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帮与三合会,一场火并死了很多人。这可是个大案子,而且牵扯到韩氏财阀。永康县令西门川嗅到金子的味道,决定下点功夫好好管一管这件事。可这时却接到京兆府的命令,要求他把卷宗上交,京兆府尹张乙寿大人要亲自审理此案。
西门川很是懊恼,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这个敲竹杠的好机会拱手让人。而不久后,京兆府内参发了下来,只在永康县和西市以及附近几个坊署传阅。
内参中说:“因三合会未主动报案,而且死伤人员得到妥善处理,还因为主要案犯已死在殴斗之中,所以本衙决定:对李某某、樵某某等三十七人,每人罚款十万钱,判三年徒刑,取保监外执行。”
“但本案并没有完结,尚需观察一段时间,待征询更多证人来本衙提供线索。若发现本案审理过程中有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故意隐瞒事实等不法行为,我衙必严惩不贷。我衙张乙寿大人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
“以最正义的宣判,抚慰被害者的在天之灵。”
“本衙举一反三,严正警告北市、南市、西市各社团,坚决不允许再发生类似事件,杜绝私下寻仇,否则将施以更严重惩罚。”
“我衙张乙寿大人,对三市治安情况非常不满意,非常担忧,非常痛心。希望各县各坊官员,恪守本分,做好本职工作,共同维护帝都治安,创造美好环境,为百姓谋福祉,为吾皇尽忠心!”
……
履顺访,韩家大院,八公子韩爽的屋子里雕梁画栋琳琅满目,极尽豪奢。
韩爽侧坐在榻,左脚落在地毯上,右脚踩在榻缘,右臂压在膝盖上。
他保持这个造型已有几个心跳的时间,一直瞪视着韩琛。
当初三合会李凌普、陈敬尧、倪貂来找韩爽拜山头,韩爽之所以态度模糊犹犹豫豫,就是在给斧头帮争取时间。但韩爽并没有直接给斧头帮下命令,倒要看看斧头帮能否主动出手。
如果斧头帮主动出手,就算闹出事端,韩爽也可以把责任撇清。
很显然,斧头帮没让韩爽失望。
可当病恹恹的韩琛来向贵气十足的八公子报告这件事的时候,韩爽还是表现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来,训斥韩琛胡闹。韩琛连忙说,是自己手下小弟肥樵干的好事,与我韩琛无关。这时韩爽才让韩琛坐下。
韩爽心里清楚,其实韩琛与自己都是一路货色。
“我不止一次告诉你,能不惹事就别惹事。我们是做生意的,就要以和为贵。”韩爽叹了口气:“这个肥樵实在是个混蛋,害得我去京兆府花了不少钱。暂时来看,这件事是压下去了。但不保证没人翻旧账,毕竟死的人太多,知道的人也太多。若有御史揪住这件事不放,到那时我也保不住肥樵。我提醒你,可别让他跑了。如果没有他顶罪,那么就是你进监狱。”
平时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的韩琛,在八公子面前变得精神许多,反应迅捷,立刻道:“公子放心,我早已安抚好他。此时他正享受着呢。”
韩爽点点头:“那就好。”
韩琛又变得精神萎靡,好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坐在那里,想了想才道:“之前听说韩韦被砍头,怎又突然活过来了?”
韩爽冷哼一声:“我猜是赵准收买人心之举吧。韩韦给他效力多年,虽功劳不多,但也算得上有些忠心。党争后,赵准倒台的那段时间里,去看赵准和冯太妃的人寥寥可数。我知道的就只有欧阳镜和韩韦、汤胥。后来赵准被康王捞出来,恢复亲王身份。然后欧阳镜就借势发达起来,以前欧阳镜在郊坊小打小闹,后来直接去平康坊租下开元阁,并建一座醉玉皇。现在也算洛阳城里一号人物。可韩韦得到什么了?”
