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脚浴足这行当,甲骨文中就有记载。到了最腐败而奢靡的晋朝,修脚就跟刮脸一样,在贵族间流行。
而到了北魏时期,一个名叫宝志的和尚,因为给面壁十年的达摩老祖修脚而扬名。后来修脚这行就把宝志奉为祖师爷,尊称为“志公”。
到了梁朝,兴教坊里还有座“志公庙”。每年三月初三,修脚商会组织祭祀活动,顶礼膜拜。在苏御模糊的印象里,前一世,京都也有一座志公庙。而祭拜祖师爷的人一直都有。
不得不佩服神州的文化传承,虽然某些人对这种传承嗤之以鼻。可是,它能传承下来,本身就是伟大的。而苏御,即便不信奉不参与,也不会去抨击。他会饶有兴致地观看,看着那些虔诚的人。
本质上说,苏御是道家。但值得一提的是,道家不是道教。那是两码事。
在道家眼里,一切都是道,无论是这教那教,来到神州它都是道。哪怕这人说月球是宇宙的中心,在道家眼里他也是对的。但对于个体而言,他又是错的。苏御会这样解释,任何一点,都是宇宙的中心。
当然,苏御的说法是对的,也是错的。这不是和稀泥,而是苏御认为的道。
比如苏御还说,无论发现多大的东西,一定还有比它更大的。无论发现多小的东西,一定还有比它更小的。当人们觉得原子很小的时候,那可能是一个新的宇宙。当人们觉得宇宙很大的时候,那可能只是一颗原子。
苏御的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如果跟唐灵儿这样说,唐王妃一定觉得秦王疯了。而苏御也认为自己的说法是不对的,因为这些说法不能证伪,但他还是坚持这样认为。
这是他的偏好,而不是立场。他不强迫任何人,跟他站到一个位置去看关于“道”的问题。
之所以能与许洛尘、欧阳镜、林崇阳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因为这三个人能听苏御胡诌八扯。尤其是许洛尘,他的思想与苏御高度融合。而欧阳镜说,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挺好玩。而林崇阳则是静听不语,他不喜欢,也不厌烦。
“我最最亲爱的秦王殿下,整天憋在家里多没意思,让臣带王去修脚。”
晚霞挂西天,欧阳镜许洛尘结伴来王殿。
最近欧阳镜春风得意,因为他在醉玉皇举办的第一届赌王大会上拔得头筹,因此刚刚获得“梁朝第一赌王”的称号。
据说现在欧阳镜的威名已远播国外,南晋三大赌王纷纷发来“战表”,邀北朝赌王在江上一战,争夺“神州第一赌王”称号。
欧阳赌王今日带着许洛尘,来王殿朝拜秦王。这是欧阳镜说的,他用“朝拜”这个词。然后说,要带着秦王去修脚。苏御盯着欧阳镜,苦笑一声,没说话。
欧阳镜眨眨眼:“要不臣把修脚女子带来王府?”
苏御摆手:“你还是算了吧,别没事找事。”
苏御笑了笑,又欣慰地道:“我家冯美人,现在是捏脚的好手。我亲自传授。每几日,就要去小道观里享受一次。”
欧阳镜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时许洛尘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
秦王问许洛尘,为何悲伤?
许洛尘道:“观秦王为国为民,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竟过得如此辛苦,许某心里难过。”
苏御一咧嘴:“你成天写文章,不是讽刺就是吹捧。你怎把这种状态也带入生活中?你是不是太入戏了?我辛苦吗?!”
许洛尘愤慨道:“当然!”
许洛尘挥袖站起,咆哮:“非常之辛苦!”
听说牛婆婆重伤,自号“一片云仙大神医”的许洛尘要去看看。
身量不高,瘦得个猴儿似的许洛尘背着手,昂着头,迈着仙尊神医该有的迟缓步伐,向小东楼缓缓走去。
由于他太慢,害得秦王走三步,就要等他一步。
说来也奇,许洛尘如此大不敬,却不见秦王生气。不过后来,许洛尘被欧阳镜蹬了一脚,眼瞅着许洛尘身体前倾,为了保持平衡,他挥舞着手臂向前面跑了几步,一头扎进小东楼。
过了十二个时辰,牛婆婆还没醒过来。在这梁朝,可没有输液一说,古稀之年的老婆婆就这样躺着,真个让人揪心。
苏御曾想,自己这样坚持,对牛婆婆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幸亏她人事不省,如果她清醒着,遭受着临死前的巨大痛苦,那么让她多活两天,到底是帮她,还是害她呢?
