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比赛结束,现在宣布参赛者筹码排名。”

结果依旧是迪妮莎排名第一,杰罗紧跟其后。

——如果不是最后被迪妮莎阴了一手,杰罗有把握成为第一。

但也仅限于他们这桌。

从主持人宣布第二轮的比赛是采用骰子进行游戏时,杰罗立马想到了爱德华。

骰子这样的小物件,爱德华的魔法显然比他更具优势。

从目前观察的结果看来,爱德华的魔法似乎能改变物体之间相互吸附的力量。

利用这种力量,杰罗能想到无数个轻松取胜的方法,更不用说爱德华本人似乎还隐藏了其他能力。

——杰罗现在都没想到紫发男子向他传递暗号时,他感受到的刺痛感是什么。

尽管如此,另一桌的成绩却并不理想。

爱德华和伊戈尔都落在了最后几名,而另一桌普遍的排名低下却让杰罗感觉到了蹊跷。

仿佛是有人暗中操控了比赛,让4人的筹码打散,平均分配到每个人头上。这样的结果必然是大家最终的筹码相差不大,虽然都不是最后几名,但也全部失去了晋级的资格。

能有这样能力的人,杰罗只想得到两个——使用奇怪魔法的爱德华,和反应能力不差自己的伊戈尔。

这样想来,一开始对方找上自己,让自己参加到这场比赛,似乎更有深意。

但是对方在图谋什么呢?

迎着端着酒杯前来祝贺的爱德华,杰罗同样换上了微笑的表情。

——他实在想不出来。

但这并不影响他想要赢下决赛的决心,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个傲慢的女人露出吃瘪的表情。

*

“团长大人比我想象中还要记仇嘛,就这么不喜欢被人玩弄脸蛋吗?”

会场为决赛做了许多变动,不仅将中央的场地清理出来,还竖起了一个高台。

高台上放置着一个长桌,长桌的范围内只允许两名参赛者和本场比赛的荷官进入。

迪妮莎在长桌对面戏谑的看着杰罗,爱德华和伊戈尔还有船长家的两兄弟在杰罗身后不远处为他应援。

杰罗整了整身上的披风。

这是两兄弟强行披在他身上的,似乎是他们用赢来的钱在岛上的集市买来,用来为杰罗在比赛中增加气势。

“迪妮莎小姐是个美人,男装之后也是令人倾心的美少年。”

“阴影先生虽然也有那么些气质,但要和迪妮莎小姐对抗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这个时候就需要装备的加成了~”

然而这披风穿着不是更傻了吗?

就连迪妮莎也在比赛开始前,专程跑过来“把玩”了一番。

边抚摸着披风上的绒毛,金发大小姐边发出令杰罗倍感不快的窃笑。

杰罗尽可能的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否则当场就会和大小姐的随从们打起来。

“比起身上的部位,更令我厌烦的是‘玩弄’这个词。”

在长桌边坐下,杰罗回答了迪妮莎一开始的问题。

“那么,”迪妮莎对他眨了眨眼,“团长身上的哪个部位被玩弄了,团长大人不会生气呢?”

意识到自己的措辞被对方歪曲,杰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

“全部!”杰罗皱起眉答道,然后也不甘示弱的回敬对方一句,“我倒是想提醒下捏撒先生,以您现在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是否合适呢?”

迪妮莎翘起腿,拨弄了下额前的秀发。

“我想要和团长大人增加感情的想法,可不是身份和性别可以阻止的~”

看着她似乎拥有魔力的,同爱丽莎相同色彩的红色眼眸,杰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击。

而在台下一声喜悦的尖叫打断了两人,他们一同看去,一位双手捧在胸口的女士一脸幸福的陷入了晕阙,身子正无力的向后倒去。

——难道是被误会了吗?

杰罗想起略有耳闻的好耽美之道的女子的传闻。若真被那样误会了,大概他的名誉都会伴着他被歪曲的性取向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那样的名誉,无论如何都无法支撑他的计划。

其实无关这些,杰罗已经从更根本的方面感到了愤怒。

——又在大庭广众,被这个女人戏弄了......

“捏撒先生......”他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听过的,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般,压抑了炙热温度的颤抖,“希望你一会儿别输得太惨......我可想象不出你那张脸做出微笑之外的表情,会有多滑稽......”

“嗯,”对方精神的回答道,“希望你也能喜欢。”

“比赛开始。”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后,荷官开始了发牌。

决赛的项目可以由主办方决定,也可以由参赛者商议决定。杰罗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梭哈”,他对赌博了解的并不多,想要用已经有经验的游戏保障自己的优势。

这场比赛必须赢,杰罗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不仅仅是意气用事。除开报复迪妮莎的想法,杰罗还注意到会场中有许多有名的佣兵团。

这个时节是佣兵大规模出动的时期,“沉睡公主”举办的活动吸引来如此多的佣兵也是理所当然。

杰罗相信已经有不少南镇的佣兵注意到了自己,如果能拿下比赛的优胜,必定是“温泉之友”佣兵团的一次正面宣传。

——如果自己能表现得更沉稳一些就好了。

——这该死的女人......

