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沈母感慨万千。

今天看到沈律胳膊上的伤痕,她很心疼。

她不知道儿子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折磨,才会忍着痛,那样伤害他自己。

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沈律这些年过得有多艰难。

以前的种种做法,她以为是为他好,可没想到反而害他那样痛苦。

身为母亲,她实在太失败。甚至在想,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她不甘心就这么认命啊!

阿律一直很聪明,她相信他一定能为他父亲报仇。

怀着这样的决心,她设计假死,放心地让他独自面对顾家那些豺狼虎豹。

事实上,她也不是完全没担心过他。

每到家人团圆的日子,她总会担心他过得好不好。

可仇恨圈着她,令她可以不惜一切。

而今她才意识到,她缺席了儿子的人生许多年,母子情分淡薄,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当初让沈律独自进顾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在牺牲他啊!

想着想着,沈母眼角滑出一滴泪。

她望着空气,目光呆愣无神。

李颂恩正是在沈母思绪复杂的时候进来的。

“伯母,您怎么哭了?是哪儿难受吗?”

她抽了张纸巾,帮沈母擦了擦眼泪。

沈母一句话不说,连眼睛都很少眨动,仿佛灵魂出窍。

李颂恩没再追问,只默默地陪着。

……

沈律离开医院,便给公馆里的人打了个电话。

“夫人在睡觉吗?”

他坐在车上,全身笼罩在浓浓的疲惫中。

这个时间点,他也知道顾迦洛睡得正香。

他就是想确定她还在。

否则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让他患得患失。

方脸保镖坐在前面的副驾驶,见沈律挂了电话,才回头请示。

“沈总,要直接去公司吗?”

“嗯。”沈律回答得很干脆,视线落在外面的行道树上,心不在焉。

不管经历多么折磨的事,到了外人面前,沈律都不会表现出来。

他照常工作、见合作商。

蒋世年邀请他吃晚餐,他也欣然接受。

哪怕心情郁郁,沈律也没忘记他应该做什么。

高强度地工作到下午三点多,他很疲惫,连午饭都没吃。

笃笃!

敲门声响起,他头也不抬地说了个“进”。

那人进来后,他就听到反锁门的声音。

正疑惑地抬头,却见一个衣着普通、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

随着那人拿开帽子,那藏在帽子里的长发都散落下来。

随即,沈律就认出她来,下意识地站起身。

“你怎么过来了?”

顾迦洛将帽子甩在沙发上,又摘下那厚厚的口罩。

她向他绽放笑容,“给你送饭啊。”

沈律这才看到,她一只手上还拎着食盒。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她走去。

他刚站定,顾迦洛就单手抱了抱他。

“听说你没吃饭。这怎么行呢?

“别忘了,你也是病人。而且你的病也很重。

“非要让我心疼你是不是?”

一想到沈律患有肺癌,顾迦洛的精神就不能放松。

她抬起头来,双眼明亮澄澈,完全没有从前那种乖张锐气。

沈律有些许不习惯,抬手轻抚她脸庞,眼中泛着温柔似水的光芒。

“我的病也并非听着那么严重,这病发现得早,两年前经过治疗已经基本稳定了。

“你不要总是那么紧张,别忘了我才是医生。更何况,如今有你在我身边,我只会好得更快。

“不过,我没吃饭这种小事,是谁跟你多嘴了?”说到这儿,他略显严肃。

顾迦洛避而不答。

“身体是自己的,你知道注意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了,反正就是有人跟我告状了。”

她这是实话。

沈律手底下那么多人,她可没兴趣一一辨认。

她将食盒往他面前一推。

“喏!我让人给你做的饭菜,赶紧吃了吧。”

以前都是沈律看着她吃饭,如今也是风水轮流转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顾迦洛把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菜摆放在他眼前。

她叮嘱道,“就算再担心你母亲,也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弄坏了。”

沈律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心里很满足。

他淡笑着,“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顾迦洛嘴角一撇。

“话是这么说,可你不还是没吃午饭么。

“你先吃,我四处看看。”

她站起身,直奔沈律的办公桌。

那桌上还放着不少文件。

她目光随便一扫,就看到了几个大项目的企划。

沈律也没制止她,任由她翻阅那些重要文件。

顾迦洛并没有多感兴趣。

她只想知道盛和现在怎么样了,往那老板椅上一坐也毫不违和。

沈律喝了口汤后,对她说道。

“晚上我要去蒋世年家里。”

顾迦洛操作着鼠标,漫不经心地调侃他,“深入虎穴吗。”

沈律只是放心不下她。

他放下盛汤的碗,饶是认真地提醒她。

“程晓玥她们有什么行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顾迦洛点点头。

“我知道的。你继续吃饭,别说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对了,你的药都吃了吗?”

她想起药的事,如临大敌,连刚找到的、与盛和相关的电子文档都不看了,一脸紧张地看着沈律。

沈律心中暖暖的,感觉他现在什么药都不需要。

他实话回她,“都吃了。”

顾迦洛这才放心,继续去看文件。

她一边看,一边问他,“你心情不好,是不是跟你母亲有关?”

“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顾迦洛回得很有道理、

“因为你在拼命工作,还是废寝忘食地工作。这种状态一点都不正常。桌上也没那么整齐,你肯定很烦躁。”

沈律苦涩一笑,却没将自己的烦恼告诉她。

此时,医院那边。

李颂恩本想出去散散心,全副武装,还是被一个人叫住。

“请问是李颂恩小姐吗?”

她回头一看,见着一个陌生女人,本能后退。

“你是谁?”

那人笑容和善,“你好。我姓徐,是一名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