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波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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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书就看了杜怀瑾一眼。

这话虽不是什么秘密,可当着杜怀瑾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沈紫言见得分明,因杜怀瑾背对着墨书,也未曾发现什么端倪。只是听着墨书不答沈紫言的话,有些奇怪,也未在意。沈紫言眨了眨眼,就推了推杜怀瑾:“我和墨书说会体己话,你先出去走走。”话说的非常直接。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沈紫言对杜怀瑾的脾性也摸清了几分。对待杜怀瑾这样的人,说话越是隐晦,他就越来劲,相反,若是开门见山的,他倒是能听上几分。这个人虽然聪明,看着不羁,可到底还是有几分性情中人的味道。因而沈紫言到最后也不和他打花枪,索性挑明了说。

杜怀瑾听着沈紫言笑语,眉梢微挑,瞪了她一眼,“你倒是会拿大了。”沈紫言坦然的回视她,也是学着他微挑眉梢,“那也是三少爷惯出来的。”杜怀瑾一听,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又吩咐墨书:“好生照看着夫人。”墨书忙应了。

随着满绣帘子被放下,沈紫言就指了指床边的小杌子,“坐下慢慢说。”墨书告了罪,半坐在小杌子上,说道:“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大夫人那边太医来来往往的,看样子似乎有些严重的样子。”

沈紫言不由默然。

大夫人才从自己这里离开不久,走时还是好好的,现在能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因为来去的奔波,动了胎气?沈紫言越想越觉得在理,越想越觉得愧疚,说起来都是自己的卧病在床的缘故,不止是杜怀瑾跟着熬油上火,日夜没个消停,就是福王妃,也屡屡遣了林妈妈和璎珞来看,想必心头一时半会是放不下了。

心生暖意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总是要养好身子才好,一直这样下去,也着实让人没个安宁。

叹了一口气,吩咐墨书:“待太医走后,你去寻个知道的人问问,看看是怎生光景。”墨书忙应了一声,又凑近了些,细细察看沈紫言的脸色,“小姐今日脸色可算是红润些了。”不管真话还是假话,这话落在沈紫言耳中,都觉得十分受用,她捂着双靥,笑了笑,“那就好。”

大夫人那里,人来人往,福王妃坐在碧纱橱后,细听着太医诊脉,待太医退下去开药时,林妈妈就扶着福王妃从碧纱橱后走了出来,坐在了炕边,眉宇间是抹不去的忧虑,“怎么突然就见红了?”

大夫人已经是脸色煞白,她怀上这一胎已经十分不易,现在眼看着见红了,泪流不止,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从容,忽然挣扎着起身,紧紧握住了福王妃的手,“娘,我要这个孩子,您和太医说,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孩子……”她望子心切,福王妃又何尝不是望孙心切,见着她神色仓皇,眼里也是水光泛起,“好好好,我和太医说,你先好生躺着,别又出了岔子了。”

大夫人的眼泪簌簌的落下来,映着她雪白的脸色,更是让人觉得无比凄凉,她喃喃自语:“都是我不好,我看着这几日身子爽利,又听说三弟妹卧病在床有些时日了,就想要亲自去看看她,谁知道回来不久就觉得不对劲……”

福王妃也听说大夫人是从沈紫言处回来的,听到这话,强忍着没有责备出声,叹道:“你们一个见红了,一个久病不愈,这可让人怎么着,注定为你们心都要操碎了。”大夫人忍不住放声大哭,“娘,这些年您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外人,一直是亲女儿一般的疼爱,我没有子嗣,您到处上香祈愿,早几年就开始吃素,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都是我没有福气,这样好的婆婆,这样好的夫君,我却没有那个命……”

听她说得哀婉,福王妃忍不住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强板着脸斥道:“说什么胡话呢,你还年轻,有的是时候,这孩子一定保得住的。”大夫人一瞬之间想到许多前尘往事,想到自己小产的那一次大少爷淡淡的目光,又想到二夫人幸灾乐祸的脸色,一刹那间,悲从中来,竟晕了过去。

福王妃忙命太医进来再次诊脉,紧张的坐在碧纱橱后,看着太医的一举一动,心急如焚。这一胎要是再小产了,就怕日后小产成了惯性,再也保不住了。这可是福王府的嫡长孙,哪能就这样白白流了……

“什么?”沈紫言目瞪口呆,“见红了?”墨书点了点头,“奴婢去厨房的路上正遇到大夫人的丫鬟小咖,她亲口告诉奴婢的。”沈紫言一时之间也有些惋惜,想到大夫人的不易,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也去看看吧。”

墨书却面露难色,“小姐,您身子不好,现在大夫人那里又是兵荒马乱的……”沈紫言顿时沉默了,也是,她现在是带病之人,也不知大夫人这次经历的险恶和她是否有关,自己就这样去,说不定还会惹得大夫人不高兴。想了想,也不再坚持,轻声问:“大少爷回来了没有?”

