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三年,四月初二,济王赵纯大婚。

“近亲儿”赵纯是万隆帝最小的儿子,当然也就是秦王赵御最小的弟弟。

其他亲王娶正妃,秦王都没赶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秦王打算去凑凑热闹。而且赵纯没有派系归属,手里没有一丁点实权,参加他的婚礼没有政*顾虑。

心照不宣,全城贵族都会这样想,想必这场婚礼一定很热闹。可唐灵儿却道:秦王不可去。

赵鹳已被内侍省削去爵位,随后大理寺将对“赵鹳投毒案”进行不公开审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赵鹳死不承认是别人指使,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这就是康王的意思。换句话说,现在两派搞暗杀已是明面上的事。

毒杀梁朝功勋大将张云龙,导致多位抗胡名将陨落,赵鹳被千夫所指。而康王赵棣的好名声,自然受到一些质疑。比如《唐贤社早报》就发表一篇骈文,全篇108句话,句句诛心,直说康王虚伪。

可不久那篇文章被秘书省发现,并对那一版《唐贤社早报》执行收缴和封禁,所以看到那篇文章的人不多,并未造成浪潮般的影响。

而且很快唐贤社就接到来自秘书省的罚单,据说太后非常不满意,剥夺唐贤社主笔许洛尘的举人功名,并罚款三万。

随后洛阳各大报社开始刊登赵鹳的《认罪书》,并撇清他与康王赵棣的关系。

这时《帝都文社》发文称:国之栋梁、肱骨巨匠、清廉功臣,康王的名声不可诋毁,不允许卑鄙小人恶意中伤恣意践踏。严厉批评造谣者许洛尘,承我太后对文人一向宽容之态度,这次对许洛尘的惩罚,只能算作是一次告诫。若不知悔改,将面临更严厉惩罚,法律是维护正义的最终手段。

在这种环境下,大胖媳妇更是担心秦王遇刺,所以她决定,代替秦王去参加济王赵纯的婚礼。

说来,贤王康王家里也都是派正妃去。据说届时只有庚王赵准一位亲王会到场,而其他亲王,都是老死不回洛阳的态度。

“殿下怎不听妾之劝告?一场婚礼而已,不去又能怎的?可若去了,便是把命赌上,但凡明事理的人,都不会如此选择。”

唐王妃说话时,一如往常派头十足。

见唐灵儿坚持,苏御也就妥协,只是因不能参加小弟婚礼而表示遗憾。

唐灵儿道:“王珣,你去后院问问,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就报名来。”

王珣声音险狭:“娘娘,若没有人报名呢?”

唐灵儿道:“你先去问问再说。”

“喏!”

自从曹小宝带头叫唐灵儿为娘娘开始,王珣就觉得自己的主子身份更高了。多年来养成的叫郡主的习惯也已改掉。瞅王珣梗着脖子晃脑袋那样,叫一声娘娘,就好像她也跟随鸾凤升天,一副与有荣焉的陶醉表情。

唐灵儿这人也是奇怪,她自己去也就行了,突发奇想要带一名侧妃和一名美人去。

可王珣去后院打听一圈,竟没一个人报名。

不过除了西门婉婷,其他三人都表示说:若王妃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动身。

这时唐灵儿点名让孟璨和孔婷跟着一起去。

不久后,苏御就见到盛装大胖媳妇,带着牛角髻小侧妃和怀胎五月的孔美人上车。

四匹大骊开动,呱唧呱唧走远了。

当时秦王背着手,站在南墙头上瞭望出行的队伍,不知何时头扎绷带的西门婉婷也来到南墙,冷哼一声。

苏御问西门婉婷,为何冷哼?

西门婉婷道:“我知道她为什么非要带着一个侧妃和一个美人走。”

苏御饶有兴致地问:“为何?”

西门婉婷道:“这不就是显她大度么,让大家看看她唐王妃对秦王有多好。她大慈大悲,给秦王招侧妃收美人,美人还怀了孕,让秦王多子多福,这不都是她的功劳?”

苏御大笑:“各种礼会,本就是一场表演,每个人演好自己,展示自己和家里最好的一面,这是一种本分。唐灵儿此举无可厚非,婉婷休要再酸了。”

西门婉婷情绪不高地站在那里,忽而想到什么,兴奋起来:“外人都说韩韦已被庚王斩首,可我知道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告诉你秘密,能给我什么好处?”