韩琛嘿嘿一笑道:“韩韦看起来挺机灵,可在我看来他那人没什么本事,就喜欢打打杀杀。”
韩爽轻哼一声:“有些人天生就是蠢材,教都教不会。教多了,他还跟你急。”
韩爽、韩琛、韩韦打小儿就认识,不过小时候八公子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少爷,而韩琛韩韦进韩府,也就是去拜拜祠堂,然后很快就要被家长带离出去。虽然接触不深,但总也有个打听,互相知根知底儿。
韩琛认同地点点头:“以我对韩韦的了解,他会报复的。”
韩爽拉沉脸:“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韩琛道:“若韩韦回来,我想把新占的几条街还给三合会。就说这是肥樵干的,而不是我的意思。这样一来,韩韦就暂时不会对付我们,而是去找张耀阳要东一街。张耀阳那个人,野得要命,又拽得要命,自打他来到西市,就像疯狗一样。我想张耀阳是不会把东一街还给韩韦的。他们两家必然再有一战。”
韩爽想了想道:“京兆府刚发下通告,要整治三市秩序。现在打一架,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韩琛慧黠一笑。
韩爽也笑了笑,指着韩琛道:“以退为进,很好。”
……
唐灵儿早就发现苏御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以前他就经常往外面跑,也不知道他成天都忙些什么。
如今知道刺客多,外面危险,他便待在家里。
可即便在家里,他也不老实,这不就折腾起来,他要在家里搞实战演习。
正编亲王卫只有三十人,可实际上秦王府的铁甲卫已增加到五十。多出二十个人,苏御给他们安排第四师编制,也算是现役玄甲军。
秦王对这次演习很重视,调动五十亲王卫、三十郡主府剑客和青衣打手,再加上三十名丫鬟,还有几十名秘书郎,老老少少都算上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可以这样说,除红桃小组和东别院那九名杀手之外,其余人都派到墙头。
秦王亲自组织战斗实操练习。
为此还准备很多守城用具,诸如弓弩、盾牌、长矛、朴刀之类的应有尽有,还准备几支火铳,妆模作样地比划着。
而扮演敌军的,是国公府一百飞鱼服剑客。
这帮人从卯时折腾到晌午,攻守双方“打得”热火朝天。
这么大的新鲜场面,自然也会招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唐轱辘家大胖媳妇和瘦削小妾,还搬来小马扎坐在一边看。看到精彩之处,还鼓掌叫好。
这一个上午,吵吵嚷嚷,把唐灵儿吵得头疼。
吵得没心情办公,头扎峨髻的唐王妃不时探头向外张望。见秦王站在南墙上,手持三色小旗吵吵嚷嚷比比划划的。唐王妃觉得好是滑稽,不禁噗嗤一笑。
午饭时,这场轰轰烈烈的攻防演习终于宣告结束,秦王表示满意,犒赏众人,小饮几杯,回到宵凤阁休息。
“殿下亲自上阵,鏖战两个时辰,不知杀敌多少?”唐灵儿冷着脸开玩笑,目光乜斜。
苏御自豪道:“百十号总是有了。”
“唔,秦王很是骁勇嘛。”
“哈哈,那是当然。”
见苏御得意,唐灵儿皱眉:“殿下真觉得这样有用?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人在游戏罢了。”
“战争本来就是残忍的游戏。”苏御叹了口气,又道:“只靠府里这帮人,当然坚持不了多久。不过我会在往楼上放狼烟,召唤金吾卫过来助我。五千金吾卫,无论如何也能坚持到第四师和第十一进城。”
唐灵儿似有话说,又咽了回去。
苏御瞥唐灵儿一眼,揣摩她在想什么。或许她认为赵家内乱不会波及清化坊,可她又想到,如果康王一派杀红了眼,就不管不顾了。还有,以前唐振留苏御在清化坊,是因为唐振有政*企图,如今苏御登基可以说没有可能,再留秦王在清化坊里,就感觉抱着一颗烫手的山芋。
不过这都是苏御心里所想,唐灵儿和唐振从没表达过这层意思。
可苏御也考虑过,待唐振从塔克拉玛干沙漠绕回来,就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若谈成了,就直接对康动手。若不成,苏御就搬离清化坊,对康王及其派系人员执行B计划。
总之秦王不想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总是担心刺客,成天苦哈哈地憋在家里。
一想到贤王守在观海楼里二十年,苏御就觉得气闷。
有时倒是很羡慕赵准,他没有兵权,反而变得更安全。
其实苏御也算是一个能静下心的人,偶尔宅居住一段时间并不觉得难过,还感觉能静心思考人生,陶冶情操,修身养性。可在与贤王老爷子比起来,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老爷子一宅就是二十年,非常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