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与唐家要钱没那么容易,唐灵儿假模假样的给十哥唐喜写信,说,朝廷要看唐家账目,要收回剩余钱粮,请十哥在百忙之中,把长安账目送来清化坊。并且拿出我们唐家的诚意,维护唐家的信誉,尽可能的把剩余钱粮全部归还朝廷。
唐喜心领神会,磨磨蹭蹭十日才把账本送来。要知道这十天他都可以干些什么,若让他自己出货,又自己拢账,必然监守自盗。苏御派快马通知长安府长史冯庭川,对长安军仓监督。
可冯庭川回秦王一封信说,唐家仓库以“战时绝对保密”为由,拒绝冯庭川入库检查。
虽然冯庭川没看到唐喜如何操作,但他见到很多粮食被连夜送出城。
结果账本送来秦王府,苏御从账面上看,各仓几乎是空的。
唐喜还在账本上标注道:战事紧急,本官责任重大,自领命以来,殚精竭虑,事必躬亲。朝廷所派银钱,早已购买粮食,准备车马,快速送往前线,保证我大梁将士有饭吃。可惜,突遭大雨,许多粮食被洪水冲毁泡烂。可即便如此,本官的准备依然是充足的,保证我梁朝将士有继续西进之能力。
后来唐喜还说,天气不好,这可不能怪我。而且,即便如此恶劣的天气,本督粮官依然保证了战争的胜利。
看着批注,就能想到唐喜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秦王恼火,拎着账本来到宵凤阁,闯进书房便道:“灵儿,你来评评理,你十哥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唐灵儿正伏案写字,放下笔:“殿下为何如此粗鲁!”
“我不应该粗鲁吗?他这样办事,我还与他客气?”苏御把账本丢到唐灵儿案上:“我不管那么多,现在我就跟你家要钱。你看着办吧。”
唐灵儿喘了口粗气:“你要多少?”
苏御坐到榻上:“为这场战争,曹玉簪先从三财阀手里敲竹杠,再搬空户部,又进行税改,前前后后准备七百多亿。其中六百亿已送到长安。这六百亿足够你家打一年的。现在才三个月,你说应该给我多少?”
唐灵儿想到什么,坏笑盯着苏御:“曹玉簪的钱,不还又能怎的?”
苏御就等着她这句话呢,转过身道:“可以贪点,但不能全贪了。”苏御敲了敲唐灵儿身前几案:“再说,都让唐喜来办,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们?”
“秦王府不花钱的吗?”苏御把王珣揪过来,扯着王珣的衣服道:“你瞅瞅,她们的衣服都我买的,这一套衣服就是一万二,这还是批发价。”
唐灵儿咬了咬牙,但没说什么。
王珣站在一旁,一边整理脖领,一边翻白眼。
苏御凑到唐灵儿身边,轻声道:“只打了三个月,给他三百亿还不行吗?余出三个月的钱,战后抚恤都够了。”
后来唐灵儿说,他们唐家是有信誉的,现在就算是欠朝廷三百亿,十年分期还清。
苏御没同意,后来硬从唐灵儿手里抠走一百亿,剩余二百亿三年还清。
大框架确定下来,苏御坐在榻上想了想,突然沉声道:“告诉唐喜,过一阵家族长老要去军仓查账。到时朝廷也会派人去查。而朝廷的人呢,必然是户部的人。”
唐灵儿想了想:“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御苦笑一声:“祯儿娶媳妇,要准备聘礼;糖酥嫁人,要准备嫁妆。哪个不得一亿打底儿?”
“你考虑那么远?”
“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你十哥懂事的话,他就应该主动一点。如果他不懂事,那他就是下一个唐剑。”
唐灵儿不是很满意地道:“你算计我家哥哥。”
苏御拉沉脸:“你家哥哥?我认为你哥只有一个,那就是唐振。把这群公子都踢出军界,也是你哥的意思。”
唐灵儿盯着苏御没吭声。
苏御自顾自地道:“怪只怪你哥年纪是最小的,如果安国公是你大哥唐乾的话,倒是能容得这帮人。因为这帮人见到他,都要叫一声大哥。可现在是反过来的,你哥见到这帮公子,却要叫一声哥。虽然叫一声哥不会掉一块肉,但对于一名绝对掌权者来说,心里不舒服。但我相信,你哥是能包容那些侄子的,哪怕那些侄子年纪比他还要大。”
这席话到底对不对?其实苏御也不知道,但他就是要这样说。因为,所谓讲道理,很多时候就是在讲歪理。
为什么要讲歪理?
