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离开后,两个女生沉默半晌。

最后还是陈辛叶先打破安静,问好友,“昭阳,你怎么想?”

周昭阳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上的白皮,在回答问题之前已经将自己最近的行迹过了一遍,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外出旅游,她跟着学院里的老师一起在弄墓志相关的研究,几乎是宿舍、食堂、工作室三点一线。

她也觉得,秦初慈的话可能是正确的。

他们班同学并不算多,秦初慈因为住在硕士楼的原因,同她们也不甚密切。有时会因为上课的原因在走廊或者教室里碰到,只要不是迎面遇上,一般也不会打招呼。

秦初慈同她们的距离感,反而使得周昭阳在这一瞬更易信服。

周昭阳终于做出决定,她依然很紧张,但比起进店之前已经好了太多。比起鬼缠身这种可能性,她当然更愿意相信自己是被人所害。

现实生活是法治社会,事情总能解决,而鬼神不在人的控制当中,永远不知道他们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人最最惧怕的,还是未知。

她抓住陈辛叶的手,语气郑重,“辛叶,我们一起回我宿舍。”

陈辛叶和周昭阳关系好,对她的宿舍并不陌生。现在,她站在周昭阳的宿舍里头,头一次这么认真和细致的打量起这间寝室的布局。

这间寝室显然曾被居住在这里的四个女生修饰过。

四张上床下桌,挂了颜色不一的窗帘。每张桌子正对着的墙上,都贴了同一式样的粉色壁纸。寝室和阳台之间有一道门隔开,玻璃上贴了海报,门口放着同色系的脚垫。

每张桌子上的摆放物品和方式也不太一样。

周昭阳的床铺靠着阳台,在进门右手边,她的书桌上散乱着不少书,笔记本电脑就躺着这些书里头,电源还没拔。对铺是傅芙杉的床位,她的东西很多,柜子里应该放不下,所以一旁还有个带滚轮的衣服架,上头挂满了衣服和包,常见傅芙杉背的那个香芋紫,据说是c牌这一季的限量。

陈辛叶站在周昭阳的床下,又多看了一眼傅芙杉的桌子。心生感慨:傅芙杉真的有钱!不论彩妆,桌上的护肤品就已经很烧钱了。件件都是风很大的知名品牌,一瓶水都要数千块。

果然是一出生就在罗马的人。

这是周昭阳的宿舍,天天对着,才不像陈辛叶一样瞧。几分钟的功夫,她已经将**收拾好了。

从现在开始,陈辛叶就得躺到**去。

周昭阳将陈辛叶的外套藏在自己橱柜里,又用收纳袋将她的鞋子打包装起,床帘放好。只要她不说寝室还有别人在,就算舍友回来,也不会想到这件屋子里还有别人。

而且陈辛叶身形瘦削,躲在被子里看不出什么大的起伏,自己只要上床的时候动作快一点,绝不会被舍友发现。

帘子掀开落下,毕竟只是一瞬的事情,

只是委屈陈辛叶了。

她在**不能发出动静,所以周昭阳在**放了两盒牛奶,等会人多动静大的时候,陈辛叶就可以喝几口垫饥。

床帘是深色的,全放下来的时候,**的光线便阴暗起来。但周昭阳没有封顶。有光线并不影响她的睡眠,遮光帘的作用更多地在于开辟出独立空间,而非单纯的遮光。

陈辛叶藏在被子里,给秦初慈发了条信息,“我已经在昭阳的**躺着了。”

她虽然带了耳机上床,但是并不敢看视频,生怕万一耳机松了或者临时坏掉导致漏音,枯躺一会后,只好点开手机里的阅读app,开始看小说。

周昭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房间分外安静,电脑驱动的声音就格外明显了。在这一刻,她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她打开了已经有几天没有看过的墓志拓片的图影,竭力让自己对图片上的文字进行释读。

宿舍门被推开的时候,新建的文档上已经有了两百余字了。

她关掉文档和图片,回过头来,声音放的并不高,同昨天一样,“你们回来了。”

钱芳和孙薇薇是一起回来的。

她们手里提了饭,各自在自己桌前坐下。钱芳将自己买的面连同塑料袋一起放入碗里,关切地看了周昭阳一眼,“你吃饭了吗?”