……

西门婉婷说,韩韦被处死的消息只是说给外人听的,其实韩韦没死。为什么会这样?据说是庚王身边一位老幕僚,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幕僚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可苏御觉得,这位老幕僚将是一个危险人物。他竟然能劝服盛怒之下的赵准不杀韩韦。不过反过来想,做决定的还是赵准。看来赵准变化不小。又或者说,赵准本来就是一个极能忍的人。已经忍到近乎病态的程度。

西门婉婷拿出一本小册子,比比划划地说:“斧头帮刚把三合会给揍了一顿,打得那个惨就甭提了。若韩韦复出,一准带领三合会打回去。这几天西市一定有热闹,我要去看。”

苏御把她的小册子抢过来看了看,是一本小人书,画的就是西市三合会与斧头帮恶斗的场面。苏御前后看了看,没看到作者是谁,也没看到是哪个书报社出版。

把画报还给西门婉婷,苏御不客气地道:“别没事找事。”

西门婉婷笑嘻嘻地说:“怎么,你担心我出事?担心有人伤我?”

“你受伤,还需要别人出手吗?”苏御指着西门婉婷脑袋上的纱布:“你自己就是你最大的敌人。”

西门婉婷要说的秘密是韩韦没死,而她想要的好处就有些难以启齿,在清雅小筑大战三百回合,把秦王殿下累得不轻。

西门婉婷屋里没什么好显摆的,而她又没什么特长,就拿出小太监王当的画给苏御看。

这时苏御才知道,原来小太监还是个画家。据说是西门婉婷小时候学什么都不行,就爱舞枪弄棒,可其母建春公主赵金枝觉得女孩子舞枪弄棒成何体统?于是请来画师指点西门婉婷,看看她有没有绘画天赋。

可西门婉婷画的画,都是鸡鹐碎米图,反而是小太监王当给她润色的几笔颇显天赋。结果宫廷画师的能耐,西门婉婷没学到几分,都被王当学去了。

虽然王当的绘画水平相当高,可西门婉婷没把王当的本事用到正地方。有时她出行不便,就派王当去现场,王当回家后给她画小人书。观之,如亲临一般。

秦王看小人书,津津有味,小太监王当不禁得意起来,西门婉婷与有荣焉。

西门婉婷出嫁时,屋里有一箱这种小人书,她没舍得丢,便带来秦王府。这小人书,从西门为婉婷十二岁开始就有了。

苏御翻箱底看了看,在这小人书里,竟见到一些鲜为人知的往事。有很多都是发生在楚国公府的不传秘史,其中还包括老国公西门载驰和建春公主赵金枝吵架的事。

二人随便吵两句,都可能藏着大秘密。或许普通人看不出其中玄机,可对于此时的秦王来说,却能看出一些门道。

比如有一次赵金枝让西门载驰出兵救一个毁容的男人,可西门载驰不去,于是二人吵了起来。想来,那个毁容的男子,应该是酆亲王。

秦王如获至宝,决定经常来清雅小筑坐坐。

……

由于天龙寺名气太大,已成为工部和京兆府点名保留的地标性建筑,所以冯教主提出的改名请求被驳回。不过京兆府说了,可以在大门口树立一方竖匾,书写“红黑寺”三个字。

对于这件事,冯真青倒不是很往心里去,他还觉得,自己表现得越无能,越能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至于这红黑寺将来如何发展,他才不关心,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去河东当节度使。

当然,这都是后话,要等太后完全掌权。

峨眉派道人“凌虚子”江中行真的来天龙寺,他只说自己游历至此,早有耳闻洛阳红黑寺的大名,慕名而来,希望与冯教主交个朋友。

都说冯真青骄傲冷漠,其实他只是看人下菜碟。当年在聚奎山上,见到古月山、雁悲鸣这样毫无背景的孤儿,他都懒得多看一眼。真的犹如谭沁儿所言,他把这帮人当奴婢看待。

唯独对大师兄谭方鼎还能客气一点,那是因为不给大师兄面子,多少就有些挑战师父陈千缶权威的意思,故而他不敢造次。大霹雳手陈千缶可不是一个惯毛病的人,一巴掌下去,躺半个月都是轻的。

当然,这些话是谭沁儿说的,她的话未免有些吹嘘的成分。在她的心目当中,陈千缶就是红黑寺的神。而她的父亲当然也是崇高不可侵犯的。

冯真青与江中行都是十境高手,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二人切磋武艺,斗得平分秋色,倒是互相高看一眼。

“江某不才,但承蒙恩师指点,在武学上倒也侥幸有些造诣,所以拼尽全力,方能与使出五分功力的冯教主打个平手。江某性存痼弊,又年近花甲,故无有仕途。可冯教主方到不惑之年,又一表人才,为何不学以致用,为大梁朝效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