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家大少爷,年仅十五岁就有十八个媳妇,十三个孩子。

用“媳妇”二字来形容那些女人或许不大贴切,因为在欧阳庆心目中,那些女人不过是他的玩物。玩够了就往八角楼一扔,让她们继续揽客做生意。跟普通伎人一样竞争,业绩不好,就送到才人市场贩卖。若有人看上,赎身买走。若没人买,就处理给人贩子,牲口似的被牵走。

在那样惨烈的环境下,伎人们不敢吃得太饱,因为要保持体型。太肥而腻,太瘦而柴,都会影响生意。

之所以她们还肯卖力,因为欧阳校长说了,只要你们给我赚够200万,就算是自动赎身,当然,那要等三十岁之后才行。

而那些孩子,就放养在八角楼后面的大院子里,每天给两顿饭,病痛不管,生死全屏天命,两年间死了五个。

为何如此残忍?

欧阳庆说,因为无法确定那些孩子是不是他的,咱堂堂男子汉,宁错杀不错养,这是男人的骨气和底线!

苏御指骂道:畜生,再干这种事,以后别管我叫义父。

这小子与他爹欧阳镜真是一个做派,用苏御的话说,简直是复制粘贴的产物。不过被骂之后,欧阳庆果然收敛不少。因为他真的担心义父不再认他。要知道这小子在洛阳城里混,每日都把“我大爸是秦王”这句话挂在嘴边上。

也不知他采取了什么手段,从那以后玩女人,确实不见再有孩子。而八角楼后院养的八个孩子,现在全交给韩氏,当家生子女养活,“赐姓”欧阳。

自从有了正室之后,欧阳庆就把八角楼的生意交给夫人韩粉菊和大鸨子窦彩仙管理,而他就跑到外面去玩耍。他力争上游,以秦王义子身份与一群贵族子弟混在一起,渐渐融入圈子。

年轻人的圈子,当然是以年轻人为主,圈子头目就是康王女赵檀,圈子成员有荥泽公主赵玎之女韩珀,浔阳郡主赵玲珑之女冯小脚,道光坊薛进、甘华,立德坊西门崇阿、高丘、薛丹(女),承福坊孟泽、霍子珍、张之魁,清化坊唐琴、唐笇、李师阵。

算上欧阳庆,男男女女一共十五个人,大体来看非富即贵。有几个不是贵族也不是很富的,但一准是有些能耐的。比如“文天鹰”之子霍子珍、张邯之子张之魁,“小奉先”薛醉之女薛丹,这都是从小修得文武艺,斗诗的才人,打架的高手。

供关公,焚高香,歃血为盟,磕头拜了把子,号称洛阳十五杰人。

赵檀年纪不是最大,却被推举为头人,号称杰人檀,也可以称之为檀杰人,或郑重其事的朗声高呼一声“我大姐”。

无论圈里圈外,杰人檀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谁人不给康王独女一个面子?

且不说南北两县,就是京兆府,杰人檀在那跺一脚,屋脊房梁也要颤三颤。

要说这圈子还算不错,平时也就是吃吃喝喝,打马球、泡茶馆,乌七八糟龌龊事不多,最起码比韩浩赵玲珑的圈子干净许多。

可前一阵还是出问题了,薛家嫡长孙薛进,当街殴打小贩导致骨折,这事被金鸡都尉西门婉婷盯上。在西门婉婷的支持下,小贩先去县里告,又去京兆府告。害得薛进为此搭进去200万。

薛进虽然是嫡长孙,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手里没那么多钱,又不敢跟家长提起此事,于是就向圈子求助,让大家给他凑钱。有了钱,他也不敢去见张乙寿,就让赵檀帮。赵檀对张乙寿说,这是薛家老爷子给的钱。

按理说事情办到这里,也就算结束。可不知是谁干的,小贩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蒙面人揍了一顿,还把刚得到手的20万赔偿款抢走。

这次揍得比上次狠,肋骨打折三根,门牙打掉两颗。小贩倒在地上颤抖蠕动,站不起来。后被邻居发现,送回家里躺半个月才起来。

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件事又被西门婉婷知道,就去查办此案。

要说西门侧妃也是在气头上。她想搬到王府东别院,被唐灵儿拒绝,一股邪火没处撒。她闯到薛家,拽住薛进脖领子,劈头盖脸几个嘴巴,咆哮问:是不是你干的?

