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正倒在榻上，双手抚摸肚皮，有些出神。

这时吴眉黛轻步走进来：“秦王侧妃来了，已到八楼。”

朱雀微微一怔：“她来干什么？”

吴眉黛笑了笑：“侧妃好神秘的样子，不肯说的。”

西门婉婷没有在门外等的习惯，她到彩云阁见乐青鴍，通常都是大踏步往上走，半路就有人通报大总鸨出来迎接。虽然万花楼不是西门氏的地盘，可朱雀也像乐青鴍一样给她面子，迎接出门。

二女见面，朱雀要向贵族行礼，西门婉婷只是很随意地一摆手，便带着一群皮甲女子和厂公大踏步走进屋里。

见到西门婉婷一身戎装，朱雀有些纳闷，但她没问什么，而是赞许地道：“王侧妃身上这一套，恁地好看。”

西门婉婷身穿红袍，披金鸡铠，头顶缚着五彩连珠抹额，肩头还披着大红斗篷，手押短剑，腰挂金鸡弩，一阵风走来，故作冰冷面孔，显得自己英姿飒爽。听朱雀夸赞，西门婉婷站住脚，身子更加挺拔一些。

“呦，穿上铠甲，竟还不会笑了呐？”

西门婉婷装得好好的，可朱雀戏谑一句，就让她破了功，绷不住笑意，坐到榻上。

朱雀也坐了下来：“哪阵香风把十九姐吹来了？”

西门婉婷正了正抹额，指着站在一旁的皮甲小兵道：“我家义子阿良，是道家高手，他说在万花楼附近发现妖气。也就是说你这里有妖，我要过来查查。”

朱雀正在为西门婉婷施展茶道，微微一怔：“这是秦王的意思，还是侧妃的意思？”

西门婉婷一皱眉：“谁的意思又如何？反正在帮你办事，难道你不高兴？”

“王侧妃的好意，朱雀岂敢不悦？”朱雀笑了笑：“那好吧，你们就到处走走瞧瞧。不过咱可要提醒侧妃，那群妖人不简单。前几日不才与雁悲鸣、窦远、独孤凰、岳灵儿五个人对战她们五个，未讨到一点便宜，还折了岳灵儿。我想侧妃应该听说过华山派的这位女侠吧？”

“没。”西门婉婷很快地道。

“……那其他人听说过吧？”朱雀微顿一下道。

西门婉婷似乎没听到朱雀说话，她盯着朱雀的肚子看，指道：“你怀孕了？”

朱雀苦笑，展示什么似的双手捧着肚子道：“侧妃才看到？”

西门婉婷趴在小几上，探秘似的问：“谁的？”

朱雀诡谲一笑：“你哥的。”

西门婉婷不笑了：“没正形，你怎不说是咱家那个的。”

“好，那我现在说，是秦王的。”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西门婉婷站起身：“既然大总鸨不反对，那我就要大展拳脚了。”

“唉，等等。”朱雀站起身：“侧妃为何突然要亲自冒险杀妖？”

西门婉婷先冲自己树起大拇指，又一仰头地说：“刺激！”

朱雀不放心地道：“我派几个人跟着侧妃吧。”

西门婉婷把金鸡弩从腰间摘下来，晃了晃：“你瞧不起谁？”

随即西门婉婷抬起左手，在屋里看了看，看到朱雀屋里挂着的风铃，她冲着风铃比划起来，可比划半天，风铃纹丝不动。

朱雀没看明白她要干什么，有些讷然。

本来西门婉婷想展示她的绝学“阴阳指”，很显然没能成功。她眨眨眼，收手道：“算了，随意破坏人家财物，很不礼貌。可你要知道，我的‘阴阳指’很厉害。”

她吹一下发热的指尖，转身走了。

……

“这娘们成天瞎转，她到底想干什么？”

红脸老五、刀疤老七带着几名兄弟出现在万花楼附近，他们是从西市一路追着西门婉婷来到这里的。

想那西门都尉，骑着她的“宽脸大肚青烟兽”一路狂奔。而她的红桃小分队，坐着一辆驷车，击鼓奔进。想跟紧他们并不容易，把老五老七等一群人累惨了。

楚无霸曾要求老五老七收手，可他们不听，现在楚无霸已不管他们。在楚无霸眼里，龙虎山的那群人已经是死人。

“甭管她想干什么，我看现在就是下手的机会。”刀疤老七站在万花楼门口，背着手，攥紧拳头。

红脸老五四下张望，万花楼里有望楼，还有成群结队的打手，轻声道：“在万花楼动手，恐怕不大合适。”