这一次荷官洗牌时,手法专业了不少,再加上桌面的长度让杰罗的座位距离荷官更远,杰罗很难掌握到每一张牌的位置。

但这并没有什么妨碍,通过两轮比赛,他比刚开始掌握到更多的规律。

杰罗甚至不需要看到牌,听着洗牌的声音,荷官手指凹陷的深度,颤动的频率,他能更综合的将所有信息累加到一起。

每一瞬的动作,每一个单纯的发音,他都能清晰的捕捉,再加以分析。

他的感官中,时间的流逝如被拉长了无数倍,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无比,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落在他掌握之中。

“庄家请说话。”

荷官发牌完毕,双方的底牌杰罗一清二楚。

现在是迪妮莎坐庄,她的牌面是红心Q,比杰罗的黑桃J略高一点,荷官正等着迪妮莎是否加倍的回答。

“我的底牌是红心K哦,”迪妮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直接报出了自己底牌,还装出初学者的样子询问杰罗,“团长大人认为我应该加倍吗?”

“啧,”杰罗砸了砸嘴,他当然知道迪妮莎的底牌是什么,也知道她没有说谎,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告诉他,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能通过某种方式看穿她的底牌,索性放弃遮掩。

杰罗想起自己第一轮进行“梭哈”时,被迪妮莎旁观的情景,他开始怀疑用同样的做法是否明智。

——不,这就是这个女人的计谋,她想要的就是自己自乱阵脚。

杰罗立马清醒过来。是的,就算知道了自己能看破底牌,她也没有应对的措施,只是让几率性的赌博变成令人绝望的单方面虐杀。

这样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输掉,并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是更加的——艺术吗?

杰罗的嘴边微微浮现笑意,立马又被察觉到的自己抑制住。

——总感觉和那个洞里的疯子呆久了,自己都有点不正常了。

“捏撒先生您将会拿到红心J,红心10和黑桃K,很可惜,离同花顺就差一手,而我将得到的是黑桃Q,黑桃K,方块10,我的底牌是黑桃9,胜利是我这边的,捏撒先生相信我的话,就不必加倍了。”

“是这样的吗?”迪妮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心的将筹码推向下注区,“我并不是不相信团长先生,但若是赌博只是一昧的一层不变,就太没意思了,所以,我要加倍~”

愚蠢的女人——杰罗嘴角微微翘起——你就等着为自己的自大后悔吧。

荷官接连将牌发下,和杰罗预测的完全一致,在场的观众不禁为这异样的光景感到惊叹。

相信已经没有人怀疑这场比赛的胜者是谁。

“感到些许后悔了吗,捏撒先生?”

杰罗把弄着手中的筹码,经过双方针锋相对的加倍,场中的筹码已占了双方筹码的一半。而杰罗所期待的表情却没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

“我倒是对这刘海的造型有些后悔。”迪妮莎不经意的说道。

杰罗哼笑一声。

——看你还能装多久。

杰罗将面前的筹码推到场中。

“梭哈,看捏撒先生底牌。”

荷官点点头,向迪妮莎平摊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金发少女用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盯着杰罗,垂下的右手用食指和中指指尖轻轻夹起底牌,翻到桌面。

“不好意思,团长大人,东方有句古话叫‘兵不厌诈’,希望我小小的欺骗不会破坏彼此的感情。”

看到从少女指尖落下的底牌,杰罗有一瞬的愣神。

——怎么会是这张牌......不可能的,这张牌应该是在......

“从下往上数的第16张......”

杰罗用手扶着额头,撑在桌面。

他很想翻开剩下的牌进行确认,但荷官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迪妮莎调换了底牌,但是......是怎么做到的?

“红心A,顺子。”

荷官高声报出底牌,台下响起一片私语,谁也没想到准确报出拿牌结果的杰罗会算错底牌。

“请闲家亮出底牌。”

听到荷官的声音,杰罗有些无力的将底牌抽出。

“黑桃9,顺子。A顺对K顺,庄家赢。”

台下的私语逐渐大声了起来。幸灾乐祸的声音,轻蔑的声音,讽刺的声音,会场的空气仿佛也因为这些声音变得浑浊不堪。

而这些声音,在杰罗听来却是每一声都是在嘲讽自己。

“会算牌又有什么,别人略施小计就上当了,终归不过是个莽夫。”

“从一开始就被玩弄在鼓掌之间,真是悲哀。”

“这就是头脑上的差距。”

真是熟悉的感觉啊......杰罗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在哪个场所,输家都是同样的待遇。

抬起视线瞟了瞟台桌对面的少女,对方毫不在意的把玩着小指上的戒指,杰罗心中泛起一阵无力。

听到几句难听的话就想要退缩......无论自己变成怎样,弱者的本性还是没变吗?

——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二局,开始,由上局获胜者坐庄。”

直到牌被发下来,杰罗才终于从观众的讥讽中将注意力撤了回来。

“那么,团长大人,”迪妮莎笑容灿烂的问向杰罗,“这次我又会拿到怎样的牌呢?”

杰罗咬了咬下唇。

他无法回答,他什么也不知道,荷官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做完了一切。

台下的讥笑声越发明显,杰罗在厚实的披风下仍感到一阵阵恶寒。

——这些人......都希望自己输掉......这就是他应该遵从的结果......

他拿起手中的牌,想要掩盖自己脸上的表情。

偌大的会场显得无比空虚,就连迪妮莎的脸和周围不怀好意的笑声都逐渐离他远去。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依托,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期望的“失败者”。

“爱丽莎......”

而记忆中的金发少女,也只剩下远去的纤弱背影。

“团长......”

些许轻微的,如萌芽撞破泥土的声音,引导杰罗抬起了头。

在人群中,他像是被吸引般,一个银白的身影占据了他的视线。

就同在漆黑地洞中的第一次相见,纯白的少女为他的双眼带来了纯净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