在燕云和河东打仗时,秦王倒是亲眼见过很多重伤的将士,恳求战友给个痛快。
“当针灸。”
许洛尘妆模作样的闭目把脉,眉头紧锁,足足有一刻钟。看他的脑袋不受控制的下坠,又猛地抬起来,感觉这小子是在打盹。猛打一个盹,他揉了揉眼睛,说应该针灸。
随后他真的跑回家去,取来一套针,各种施展,在牛婆婆的脸上、头皮上扎了十几根针。最长的那根针足有半尺,顺着牛婆婆的鼻孔刺了进去,只留下针柄,他还用指尖弹了弹。可折腾半天,也没见到效果。
“本小仙功力尚浅,当请御医。”
后来许洛尘被秦王一只手拎出小东楼。
今天是欧阳镜主张要来王殿,他有事找秦王,可折腾半天他才说:“臣观修脚浴足这行业必有前途。可现在的足浴馆大多不会经营,若微臣来经营,必能大展宏图,引领一个行业走向巅峰。他们只靠足浴修脚,肯定是不行的,当增加新项目,比如全身**,特殊**,等等,要有贵贱之分,方能成气候。当这些手段全都招呼上,必然火爆。且不说每条街巷都有,最起码每个坊都有。”
苏御背着手:“然后呢?”
欧阳镜笑了笑:“可是手续办不下来呀。现在太后娘娘要整治世俗风气,不再批红馆税证,所以县里和京兆府都不敢给办。也正因为此,现在我等下手,才能占得先机。待铺开产业,全城都有,那可就发啦,到时必然有秦王一半。”
苏御问:“为何不在大都会先试试?”
欧阳镜道:“那到底是庚王的地盘,不能把所有产业都押在那里。现在醉仙楼赚钱了,说不准庚王哪天眼红,就收回那片地。”
苏御摇摇头:“见租户买卖赚钱,房东恶意抬价逼走租户的人不少。但我觉得赵准不是那种人。”
欧阳镜也摇摇头,悲观地道:“庚王的人品确实不错,可他身边小人太多啦。那帮人整日在庚王耳边碎碎叨叨的,庚王一个心念不稳,就败了人品。而那时我就要倒大霉。”
苏御心中不同意欧阳镜的观点,但点点头道:“那你先去弄,看看生意如何,若果然好,再补办手续。”
欧阳镜就等着这句话呢,嬉笑行礼:“请王爷给新馆子赐名。”
苏御玩笑道:“红浪漫。”
“哎呀!”欧阳镜故作惊悚貌,竖起拇指大赞道:“不愧是秦王啊,红浪漫,当真诗意盎然。此名仅应天上有,既落吾手,当大庆。”
欧阳镜大赞此名,还要因此宴请全王府共享美食。
其实王府里一共才一百六七十人,即便一人一头羊,才几个钱?当然,这是对欧阳镜来说。
欧阳镜一口气买来五十只羊,送到唐家饭堂,刀砍斧剁,煎炒烹炸,
秦王在大花园设家宴,邀请许洛尘欧阳镜上坐。正妃忙碌,没来,西门侧妃孟侧妃和两位美人到场,还有一大群秘书郎、孩子、老奴、小奴到场。欧阳镜殷勤,给西门侧妃孟侧妃行礼,简短几句话间,便好似熟络旧人。
而许洛尘全程低着头。这厮也不知是什么毛病,见到女人就抬不起头,感觉十分拘束,一句话也不说,就闷头吃肉喝酒。直到酒宴快结束,许洛尘愣是没记住西门婉婷和孟璨长什么样。
而那些秘书郎,他也不加以理会。这场酒宴对他来说,就是来吃吃喝喝。欧阳镜说,哪怕你认识一个人也行,你就这般吃喝,真是白来一趟。可许洛尘不为所动,依然故我。
“禀王爷,牛婆婆醒了。说嗅到羊肉味,想吃点。”王殿秘书林娟,手捧小盆,满脸喜色来到秦王身边说。
秦王大喜,说把肉切碎给婆婆送去,再送些浓汤,但……
秦王的话还没说完,见许洛尘一瞪眼:“不可!一口别吃!给她喝小米粥,特别要小米粥上面的那层浮膜米油。再把黄瓜籽碾碎成粉,温水吞服。”
苏御苦笑道:“你不了解牛婆婆,她那人是纯粹的小孩儿性子,你不把肉和汤给她端去,她就耍脾气不吃。把肉和汤端去,放在一旁,就说这是她的,别人不许碰。那她就放心了。这时再让她喝粥,就说这是治病良药,她才能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