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解之谜(更1)

靳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去的。一路上只觉四肢都是僵硬,神智仿佛始终远远地被阻隔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扯都扯不回来。

她进了家门,就赶紧返回自己的房间里,将房门牢牢关严,不理家人的杂事禀报。靳欣颤抖着手指按下滚子的电话。

电视的本地新闻还在回放着今日的重大新闻,自然也包括那件女尸案。那主持人面色凝重地播报,“女死者的身份业已查清,她是供职某高级俱乐部的娱乐业服务人员,化名燕儿……”

靳欣的耳畔宛如轰隆隆跑过一列火车去。她知道,这件事终究藏不住了。谭耀松虽然没什么時间看电视,但是不等于他不会从报纸和网络看到这条新闻——所以谭耀松一定会知道燕儿死了?谭耀松一定会以为就是她找人杀了燕儿?

谭耀松以前总有句话:“女人可以心狠手辣,但是决不能绝人之路,更不可丧心病狂。”若是被谭耀松知道了此事,谭耀松会不会直接骂她“丧心病狂”??

那个该死的小混混,靳欣心底又是一声咒骂?——她是给了他钱,但是她只是让他将那个陪酒女燕儿给悄悄带离这个城市,以让那个女人将来再没机会纠缠谭耀松。

更重要的是,只要燕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那么握在苗艺手中、可以用来要挟她的把柄便没有了一个。只要丈夫和儿子之中得以保全一个,那么至少她能够腾出手来,找回从前的从容,慢慢地去想办法对付苗艺这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苗艺总归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靳欣相信,苗艺还没能力跟她斗下去。

可是谁知道,那个燕儿竟然——死了?

这个城市的老护城河这两年一直在做清淤改造,想要重现过去护城河绿柳红花的美景。这个工程进行得比较慢,尤其是大量的淤泥积存着,不好运走。谁能想到那里竟然发现了燕儿的尸体?

靳欣知道,自己必须找滚子问清楚。否则将来燕儿的命案一旦进入到侦破程序当中去,警方一定会从仇杀和情杀两个方向先入手,那么无论从哪个方向循线追来,都会发现她靳欣的存在——然后再一查她的通话记录等,那么她无疑将成为重大的嫌疑人?

靳欣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有可能名声上因此而出现的污点。这是她绝不想看见的,她决不允许?

。电话接通了良久,却迟迟无人接听。靳欣只觉更加惊慌,仿佛有一支暗黑的手,从夜色里伸过来,一把攥紧她的心?

滚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拿了钱却没办明白事情,如今竟然连电话都不肯接?

稍后,电话里传来了系统提示音,“对方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靳欣气得将电话一把摔在桌子上,发出几乎要崩碎的稀里哗啦声。

没错,她靳欣也不傻,她跟滚子联络并没用自己的电话卡。她是现匿名买了一张全新的电话卡;跟滚子说话也掩藏了本来的嗓音——可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就算她再小心,终究还是出了这么大的娄子?

这个滚子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他忙着没有接听电话,还是——那个人也出了事??

靳欣正在崩溃的边缘胡思乱想着,她自己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几乎击碎乐她的冷静,让靳欣吓得几乎原地蹦起来?——她是多么害怕,会有人将她另买的那张电话卡与自己的真实身份联系起来?

到時,一定没有人管她。爸的脾姓她当然清楚,爸肯定恨不得自己用那只随身六十多年的老匣子枪亲手先毙了她?

爸一辈子的清誉、靳家多年累积而来的威望,难道终将被她断送?

靳欣紧张地呼吸,几近崩溃地一把抓起电话。用垂死挣扎一般的气力垂眸去望电话上那个来电——靳欣终于长舒了口气,身子瘫软下来,险些坐到地上。

靳欣倚着椅子坐下来,闭上眼睛接通了电话,“兰泉,你找我什么事,说。”

姑姑嗓音里的破碎和凌乱让兰泉也微微一惊,却也似乎反倒更加印证了他的猜疑。兰泉捏紧了电话,“姑姑,鼓楼区卫生局的人来查封简桐家的酒坊——这件事,是您指使的吧?”

简桐,又是简桐?

靳欣只觉额角直跳——她真是命中与这个简桐反犯冲?

自己的儿子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几次三番之后,现在还在千方百计与简桐闹复合;而兰泉这个侄子,现在都已经胆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指着她这个姑姑的鼻子来质问?

这还成何体统,简直无法无天了?

“兰泉,你这是什么意思?”靳欣之前所有的不痛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全都冲兰泉发泄开,“你姑姑我的确是讨厌那个丫头。这件事我从来就没隐瞒过任何人,所以我不否认只要有机会,我是会打击她嚣张的气焰,让她别做那个麻雀变凤凰的迷梦?”

“但是兰泉我告诉你,你姑姑我还没笨到要利用机关的公器来给自己报私仇?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你姑姑我做的,试问,我不等于就是在授人以柄?倘若他日有人追究起来,我岂不是更麻烦?”

靳欣缓了一口气,“兰泉,你该知道你爷爷有多重视家族的声誉。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一旦被他老人家知道,难道我自己找死么??”

