都深!”
“嗨!死老头!”青山娘一把掀开青山爹的被子,让光着脊梁的他晾在炕上:“用点力气哈?你等着!”说着话,她在炕上摸摸索索的找扫炕笤帚:“你趴好了,看我不抽死你的!”
“哎哎哎……”后背上挨了一下的青山爹身手敏捷地一下子跳到了地上,没看出筋骨哪里不好。此时他双手抱着肩,抚着双臂笑道:“你怎么岁数越大越抽抽啊,真打啊?咱两夫妻还不能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没见我正发愁吗……”青山娘看见他一打就跑,也不去追,自顾自地摆好枕头又钻了被窝:“唉!儿女都是爹娘的债……”黑漆漆的房里,她眼睛望着屋顶感慨道。
“你说咱青山咋就讨不上媳妇呢?咱得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唉……”青山爹也跟着叹了口气,自觉地钻了老婆的被窝。
“咱家老大不是讨不上老婆,而是总是拿……比对着。这样的女子确实难找啊。”
眼瞅着青水和吕淑仪生的女儿都快一岁了,青山依旧自己过得云淡风轻不温不火。
早年他是拒绝父母给他托媒人找的女子,现在,以他姜氏农庄大总管的身份,再加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知道了姜氏农庄与当今皇后娘娘的关系以后,到了二十五岁还未婚配的青山在帝都有待嫁女儿的名门望族里。都是抢手货呢!
可青山对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地样子,不多说不少道。
就这样的一种和气,在外人面前就显出了生分。又有皇后娘娘这层或明或暗的关系,他竟是生生的长出几分威严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家都不敢随便的把自家的女儿抬出来,生怕入不了主管大人的眼,没得丢了自家的颜面。
于是大好青年青山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一如既往打着光棍儿。
而且为了逃避他娘越来越频繁的唠叨,他现在已经搬进了大场院里住着。
农庄的事情很多,姜暖只定了个大方向,每日里那么多繁杂的事务都是他在一样一样兢兢业业的做着。
他心里始终记者姜暖说的一句话:家里的事儿归你,外面的事儿我来。
青山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在为阿暖看家,就会觉得恬淡很多。
现在的阿暖大多数的时间还是住在尚武庄。她也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岑相思每天坐着马车城里来城里去,由着姜暖继续住在这里。只要暖暖高兴,他累点儿没啥。
不过,就为了青山是在为这对儿任谁都惹不起的夫妻做事儿,开始的时候可是把青山爹和青山娘吓得不轻!
那是因为他们听说跟着娘娘办事的男人必须都得是太监!否则给皇帝带了绿帽子那还得了?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青山爹和青山娘比谁都清楚,他是断不会做出不合理法的事情的。
可……万岁爷看着他家娘子那叫一个紧!几乎到了要时时拴在玉带上才踏实的地步。万一他哪天心情一‘好’赏了青山一个主管公公的差使,那可如何是好!
后来青山娘还为这事儿偷偷的找过姜暖,进了她家的院子,见到姜暖就一个头磕到了地上:“东家,大小姐,皇后娘娘啊……我求求您了。别让我家青山成了……”
“成了啥?”姜暖正在厨房里忙活,满手都是面粉,赶紧示意杨玉环把跪在门口的青山娘拉起来:“婶子,你赶紧起来吧,咱有话好好说。我这里不兴磕头跪拜的。”
“那我先起来。”青山娘知道姜暖的脾气,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所以她不敢不听她的话,赶紧扶着杨玉环的手站了起来,迈步进了厨房,站在姜暖的身后小声说道:“我是想求求您别把我家青山的切成公公!”
“我把青山切了?”姜暖愣了楞,随即爆笑:“哈哈!婶子啊,您就放心吧,我身边又不是一个男人没有。喏,您看看。”说着她把手从面盆里拔出来一指腰肢粗壮的杨玉环:“玉环家里的不就是给我在赶车么,您看看她不是一样要当娘了?”
“可不是。”姜暖这么一说,让脸皮很薄的杨玉环红了脸,也让青山娘略微安了心。她瞅着杨玉环的肚子说道:“你这个肚子尖尖的朝前,婶子看着像是个男娃。”
“看,我也说是男孩子呢。”姜暖和好了面,在水盆里洗了手:“你不是把七七小时候的衣衫都留着么,不嫌弃就拿去给你儿子穿吧。”
“娘娘,我可不敢!”杨玉环赶紧摆手,“大皇子的衣衫奴婢可不敢要!”