周昭阳兴致并不高,“我等会点个外卖。”

孙薇薇起身去阳台拿自己刚洗好的坐垫,闻言看她一眼,“你脸色还是不好,又没睡好?要不你还是回家吧,总这么精神紧张也不是个事儿。”

周昭阳嗯了一声,打开外卖软件。

她并不想和孙薇薇多说些什么,就在前天,她们还因为鬼缠身的事情争执过。周昭阳第一次鬼是在上星期三。

这一生她永永远远都会记得两个时刻,一个是他们被困在云雩山时,四周弥散了浓白的雾霭,以及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的道路。那种后怕至今想起来,都让人背脊发凉。但那时的恐惧尚且有人分担。第二个时刻,却只有她自己。

上星期三的夜里。像往常一样,上床之后她开着小床灯玩了一会手机后,将手机充电线连接上床头的插排,随即闭眼睡觉。在属于她的这点小小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手机充电时所亮起来的指示红灯。

渐渐的,外头的光线也没有了。

舍友们一一关掉小灯和手机,逐渐睡去。

明明白天没有做什么,但是睡觉的时候,却觉得特别的累。这一夜她似乎是有意识的,是清楚自己正在做睡觉这个行为的。不知道几点,她听到了动静。

一种低低的曲调就响在自己耳边。

迷蒙中似乎有声音不断叫喊着她的名字,她慢慢睁开眼,正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睛,它咧开嘴,冲她笑一笑,口中的涎沫似乎就要滴落在她脸上……

她张开嘴,拼命大叫,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那眼睛似乎会动,缓缓向下沉到她的脸上,对着她的瞳孔。桀桀怪笑声就在耳边,而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

周昭阳不知道自己这夜是怎么过去的。

后来,天终于亮了,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挪开了,舍友纷纷拿了东西去了洗刷间,寝室里逐渐有了动静。

她听见傅芙杉的声音,问,“谁晚上有空,我多了一张话剧门票,可以一起看。”

孙薇薇答的很利索,“我今晚没事,要不我们一起?我请你喝奶茶。”

在熟悉的人声里,周昭阳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些力气,她慢慢坐起身来,从背上觉出了紧贴在身上的不适来。

睡衣的背部已经被汗湿了。

她慢慢扯开帘子,探头向下看去,问傅芙杉和孙薇薇,“你们昨天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孙薇薇向脸上拍打着护肤水,“能有什么动静,不就是钱芳的磨牙吗。”

他们宿舍门并没关,走廊里传来了钱芳的脚步声,她拿着盆子从外面闪起来,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傅芙衫正在化妆,她面前摆着一个颇大的圆形化妆镜,同时照出了身后**周昭阳的面容,说,“你脸怎么了,蜡黄蜡黄的。”同时在化妆镜上磕了磕刷子上的余粉。

镜子里照出来的人影身形一颤,难以置信,“昨天晚上,我好像见鬼了。”

大家不由停下手中动作。

孙薇薇看向上头的周昭阳,“你是不是做梦啊?开什么玩笑。”

她认真摇头。

傅芙衫重新捡起刷子来,“周昭阳,你别说糊涂话了,一早起来,怪渗人的。”一旁的钱芳也点了点头,同意傅芙杉的话。

没有人相信周昭阳。

大家都觉得,周昭阳可能是做噩梦了,情绪没缓过来,将梦里的事情带到现实生活里来了。

女生宿舍阴气重、宿舍楼的地基原来是坟地,诸如此类盛行于十年前网络的说法,早就没人相信、没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