刀疤老七苦笑道：“那就要看她往哪走了，在楼里当然不能动手，如果去后花园。我们二十个人同时闯入，就可以速战速决。”

红脸老五不语。

“只要我们不是针对万花楼而来，他们是不会与我们拼命的。”老七瞥老五一眼：“最多吹号让金吾卫来抓我们。刚才我看过了，今天负责巡逻的是右武卫。”

右武卫统领詹天佐，是康王派系的人，在外人看来，曹玉簪也是康王一派。

红脸老五道：“我看金吾卫也不可靠。”

老七点点头道：“咱们先去附近地井看看，专门安排一个兄弟守着。”

……

龙虎山二十个人并没有都聚集到一起，他们正分散寻找西门婉婷。老五老七找到西门婉婷之后，老七留下来寻找最合适逃跑的下水道口，老五则是去召唤其他兄弟。而他们的行动引起来另外一伙人的注意。张耀阳跟了上来。

本来“耀阳哥”今日要去西市东三胡同搞事，可由于意外发现楚无霸的人而改变行程。防止因聚众而被盘查，张耀阳身边只有皮秀和张龅牙两名兄弟。当然，已有报信人赶往西市和通济坊，召唤兄弟们分批过来。

现在“耀阳帮”已成立，以租赁的名义住在圣火教总坛。还记得那七进的大院落，是苏御花2000万买的，现在有人给8000万都不卖。当然，在外人看来，那大宅子是景行坊李大财主的。

“阳哥，若咱们今天干掉楚无霸，秦王真的会放我们走？”身材矮小的皮秀问道。

皮秀虽然身材矮小，但是个机伶鬼儿，善长跑，平时在张耀阳身边负责快速通传，今天有别人送信，就没让他去。

“反正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但他说话算不算，我也不知道。”张耀阳冷哼一声：“或许是鸟尽弓藏的下场，可现在我们也没辙。”

皮秀道：“那咱们就不杀楚无霸，先挊死几个楚无霸的兄弟，然后让秦王一批一批把我们送走。”

铁轴汉子张龅牙道：“对，最起码先把女人送走。”

张耀阳苦笑一声：“如果他是骗我们的，就算女人们出了城，你觉得她们能有好下场吗？”

张龅牙和皮秀对视一眼，情绪不高的闭上嘴。

张耀阳挽了挽袖子：“先不管那么多了，今个就挊死他们几个，然后我去找赵御问问看。若他果然有信誉，那咱哥们就不走了，干脆留在这洛阳城里。我看，咱哥们能在洛阳干出点名堂来。”

马修只给张耀阳很少的钱，可没过多久张耀阳就不去找马修要钱了。女人们留在大宅子里干些手工活，男人们就出去找事做。

实在没事就去西市转一圈，收保护费，砸场子。偶尔也要为缴保护费的人解决一些小麻烦，比如对付一些小偷小摸，地痞无赖。

其实张耀阳他们就是地痞无赖，但他们有规模，有规矩。而有时找张耀阳办事，比找坊署办事方便得多。

这年头，若是在坊署不认识人，案件金额小，坊署都懒得管。就算要管，等那些皂吏磨磨蹭蹭的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还不如张耀阳他们，每个月交一二百钱，有事喊一声，一群人就拎着棍棒跑过来。这倒是让一些没有背景的人感觉有背景了。

坊署之所以不管张耀阳这帮人，首先是因为有锦衣卫那头说话，其次是张耀阳这帮人也要孝敬坊署。替坊署摆平一些他们不爱管的破事。

这也是坊署平时磨磨蹭蹭的原因之一。官匪一家各取所需。张耀阳他们把小偷小摸控制住了，坊署更省心。

至于耀阳帮和三合会之间的争端，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就算两伙人火并，坊署也是磨磨蹭蹭的赶过去，只负责打扫战场，然后上报死伤人员。把责任推给死者，一切了事。若没有死者，就两方面罚款。

若县里下命令让坊署严加处理，那就再让他们去县里打点。

若京兆府要求严惩，其实也不外乎钱的事。

除非是朝廷下命令，那可就没办法糊弄了。这时坊署就把金吾卫、锦衣卫招来办案，坊署给他们带路，指认嫌犯。

总之别指望坊署能办什么大事，他们就是这副德行，大事办不了，小事不爱办，只要别惹事就万事大吉。平时在老百姓面前吆五喝六的，装得像个当官的。再克拿卡要些小钱儿，过安生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偶尔去女票一次，倒也自认为安逸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