“那里那么多的事儿啊?”姜暖撇嘴:“你要是嫌旧了,就自己做新的,若不去就拿着穿吧……”
杨玉环又摇了摇头,她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再好,她也不敢乱了身份的。
她儿子可没身份穿大皇子的衣衫呢。
“不对啊!”青山娘忽然又大声说道:“我就是听说一直陪着咱们小公子上学的那个小后生……叫巧心的,就是被切了!”
“呃!”姜暖抬了抬眉,想了想才说道:“巧心自小就入了王府,早就是个公公了。是因为这个孩子心细,陛下来派了他照顾阿温的。他不是才被……那啥的。”
什么切啊,切的,姜暖翻了白眼,她自从与岑相思大婚后执掌后宫,还没往宫里招过一个新太监呢……
“啊?原来如此啊?”青山娘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
对于自己老娘的瞎操心青山是并知晓的。他每天忙忙碌碌,跟着姜暖的这几年,他自觉长了太多的见识。
姜暖在经营方面的思维,有很多根本就是他永远也想不到的。所以在实践这些方法的同时他也是好奇的在等着结果。
于是便在这种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二十五岁了。
对于自己的婚事,爹娘的着急他心知肚明。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随便找一个女人对付着过一辈子。
“也不知道膳房里还有没剩饭。”抄完今天的账目,他轻轻吹干了纸上的墨迹才把账本合上。觉着肚子好似饿了。
推开房门,白日里喧嚣的大场院里一片宁静。站在台阶上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斗月亮,估摸着现在的时辰。
“青山哥,快点帮个忙!”一个女子的声音急急的唤道。
“秀儿?”青山走过去,看见蹲在水井边洗衣的刘秀支愣着脖子一动不动地,只有眼珠子在骨碌碌地转。
“簪子,我的簪子快掉了,我手上都是皂角……”看见青山过来,她赶紧说道。
秀儿的一头秀发之上,一根不值钱的银簪滑出了大半,看着就要从头上掉落,难怪她支愣着脖子不敢动弹。
青山犹豫了一下,看看四下确实没人了,只好伸手帮她把簪子戴好。“这么晚才洗衣?”
秀儿石榴她们住着的那个院子里没有水井,所以她们洗衣服都要来大场院里。
秀儿抿着嘴笑了:“青山哥。”眼睛里是计谋得逞的狡黠。
青山看着她,蹙起了眉。
秀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小脸上笑意盈盈,抬手摸了一下被青山戴好的银簪,然后抬眼直视着他:“今儿是我生辰,我及笄了。”
古代女子到了十五岁称为及笄。就是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了。
“嗯?”青山站在刘秀身前也直视着她。
这个女子是阿暖带回来,一直稳稳重重,不肆张扬。如今在这无人的夜晚无人的地方忽然开口对自己说这些,青山自然知道是别有深意的。
“及笄?”他抬头望了望天,“我记得秀儿不止十五吧,你不是比石榴才小一岁么?她今年是……十八了吧。”
他不怕有人讹上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很无聊。
“不是,我自己生辰怎么会忘记呢。”秀儿明亮的眼里忽然黯淡了一下,她连忙低头:“我被卖的时候,那个人牙子说满十二岁的才能给五两银子,所以……他们给我多报了两岁。”
“什么?”青山心里一颤,他低头望向刘秀,她在甜点心做工已经有四年了,那,她才十岁多一点就开始自己养活自己了啊!