因为就算自己讲道理,对方也不一定听得进去。歪理,若能契合对方的想法,反而更能被接受。
就比如拉良家妇女下水,大体也是在讲道理,然而那些道理是正确的吗?
欧阳镜会说,人生就应该放得开,拉良家妇女下水,是解救她们。可许洛尘一定会持反对意见,从梁朝的法律道德角度来讲,就一定是错的。
所以,苏御不在乎自己的话是否正确,只求好用。后世公知们就经常这样干。
……
昨夜秦王与王妃相谈许久,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反正后来王妃看起来蛮高兴的。
老黄背着手站在后院,对吴定延说,咱家少爷有好几把刷子。
次日天还没亮,秦王就起床安排事,派五名亲卫押着一台车,一路向西而去。
他们要去哪,干什么,无人知晓。
大家都觉得,秦王从长安回来之后变得神秘,总感觉他要干一件大事,却没人猜得到他想干什么。
马车走远了,秦王背着手站在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这时西门婉婷跑过来,说经过她不懈努力,已查到“白胡子老头”的线索。
她鼓着腮帮子说话,看起来有些骄傲,又有些委屈:“你把腰牌还给我,我要办案。”
苏御瞥了她一眼道:“把腰牌给你也行,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你和你的人,只负责侦查,不许你们动手。你能不能记住我的话?”
“为什么不允许我动手?”
“我问你,能不能记住我的话!”苏御板着脸。
“能。”西门婉婷气馁道。
苏御笑了笑,把腰牌还给她。
苏御告诉西门婉婷,查到汤胥不是目的,杀他也不是目的,目的是监视他。以前我在明处,他在暗处,这让我很难受。现在你在他的暗处,你再把他的行踪告诉我,就相当于我绕到他的身后。这种感觉很好。
……
长安遇刺后,秦王似乎真的长了教训,现在他除上朝,就不离开王府。可这种情况没能坚持七天,他就忍不住了,说想出去走走。
唐灵儿阔目一瞪,又开始相夫教子起来,她底气很足地道:看太后、贤王、康王、庚王还有三位国公,哪个像你一样经常往外跑?不都老老实实呆在皇宫、王府、国公府里?每每出门,也都是前呼后拥扈从无数,从不见谁戴个面具就出去。就好像一张面具能骗过所有人似的。人家要杀你,早已把你的体貌特征记在心里,就算你夏天穿棉袄,照样认出你来。
她刚絮叨几句,就因为造车厂的一件事发火,带着一群人去现场了。
唐王妃说那么多话,就是担心秦王死在外头,大胖媳妇当然是好心喽。可苏御愁苦起来,想一想自己将来也会像贤王那样,给自己修一座堡垒,一呆就是二十年,就觉得心口发闷,感觉是自己把自己囚禁起来。
虽然苏御善于苦中作乐,可也不能整日守在家里。
“那就晚上出去。”
秦王端坐郡主榻上,拔出落英剑,剑气冰寒,闪耀蓝光。
盯着落英剑,剑光反射到他的脸上:“我一直不还手,就以为我没能力还手吗?”
手腕一抖,剑刺出,剑气射出一丈有余,听到清脆的“锵”的一声。
“擒贼先擒王。杀赵棣。”
苏御发现,敌人的手段开始增多,也变得密集,先有赵锵遇刺,再有张云龙中毒。
连严防死守的军营都能被人投毒,越想越觉得可怕。
当退无可退时,就只能反击。可苏御不打算雇佣杀手对付赵棣,因为那样成功的概率太低。
曹玉簪一直在想,等时机成熟再对康王下手,进而继承康王的兵权。
可苏御并不想那样,若能逼着曹玉簪提前动手,即便干掉康王,她也无法获得康王所有遗产,这才是苏御希望看到的。
至于闵悦,他就别想回来了。
康王、贤王不想让闵悦回来,唐振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