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书房内只有老爷子和顾均父子二人。

顾均没有隐瞒，将那晚惩罚宛嫆他们的事情都告诉了老爷子。

他不认为错的只是他自己。

是沈律他们先算计他，他才小惩大诫一番。

老爷子听后，气得头脑发胀。

他指着顾均大骂。

“你真是混账！连个女人的气度都不如！要不是你大嫂那边把事情压下来，你还能安然坐在这？

“这是故意伤害，你还嫌自己现在的麻烦不够多吗！

“现在沈律生死未卜，你敢说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顾均丝毫不慌。

“爸，我是有责任，但沈律到底怎么出事的，我确实不清楚。

“即便要追究，枪击宛嫆和沈律的也不是我。

“您该问问顾迦洛，她那晚做了什么，让沈律掉进了海里。”

老爷子抄起桌上的物件，砸向顾均。

“你还想将这事儿推到她身上？你是不是人！”

顾均没有躲，胸口被砸得一痛。

他的眼神非常无畏，还夹杂着控诉。

“您有多了解她？

“她曾开车撞您的亲孙女，我看她就不是个正常人！

“这些麻烦事儿都是谁惹出来的？

“是他们！是您！

“当初我就跟您说过，让您不要将杨贞贞的身世告诉大房，您不听，非要在中间充好人，给了她们母女算计我的把柄！

“您真以为她们会听您的，帮我保守秘密？

“她们巴不得闹得人尽皆知！

“如果不是他们，我何至于跟妻儿闹成那样！我何至于被扯下顾氏总裁之位，让外人看尽了笑话！”

砰！

老爷子怒拍书桌，眉毛倒竖。

“你怨我？

“究其因果，难道不是你当年犯下的错吗！

“为了顾家，为了公司，我已经保了你十多年了！

“你还有什么不满！

“是你对不起你大哥，对不起宛嫆母女，是你欠她们的！

“我以为你这么多年反省了、知错了，没想到，你是死性不改！

“你怎么有脸去报复她们！你怎么敢把枪对准你的大嫂！这个家，都败在了你手里！！”

老爷子说完，突然气血攻心，表情痛苦地倒在了椅背上。

“爸！”顾均面色大变，当即上前为他找药。

……

喂完药后，顾均看到了桌上的全家福。

那上面有他，还有大哥。

他敛眸，掩下眼底一片悲伤。

他真的没想害死大哥。

“你滚！滚出去！”老爷子厉声呵斥，“沈律若是有个好歹，我看你几辈子才还得清！”

顾均退开了些，隔着一张书桌，站在老爷子面前。

“不管您信不信，哪怕是为了顾氏，我也不会让沈律死。

“我虽对不起大哥，可我女儿已经赔了一条腿。

“您不爱听，我也要说，我和大哥的事，不应该牵连到下一代。

“到底哪个是您亲孙女，希望您心里有杆秤。

“您想要弥补大哥留下的妻女，我理解。

“但因此而伤害潇潇，就应该吗？

“潇潇何尝不需要您这个爷爷的疼爱？

“爸，我很快就要入狱服刑了，今天我站在这儿，就是想求您多看顾我的两个孩子，别让宛嫆母女伤害了他们。他们才是顾家的根啊！”

老爷子听到这儿，不由地苦笑。

“你现在知道求我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岂是我一个老人家能管得动的！我倒是管过，有人听吗！

“沈律若是没了，连我都没脸见洛洛那丫头！”

“她都知道了。”顾均冷不防地说道。

老爷子自然听不懂。

随后，顾均又道。

“大哥死的那天，那丫头就在现场。她……全都看到了。

“她知道大哥不是车祸身亡，宛嫆也知道。

“她们也知道，大哥的死和我有关，爸，我求您看顾我的儿女，不止是为了沈律这件事，更是担怕那母女俩为了给大哥报仇，不顾一切……”

老爷子听完这些，瞳孔放大，面色惊愕。

“怎么会！洛洛她……她怎么会在……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丫头不相信他吗？

难怪当年寒笙死后，洛洛大病了一场。

她不仅仅是伤心，是因为亲眼目睹寒笙被害的过程，受到刺激了啊！

如果是这样……那孩子当初该有多害怕啊。

老爷子老眼酸涩，心里也一阵阵的痛。

他极力想要维系这个家，好不容易打造出的宁和，终究还是碎了个彻底。

……

沈律出事后，公司还要继续运转。

在他失踪这段时间，顾氏派人暂时接替他的位置。

近期关于他坠海身亡的言论甚嚣尘上。

时常有人打电话到公司，想确认这消息的真假。

顾迦洛被徐慧治疗了好几天，情况渐渐好转。

她按时吃饭，积极配合徐慧。

尽管活动范围仅限于在海湾别墅内，仍然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就怕她不知什么时候发生异常。

她想画画，就让张妈把画架搬到卧室。

然而，她一拿起画笔，手就在发抖。

啪嗒！

笔掉在地板上。

她的目光随之下坠。

纤长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脸色瓷白、脆弱。

就连徐慧都解读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徐慧帮忙捡起画笔，柔声细语地说道。

“医生说，你的胳膊还需要多养养。我们可以练习用另一只手作画。应该也会蛮有趣的。”

实际上，她那胳膊的情况比徐慧所说的更严重。

受伤的胳膊，以后都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这意味着任何对胳膊负荷较大的运动，她都碰不得，比如攀岩、赛车。

甚至，作画方面也会受到影响。

徐慧将笔递给顾迦洛时，后者没有接。

“我现在不想画了。”

徐慧提议，“那就做些别的吧。”

“嗯。”顾迦洛心不在焉地应道。

随后，她拢了拢手指。

她想——若是她的胳膊没有受伤，那晚就能早点把沈律拉上去了吧。

……

沈律出事后的第三周，顾迦洛恢复得越来越好。

但她还是不开心，鲜少有笑容。

这是正常现象，身边人多开导，就不会出现太坏的情况。

这天，顾迦洛主动问徐慧。

“徐医生，妈咪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夫人在休养中，还有两周才能下地走动。你要是想去，我让人安排。”

顾迦洛点点头，然后又问，“我的手机呢？”

徐慧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手机上的消息太杂乱，为了不影响你的心情，我们过些日子再看。”

顾迦洛抬眼望着她，一脸认真地问。

“沈律死了吗？”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徐慧注视着她的双眼，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