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容易被各种说法引导,甚至是控制,尤其当某种说法开始流行。
比如有这样一种说法:在与女孩谈婚论嫁前,要去女孩家里看看她母亲,说她母亲现在的样子,就是二十年后这个女孩的样子。
这种说法是有些根据的,但不是绝对正确的。
而且错误率相当高,应该在百分之五十左右。
那么这句话为什么会流行呢?
在这个非负既正的话题面前,错误率的反面就是正确率,而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足以让捕风捉影的人拿来当“石锤证据”来说事。看老王家小美,如何如何;再看老李家小红,如何如何。例子多了,就容易让人相信。
尤其还有这样一种人,他们的生活中果然见到很多女儿像母亲,即便偶尔冒出几个不像的,他依然会认为这是一条铁律。而这样的人,就会成为某种说法的“信徒”。
像这种不带有特殊目的说法,听信也就罢了。如果是带有目的的,那就很麻烦。所以不能轻信各种说法。除非你愿意相信,因为你觉得这个说法对你有利。
孔婷的母亲,据说是一个很文静,没什么脾气的人。可孔婷却只继承了母亲文静的外表,而她骨子里更像她爹,孔硕。
孔硕虽是土匪出身,但他不是一个轻易发脾气的人,可一旦发起脾气来,就是排山倒海的气势,非打死一个不可,要不然这事就没完。
而且孔家人普遍胆子大。孔家几个与苏御比较亲近的孩子,孔婷、孔祥、孔吉都是如此。但孔瑞是个例外,那孩子倒是像娘了。
苏御是了解孔婷的,见她被抬回来,苏御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快步走向孔雀楼。一边走,脑子里还持续闪现刚才见到的画面,孔婷脸色惨白,似乎毫无神智。
碰见唐翠,问她发生了什么?唐翠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孔大姐儿在济王府与庚王妃打起来了……
唐翠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王一个大步跨过门槛,快步上楼。
来到楼上,见孔婷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将高高的义髻卸下,又开始擦掉那种所谓的贵族仕女大白脸妆容。
见秦王上楼,孔婷站起身行礼。
苏御上下打量孔婷,没看出有伤,卸妆后脸色也很正常。
那为什么抬回来呢?
苏御疑惑问:“婷儿哪里不舒服?”
孔婷一笑道:“其实没什么,倒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这也是娘娘的好心,咱不好不领受的。”
苏御放下心来,坐到榻边,故作好心情地道:“具体说来。”
就说以讹传讹容易把事情夸大,唐翠没跟着唐灵儿去济王府,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秦王问她,她就把自己听说的说给王爷听。
其实没那么严重。
当孔婷把酒杯再摔回去的时候,西门卷香只是与唐灵儿对视,咬了咬牙就走了。再没发生什么。
女人们心中还是有底线的,不能在这种场合真的殴斗一处,否则就闹大笑话,明天全城书报社都会添油加醋报道此事。丢的不只是一个人的脸。
只要不是关于太后、康王、贤王的负面新闻,往往都能登刊出来,因为秘书省的实际控制者是曹玉簪。而曹玉簪那么损的一个人,她倒是乐得看些别人家的热闹。当然喽,如果媒体肆意炒作,无限制的抹黑两位亲王妃,她也会象征性地管一管。
为什么一定要把孔婷抬回屋里?这是唐灵儿的决定,她说孔婷此行辛苦,理当有此待遇。苏御心中琢磨,可能是大胖媳妇对孔婷的一种奖励吧。
苏御品咂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突然觉得好笑。估计此时唐灵儿心情应该不错,苏御在考虑,是不是可以趁机把第三侧妃的位置补上了?