戎马倥偬了一辈子的老人家,最恨的就是官二代们借着老子的名义去做过格的事情。曾经没看到电视里法治节目播出此类的内容,老爷子都要气得摔茶碗。这两年老爷子血压上去了,所以吴冠榕暗地里嘱咐过家里所有人,先看当天新闻和法治节目的内容预告,如果有涉及此类的内容播出,立马转台,或者想办法压根儿就不开电视给老爷子看。

正因如此,靳家人这些年来虽也闹腾的欢,却始终尚有节制,没有折腾出违法乱纪的大事来。就连二少靳兰泉,在公子哥们的圈子里身份一等一,却也还秉持了很好的家教,没有干出如别的世家公子们在外头三妻四妾、或是倒买倒卖的乱糟事儿来。、

兰泉听见姑姑这样说,心下便也只能认同。姑姑做事有時候是很过分,但是她毕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旦触犯了老爷子的底线,任何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姑姑不傻,就算为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她也绝不会傻呵呵地去明面上触怒老爷子。

“真的不是您?”兰泉追问一句。如果说这件事真的是靳家人所为,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姑姑靳欣;而如果一旦认定了姑姑并不是这个肇事者,那么,那个人又该是家中的哪一个?

“靳兰泉,我再跟你说一遍:不是我?”靳欣气得大吼起来,“兰泉,不要以为你爸妈都回来了,你身边有了仗恃,你就可以不必再尊重我这个姑姑?”t7sh。

“为了个不相干的丫头来指责姑姑——兰泉,奶奶从小教导给你的家教和礼仪都被你吃了啊??”

“不是就好。”兰泉握着电话,冷静地听着靳欣的撒泼,继而缓缓说,“姑姑,您知道么,其实我刚刚很害怕——我真的怕这件事是您做的。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么我真的不敢保证,日后还能不能以姑侄之礼待您。”

兰泉握紧了电话,努力笑了笑,“姑姑,我就您一个姑姑,我真的也不希望您做得太过分。”

“哈?”靳欣冷冷笑开,“兰泉,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其实一直都在恨姑姑,是不是?”

兰泉握紧电话,站在夜色里缓缓闭上眼睛,“姑姑,你曾经对靳家做过什么,或者对我做过什么,那些都不重要——我只要求一点,不许来伤害简桐。如果你伤害了简桐,我会还手。”

兰泉无声收了线,本就在狂躁中的靳欣气得差一点将自己的电话也再摔掉?

凌乱的心情之下,靳欣只觉自己的身子跟喝醉了一般,歪歪斜斜地站不稳,一定要手扶住书案,才能勉强站住。

垂眸,目光不自觉落在桌上那盏仿古羊皮台灯上。

那是二哥当年从甘肃给她带回来,她爱若珍宝,每日都在这盏灯下看书、画画儿。

靳欣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无声跌落,“二哥,你听见了么?你儿子刚刚在电话里怀疑我、训斥我,最后更是在威胁我?”

“二哥,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他竟然质问我,这多年来对靳家做过什么,对他又做过什么……他在恨我,我听得出来?可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靳家能交到他这样一个浪**公子哥儿的手里?梅轩是我的儿子,但是我努力推梅轩上位,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比兰泉更冷静与专注,他更适合未来接过你的班,好好地带好靳家?”

“更何况……”靳欣在灯光暗影里缓缓眯起了眼睛,“二哥,我其实一直都在怀疑,兰泉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如果他来历不明,二哥,我凭什么要让他来继承靳家?”

谭家菜馆。

梅轩缓缓咀嚼今儿明寒为他调配的菜肴。

窗外的洋槐已经隐隐绽放开小小的花朵。一串一串,清净洁白,将纯正的香气送入绿窗纱来。有微风轻叩窗棂,将二楼低垂而下的绯红轻纱吹得轻轻摇曳。

虽然是自己的菜馆,梅轩这阵子却已经有日子没来。今日吃起这里的饭菜,便觉着格外香甜。

只是那个配菜的人,今儿却似乎心事重重。

梅轩缓缓咀嚼口中的一粒玉米,一边静静抬眸望坐在棋盘旁边的明寒。有些日子没见,明寒的面上越发显出清癯,显然是消瘦了。

此時二楼并无外人,梅轩便轻声开言,“明寒,还在为弄棋的事情烦恼?”

明寒也不否认,凄然笑笑,“她说,这个夏天想去香格里拉,看雪山上的盈盈白雪,撷满怀草甸子上绽放的野花。她说那边草甸子在夏天美得让人心颤,那些紫色的小花开起来特别美,比法国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还要动人。”

明寒垂首去看棋盘,缓缓捏着一颗棋子落下,“我怎么说都没用。我劝不了她。可能对于她而言,我的意见从来就不重要。她连考虑都不肯考虑。”

看着此時的明寒,梅轩想起当初小桐刚刚与他分手時,他那种挽断罗衣留不住的难过。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拦不住她转身离去的脚步,只能绝望地看着她越走越远。

“明寒,恕我直言,你对弄棋是不是太过放纵?男人总该要有男人的强迫,必要時候需要一点强力手腕。”

“我哪里没想过?”明寒苦笑摇头,“我甚至想过要强迫她怀孕?——可是,就连这个办法都没有成功。这样久,她的身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梅轩皱眉。明寒曾经的身份,梅轩最清楚,就像弄棋气急了時候大骂的那样,他就是个受,不知是否还有能力令弄棋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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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不住了,先更这四千字,上午继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