墨书一阵沉默,许久才说道:“没有,小咖说起这话时,就抹了抹眼泪,叫人看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沈紫言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大夫人出了这事,情绪正脆弱,也需要一个主心骨来安慰安慰她,说上几句贴心的话,比什么都管用,可是身为夫君的大少爷居然不在府上……

这话虽然不该沈紫言问,可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大少爷现在在哪里?”墨书就垂下头,欲言又止。沈紫言目光一点点冷了下去,“在哪?”墨书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出了远门,之前只说是出去一趟,福王妃自然不好拦着。哪知竟五六日都没有归家,福王妃连夜审问了大少爷屋里的人,这才知道大少爷拿了两千两银子,就匆匆出去了,连换洗衣裳也没有带,不知道是去哪里了。”

沈紫言顿时语凝,努力不想往那腌臜之处想,可还是忍不住深深一声叹息,心里只觉一股寒意袭来。她素来不是悲天悯人的人,这次却深深为大夫人难过。一个爷们,拿了银子出去,未带换洗衣裳,五六日未归家,难免叫人遐想翩翩。

说不准就是流连在花丛里了……

只是这话,沈紫言也不过是放在心里嘀咕罢了,哪里好说出来,“让秋水去看看,送些药物过去。”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妥,“算了吧,先暂且这么看着吧。”孕妇吃的药都要格外小心,沈紫言虽没有害人之心,可就怕自己弄巧成拙,到时候自己送去的药反而害了大夫人,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福王府太医来来往往,门庭若市。

沈紫言忍不住吩咐墨书:“你扶着我去窗口坐坐,我成天躺着,都快生霉了。”墨书只是不敢,耐心的宽慰她:“您脸色已经有所好转,今日胃口也好了些,只怕再将养几日,您就该好了。现在暂且忍一忍,也不过就是几日的光景罢了,也值不上什么。”说着,促狭的掩袖而笑,“再说,三少爷千叮呤万嘱咐的,千万不能让您吹风,奴婢哪里敢不从。”

沈紫言脸上微热,忍不住斜了她一眼,“你现在可是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墨书也不惧,一本正经的说道:“夫人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可少爷的话,也不能不听呀。”沈紫言不由失笑,这丫头,私底下一直叫着小姐,只有人前才叫夫人,现在倒是叫夫人叫的挺顺溜,“我可养不起你这么大架子的丫头,不如趁早离了去吧。”

“小姐”墨书面红耳赤的,神情微窘,“奴婢去给您端药。”沈紫言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伏在被中吃吃直笑,一口气上不来,连咳嗽了几声。恰巧在此时杜怀瑾撩帘进来,见着她如斯光景,一面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一面摇头,“怎么和小孩子似的,也不知道收敛收敛,笑得满面通红的。”

沈紫言就眨了眨眼睛,待气顺了,靠在大迎枕上,笑道:“你可有什么好的小厮要介绍的,我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到了年纪了。”杜怀瑾想也没想,笑道:“我的贴身小厮,阿罗就还没有家室。”沈紫言白了他一眼,“我出阁前就应过的,墨书日后是要做我的管事妈**,许了阿罗,以后还怎么当差?”夫妻二人,一般不会在内院同时当差,这是惯例。

杜怀瑾笑了起来,“你别急,我留意着就是了。”沈紫言心头微松,杜怀瑾说会留意着,可不是就开玩笑那么简单,也就瞥了他一眼,“你可得仔细留意着,我身边这几个丫鬟,都是我极看重的,她们若是嫁的不好,我心里也不痛快。”

杜怀瑾连声应了,墨书正端着药进来,恰巧听见沈紫言这一句话,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在帘外轻咳了一声,“夫人,该吃药了。”沈紫言忍不住和杜怀瑾对视一眼,轻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