把孔婷扶为侧妃……
可是这样做的话,可怜巴巴的冯瑜怎么办……
想到这里,苏御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前苏御曾找曹玉簪,问她能不能给秦王府增加一个侧妃名额?曹玉簪大脑袋一晃就给否了,还拿出诸多不可辩驳的理由来,诸如祖训、礼法、大梁律等等。尤其是新修订的礼法,那是她主导修订的,因此她也格外维护。
……
前一阵风言风语,说唐振西进是为了干掉闵悦,可事实上并非如此。现在唐振没心情去管老赵家的闲事,曹玉簪与赵棣,赵棣与赵选,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与他唐振没关系。
若老赵家打得几败俱伤,动摇国本,西北大军阀头子或许有兴趣带兵入主中原,当然他也要看看孟氏和西门氏的态度。
毕竟唐振不是董卓,而赵家不是汉末刘家。
赵家这一代能人不少,可谓气数未尽,而三门阀各有顾忌,也就不把入主中原作为主要目标。
而且不得不说,四家签订《泰平之盟》一百多年的时间,已经产生一种惯性。就好像北宋与辽国,签订《檀渊之盟》后保持了长达119年的和平。要不是宋徽宗这个能惹事不能扛事的书画家瞎指挥,还不知道《檀渊之盟》能坚持多少年。
苏御三四天就要去后殿见曹玉簪一次,时间并不固定,大多看秦王心情。
而每次秦王邀见太后,曹玉簪都不会拒绝。哪怕苏御只是来闲聊,她也不会事后抱怨什么。
曹小宝早就看明白,他家曹小姐每次听说秦王来见她,她的心情都不会太坏。而起身见秦王的速度,明显比见赵准等人要快。
有一次曹玉簪正睡午觉,听说秦王来找,她揉揉眼睛就走了,与秦王愉快闲聊一个时辰。而有一次曹玉簪在看俳优表演,听说赵准来找,她却要等俳优表演结束再去见赵准。结果见了面,二人还骂了一架。赵准骂曹玉簪懒政,曹玉簪骂赵准无能。
太后对待两个摄政王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后殿,曹太后慵懒地倒在榻上:“我真没想到,赵准竟然能把韩韦给放了。暗桩报告,是幕僚彭举的建议。彭举对赵准说,韩韦如同看家犬,犬办了错事,该打,却不该杀。若杀他,将来再出现紧急事,别人想起韩韦下场,办起事来就会畏首畏尾。赵准反问,他办事不力,害死太妃,我若放他,别人如何看我?彭举说,即便王爷不杀韩韦,众人皆知因失察而害死太妃是极大罪过。杀韩韦容易,可杀了韩韦,太妃也不能复活,可假如王爷放过韩韦,世人皆知庚王胸怀,能人志士必来投靠,而且办起事来也更能放得开手脚。众人放得开手脚,王爷才能大展宏图。欲成大事,当有如此胸怀。赵准说,诚然,吾一心相国,当有容一国之心。尚不能容一忠俾,岂能容得天下?”
苏御点点头:“换做我,在气头上就把韩韦杀了。”
曹玉簪苦笑一声:“这样说来,你我二人胸怀都不如赵准。”
虽然苏御觉得赵准的胸怀已经接近病态,可苏御还是微笑道:“承认别人优秀,也是一种勇气。”
曹玉簪哼笑一声:“你这人可真会说话,找个机会就要夸夸自己。”
苏御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其实苏御想说,赵准与冯太妃的关系可能没有想象得那么好,虽然他们是母子。
可这种话最好还是憋在心里,一旦说出来就容易出问题。别人会反过来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怎会这样考虑问题?莫非你家里有类似的问题?
而且此时曹玉簪不想听这种臆测言论,她想表达的是,赵准变得比以前危险。如果苏御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她就会认为苏御不认同她的观点,故而交谈不欢,她就不想再聊下去了。
曹玉簪道:“他的胸怀大不大,对你来说可能无所谓,可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经过这件事以后,众人都说赵准比我开明。”
苏御笑了笑:“那你就干一件比他还有胸怀的事。”
“哦?你有什么好点子?”曹玉簪饶有兴致地问。
苏御藏着坏笑:“比如再照顾照顾那些可怜的试女,表现太后仁慈……”
曹玉簪瞬间明白苏御想说什么,还没等苏御把话说完,她就一仰头道:“不可能。我不但不会给你府里增加侧妃名额,我还有心缩减。”
曹玉簪坐了起来,显得有些亢奋:“为了照顾这帮贵族,花销极大。我要裁撤部分爵位,降低俸禄。尤其是你们这些亲王郡王,一个个富得流油,还总跟我哭穷。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亲王家里最多两个侧妃,郡王国公家里一个,多出来的,一律不承认。”
曹玉簪抬手指点:“就从秦王殿下开始吧,给全国做个表率。”
“你这话作数吗?”
“当然作数,明日我就下诏!”
苏御有些不相信。
曹玉簪把一摞文件放到案上:“前几天赵准跑来我这里,跟我吵一架,就因为这件事。是他首先提出削爵减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