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睛看向拦住我的人,是我的熟人,薛兰。

我的成长过程中没有母亲的存在,薛兰在一定意义上代替了我母亲的位置。

她陪伴我,照顾我,关心我,我一度对她无比依赖。

她在许家诸多工作人员中间的位置也因为我的依赖而成倍飙升。

曾经我真的以为薛兰对我一心一意。

后来我才知道她对我的所有关心所有善意都不纯粹。

她有所企图。

有所企图也就罢了。

只要她愿意在我这里演绎温柔阿姨的形象,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与她逢场作戏。

我需要母性光辉笼罩。

薛兰可以给予我母爱。

我很乐意和她互相成就。

再后来,我意外看到薛兰与许中华苟合。

他们睡在了一起。

他们温存后没有甜言蜜语,而是在谈论我,以及商量该如何悄无声息地让我意外离世。

那时候我才知道,薛兰想要的根本不是做许家豪宅里你就年薪超百万的管家,她也瞧不上逢年过节我给她准备的那些小礼物。

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想要做许家的女主人。

有我在,许中华永远不可能掌管许家。

为了扶持许中华,薛兰来到了我的生活里,开始了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

同一个时间段,许柔柔总是在设计我,总是偷偷摸摸毁坏我的衣服鞋子包包,偷走我的珠宝首饰。

反反复复。

我被许柔柔折磨得不厌其烦。

我对许柔柔有过无数次纵容。

当许柔柔行为过火的时候,我也有惩罚她的想法。

每次当我想要将许柔柔的部分作为公之于众的时候,薛兰便会阻止。

她会极其有耐心地为我分析利弊。

她会极其暖心地告诉我,我和许柔柔是一条船上的亲姐妹。

许柔柔这辈子的战无不败中,绝对有薛兰的功劳在里面,她近水楼台地协助许柔柔,她为许柔柔的成功添光添彩。

自从我嫁人后,就没有再见过薛兰。

原本我还以为薛兰是被许中华处理了,毕竟许中华从来都不是什么情深义重的男人,他习惯性喜新厌旧,他感到厌烦后,驱赶薛兰无比正常。

如今看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薛兰从来都没有从许家离开。

看她此刻满眼怒火的目光,仿佛我伤到了她心中挚爱的稀世珍宝,仿佛若是没有霍肆年在这里多管闲事,我早就被她撕碎了。

仔细地想想,许柔柔确实是薛兰心中至宝。

我看过她有多在意许柔柔,多关心许柔入欧,多爱护许柔柔。

看着看着,我轻松地笑了,“薛姨,好久不见啊,你的风湿病痊愈了吗?每年梅雨季节你还会去中医馆吴医生那里针灸吗?”

我已经忘记了我过去的声线。

此时此刻,我尽量拿出属于许柠的说话风格,已经咬字习惯。

薛兰因为我的话而大惊失色,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你……”

说话习惯,咬字习惯,以及声音这些,偶尔有人相似很正常的。

可风湿病,中医馆,针灸这些事,哪怕是在许家这里,不过只有少是几个人知道。

纵使薛兰有风湿病会去针灸治疗的事情在许家这里人尽皆知,也不应该传入我的耳朵中,原因是,现在我的身份是时雪柔。

薛兰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太震惊了。

也太恐惧了。

看她的神情,应该是从我依稀看到了许柠的痕迹。

“你……”薛兰很想说话,可她太惊讶了,惊讶到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口。

我微微笑地看着薛兰说:“真没想到啊,我父亲都没认出我,最后在许家这里是个认出我的人还是你呢,薛姨。”

薛兰猛地回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毫不在意地说:“你觉得不可能,那就不可能,现在有一点,不要拦着我,我要去见我外公。”

说完话我深深地扫了薛兰一眼。

薛兰眼神一直跟着我。

她都不再拦我,其他人纷纷用眼神尾随我。

就这样,我从外面进到了位于一楼的卧室。

顾玉书躺在**,地上鲜血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有医务人员正在将卧室里面诸如氧气机心电监护的医用设备拆卸打包。

病人死了。

这些医疗仪器用不着了。

除了医务人员外,还有两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像殡仪馆里专门为死人整理仪容仪表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在为我外公整理面容和头发。

我不敢轻易过去见外公最后一面。

我真的害怕我无法承受顾玉书的离去。

在卧室门口犹豫了将近半分钟,我鼓足勇气,正准备进去。

手腕上忽然多了只干净修长十分有力气的大手。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霍肆年。

然而我还是回头朝他看了过去。

我看着霍肆年,无比坚定地说:“我要送顾爷爷最后一程。”

霍肆年没有问我原因,他高冷且坚定地看着我道:“主要你愿意,你可以全权负责他的葬礼相关工作。”

说实话,霍肆年对他在意的人,真的好到完美无缺!

我静静地看着霍肆年,一片荒芜的心微微有了些许春风吹拂。

但凡我这里有一粒种子,或者是丝毫生机,春风经过后,都会有新生命破土而出。

可惜很遗憾了。

没有了。

死透了。

春天再也不会来了。

要是我身体健康,人生还有无数个日夜,那么我会在霍肆年的提议落地后,痛快答应。

依旧很遗憾。

我孤零零一个人,我没有替我外公操办葬礼的身体素质、时间成本等。

因此在简单的沉默后,我看着霍肆年说:“葬礼就不用了,现在我只想和一位我认识的,曾经对我很好的善良老人做最后告别。”

霍肆年道:“我陪你。”

时雪柔认识顾玉书很正常。

毕竟时家就在许家隔壁。

彼此做了几十年邻居,不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认识。

霍肆年牵着我的手,我在他陪伴下一步步来到外公床边。

只是一眼,眼泪直接流淌成小河。

“呜呜呜呜呜呜……”我哭着在心中呼喊外公,嘴上道:“你死得好无辜啊!”

霍肆年可见不得我的悲伤流成河,他沉声道:“别哭。”

我哭着说:“我也不想哭啊,我就是觉得是我连累了他,要是没有我,顾家老爷子才不会莫名其妙地命丧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