薛进文弱白净,个子不高,看起来就是个乖乖少年,被身材细长的西门婉婷抓住博领,挣脱不得,委屈至极,说:姨娘羞恼,这真不是小甥干的。

薛进为什么管西门婉婷叫姨娘,不此赘述,总之洛阳城里的这些贵族家庭,拐外抹角都能论上亲戚。

薛进不承认,西门婉婷也不饶他,让他把相关人员都叫来,挨个审问。这可就牵扯到康王女赵檀。

赵檀虽性情鲁莽,但她倒也是个爽快人,她直言说:是我托韩韦干的,你能把我怎的?

西门婉婷骂道:好你个小浪蹄子,既敢承认,算你有种,待我逮捕韩韦,先治他的罪,再告御状拿你。

这才有西门婉婷跑去西市抓韩韦,碰见西市琛哥,经韩琛指引,她又跑去庚王府。

西门婉婷一路奔马,闯入道光坊,来到庚王府门前,把马绳丢给亲王卫,喝道:快给我的宝马良驹伺候上,细嫩草料拌豆子,外加一桶甘泉!

说罢,便昂首进入王府,找她的大表哥赵准去要人。

最近赵准正因太妃的事闹心,暂时还没处理韩韦,可西门婉婷想要人,赵准也没给她。

西门婉婷胡搅蛮缠,在王府里闹,终于把赵准惹恼,将她轰了出去。

西门婉婷在家不顺,来到外头也不顺,一股火儿气得她头脑发昏,结果纵马往家走,一不小心脑袋撞到坊门灯笼上,摔到马下。

用老黄的话说:放屁砸了脚后跟,真是倒了大霉。

西门婉婷这一下摔得可是不轻,是横着抬回家的,秦王请来王太医,太医说,侧妃身体好着呢,就是心火大了点。

苏御陪伴西门婉婷,住在清雅小筑。到了半夜,马修突然来找,说:“捡到一颗人头。”

……

秦王府东别院。

秦王殿下正坐在柳絮小筑,与马修一起,看着一颗人头。

正是冯太妃的人头。

真是闹了诡,大半夜的,也不知哪个缺德的把一个布袋子丢进东别院,咕咚一声。

马修带着人出来,小心翼翼打开布袋一看,就是这个玩意儿。

“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马修猜测着说。

苏御摇了摇头:“若是栽赃,这工夫应该有人来堵门口叫嚣才对,可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

马修皱眉:“既然如此,把人头送来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不通。”苏御摇摇头:“不过这东西不能留着,赶紧毁掉。”

“明白!”

马修办事一直很令人放心,他具体是如何操作的,苏御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屋后传来“咣咣”声,不久之后声音就变得发闷。不愿多想,苏御站起身往外走,白展等人守在门外,陪着殿下离开别院。

不知何时老黄背着手来到小筑门口,见苏御出来,问少爷发生何事,为何表情如此凝重?

苏御只说晚饭吃的不好,有些犯恶心。

老黄闷头不语。

苏御想到什么,对老黄耳语,告诉他去找马修要点东西,带去老吕坟前烧了。老黄欣然领命,高高兴兴办事去了。

苏御扫了老黄几眼,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次日城门刚开,老黄驾着一辆骈车出城,这车就是以前苏郡马的车,现在这车留给秘书郎们使用,归京统秘书郎、王殿内侍武打总管梅红衫调配。

老黄自驾,悠闲慢行,行到通济门,刚好城门开了,老叟扬起马鞭,向西而去。

闲言少叙,老黄来到路桥驿南竹林山区,距离老吕的坟还有一刻钟路程,突然听到后面传来马蹄声,扭头一看,五匹马追了上来。

“今个看你往哪跑!快把人头还给我!”

老黄并不搭话,继续催马,五匹马在后面紧追不舍,山路崎岖,路面颠簸,车行不快,眼瞅着那五个人越来越近。

突然听到身后金风不善,老黄猛一低头,一支飞刀擦肩而过。老黄松开缰绳,脚踏车板,猛然跃起,人在空中,施展“撕龙裂虎手”,几道龙影飞射而出,砸在骑马五人身上,当场掀翻三个。

可那三人绝非等闲之辈,刚一落地,打几个滚又爬了起来,待老黄落地时,他们五个把老黄围在当中。

为首一名高大汉子,头扎黑青围巾,身穿短打黑衣,**双臂,每条手臂上戴着十支铁环,双臂展开,攥紧布满老茧的拳头,冷眼盯着老黄:“黄顶天,我劝你还是把人头交出来。”

老黄背着手,轻哼一声。

那人冷眼,低吼道:“八大金刚虽勇,我焚天蛟也不是白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