“这……”青山顿了一下,“今儿是来不及了,明儿我和我娘说说,让她给你备下份及笄礼。”
“青山哥的礼物我已经收了!”刘秀仰起头来,眼中带着泪,不过依旧是笑眯眯地说道:“这簪子就是了。”
“这……”青山张了张嘴,接下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女子及笄代表这长大成人,是很重的一个时刻。不管是大宅门还是小门小户,只要有女儿到了这个年纪,都是要给她办一个及笄礼的。
刘秀已经没有亲人,所以一个少女这么重要的时刻,仍是只有她自己记得。
没有及笄礼,没有礼物,甚至没有同龄小姐妹的祝福。
这根簪子,原本应该是她的母请来的身份最尊贵的女性长辈来为她戴上的。青山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充当了这么样的一个身份。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刘秀忽然对着他说道。
“啊……”面对如此坦诚的表白,心里还在怜惜着她的青山有些措手不及。虽然他二十五岁了,可,面对女子的如此直接的话语,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二十五了……”他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比我大十岁。”刘秀点头。
“我是肚子里饿了,所以才想去膳房的。”青山记起自己为什么要出房来了。
“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秀儿把自己的湿手在身上擦了擦,转身朝着膳房走去。
“秀儿……”青山想叫住她。
“回屋等着去吧。”刘秀声音从后院传来。
在青山心慌意乱地站了不知多久之后,他决定今晚还是回家去睡。
于是他逃也似的朝着大场院的大门走去,心跳如鼓。
“青山哥,面做好了!”刘秀双手捧着一只大碗,眼巴巴的叫住了他。
“我……”他想说‘我不饿’,可看到刘秀的眼神,青山竟身不由己的走回了屋子。
一大碗面下了肚,除了给他撑的肚子要裂开了,他愣是没有尝出啥滋味来。
“好吃么?”秀儿端了把凳子坐在门口,房屋的大门是敞开着。只是大场院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秀儿。”青山一张嘴才说了两个字,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个饱嗝,立时他的脸便羞臊的发红。
“我二十五了……”
“我知道。”秀儿眼睛看着门外:“我知道婶子经常往你家里请媒人,所以我天天烧香求菩萨呢。”
“求……求什么?”青山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发起烧来。
“求……”刘秀摇了摇嘴唇,然后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求那些女子各个都是丑八怪,被你相不中,要不就是眼瞎,相不中你!”
“……”这话先是让青山愣了,然后又抑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可笑么?我就是这么想的。”刘秀依旧扭着脸冲着门外:“东家说过的,自己的幸福一定要自己去争取。我就一直盼着自己长大。今天,我终于十五岁了。我可以嫁人了,所以我必须把这些话告诉你。”
“我喜欢你,青山……”
“……”青山的心似乎是被什么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他沉默了。
这样的刘秀,不知哪里像了阿暖。
“终于说出来了……”刘秀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用手抚着胸口。“我没有娘家,唯一能够做主的就是自己的婚事。”
“不过,青山哥,你不要怕……不用马上就给我结果。我可以再等你几年的。要是过几年你还没有相中的姑娘,就娶了我吧……”她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提了个包袱进来。
“这个,给你的。你别嫌。”她低着头说道。
“是什么?”青山不敢看她,因为这个平时文静稳重的女孩子,现在像变了一个人。让他害怕。
“你自己看看。”刘秀走过去,把那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青山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把那个包袱打开,“衣服?”里面是叠的整齐的三件衣服。
“嗯。每年,我过生辰的时候都会买一块布给你做一件衣衫,每年的生辰我都会许同一个愿:青山,你要等着我长大……”
青山把三件衣服都打开来看了看,那是最最简单的样式,而三件衣服的做工却明显不同。
“这都是你做的?”他提着一件针脚粗细不一,缝得歪歪扭扭的长衫说道。
秀儿的脸又红了:“那是……我做的第一件……我买了好多布,花了一个月的工钱,也只做出这一件差不多的来……”
“若是……这中间我娶亲了呢?”青山涩声问道。
“不会的……菩萨会保佑我的,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及笄啊……”刘秀垂着头说道。
“明年的生辰愿望你可以换一个了。”青山一步步走向刘秀,最后站在了她的身前:“我……明天就让我娘去请媒人……向你求娶。”
这个女子已经等了他三年,他怎能再让她虚耗三年韶华呢。
“啊?!”刘秀猛的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我不是很着急的,你可以多想想的……”这下轮到她说话结结巴巴。她没想到,青山能对她说出这句话来。
她不敢想啊……
青山摇头,拔下她头上的银簪,刘秀的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青山把自己头上的玉簪取下,然后走到秀儿的身后,把她的头发都挽在头上:“及笄,怎么能没有一份礼物呢……”
……
洞房花烛,青山终于打发走了所有那洞房的亲戚朋友以及街坊邻居,喜滋滋地走到一身大红喜服的刘秀身前脱衣服:“娘子,你看!”
“哎呦!”本来就心里忐忑的秀儿立时伸手就把脸捂住了:“还没有……喝交杯酒……你不要脱了……”
“你不看看么?”青山伸手把秀儿捂着脸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笑吟吟地把他的小媳妇拉了过来:“你做了那么久,我怎能不穿呢。”
秀儿羞红着脸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俊美的青年身上大红喜服已经脱去,穿的正是她给他缝制的第一件七扭八歪的衣衫。
一年半后,青山娘如愿以偿的抱上了陈家的长孙。
陈青山一生都未离开尚武庄,一直是姜暖的管家及挚友。
青山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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