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悌试图在石会关和鼓腰岭阻击梁军,可他没想到派过来的一万五千人连韩坚的一个团都拦不住。这件事对张之悌的心灵打击远远超过军事上的打击。
虽然韩坚部也损失不小,已经到了必须休整的地步,可其后诛邪克的第四团立刻顶了上去。
可以这样讲,现在的第四师兵多将广,秦王手下有一批能人。经过战争的锤炼,秦王自己也在成长,看人的眼光也在发生变化。
以前看好某个人,觉得那人能打仗,可到了战场上,那人的表现未必让秦王满意;而有些人平时不起眼,可到了关键时刻却体现了超出预期的智慧或勇气,而这样的人自然进入秦王的视野。
秦王从不冲锋陷阵,可作为一名统帅,他看到了他应该看到的人和事。
从各位将官的表现来看,还是诛邪克石敢当这样久经战阵的人更会打仗。而这次河东战争,也是一次“以老带新”的过程。韩坚等人也不同程度的发生着转变。韩坚依然锐气十足,可他已经变得比以前冷静。
队伍继续往前推进,一路上再没碰到敌军,于是诛邪克一口气走到太平驿,距离潞城仅剩三十里。
这时秦王得到消息,张之悌带着残余两万多人撤走了,隐入茫茫太行山。
秦王派斥候追踪,分别在黎城和涉县发现残兵。可奇怪的是,他们的头领却不见了。根据散兵交代,张氏家族还剩下将近两千人,只知道他们进入大山,但不知去了哪里。
斥候们进山寻找,完全没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时给人一种感觉,张氏家族好像突然人间蒸发。
苏御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于是派最有经验的斥候带领一百人去找,可还是没能找到线索。
斥候们沿着各条道路追下去,没发现两千人留下的任何痕迹。最后一次发现们的脚印,是在涉县以北十里,可过了那里,脚印突然消失,就好像他们集体飞走了。
若是他们用工具清除脚印,也会留下痕迹。可斥候回报说,完全看不出造假的痕迹,而且再往前追了几十里,就到壶关,可壶关的人没见到张氏家族。
苏御感叹张之悌高明,现在只能继续派斥候在大山里寻找,别无他法。
不过张氏家族已失根基,很难东山再起。
……
张氏家族残余两千人把钱和粮食带走,剩下一万多散兵游勇徒步往家乡走。
当地官府不敢管他们,就放任他们穿过城区。秦王命令诛邪克、石敢当去处理那帮散兵,而秦王已进潞城。
潞城经过一场鏖战,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原本堡垒般的城墙,被战火摧残得破败,有些城墙已经开裂,甚至倾斜,不知何时就会倒塌。士兵们在城头上打扫,清水一冲就变成红色,顺着阶梯流淌。
老将军呼延郃一共坚持二十八天,手底下还剩下二千七百多人。而这二千七百人里,绝大部分都是轻伤号。兵营了还躺着几百重伤号,不时有秘书郎送来死亡报告。此时城内城外一片烧焦的味道,到处都是*体火化后的白骨。
呼延郃话说,他也想给将士们留全尸,可当时情况不允许。如果非要留着,城里的几口井一定会被污染,到时大家都得死。对此苏御表示理解。
听闻夜霆受伤不轻,苏御还特意去看了看。夜霆那人很爱面子,被撤职,还落得如此重伤模样,觉得没脸见人。苏御来看他,他也不是很热情。故作病重,仅是几句言语。
秦王在城里建碑,纪念战死的将士们。碑上刻满阵亡将士的名字,而排名第一位的自然是第十一师监军赵耕。说来他还是自己的堂侄,虽平时见面不多,可此时苏御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作为统帅,没有时间去悲痛。当诛邪克、石敢当将散兵一网打尽之后,苏御在潞城县衙开会。
会上苏御说:“对于这帮散兵,要通过自述、互相检举、互相证明等办法,分清楚他们的来路。若是被迫参军,就发点干粮放他们走;若是主动参军,就把他们留下来。
……能教育好的,把他们送去边关当奴役兵,而那些顽固分子,就不能仁慈了。
……如今河东基本稳定,不会再有大规模战斗。当初我们招兵时,答应战争结束就放他们回去,现在是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还有,通知张云龙,他们可能碰见向东逃窜的张氏一族。”
会议刚结束,一名斥候跑了回来,报告说,在壶关附近的一道石壁上,发现一行用血写的字“张家八壮,誓杀赵御”。
……
河东道平叛大局已定,消息很快传到洛阳,许洛尘为此感到振奋,可许洛尘发现,这件事并未在社会上引起多大波澜。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洛阳百姓听到战争消息太多,已经有些麻木。又或者说他们对神策军充满信心。而这场并未波及到洛阳的战争,让他们感受不深。
在人们的刻板印象里,“剿匪”不算什么大事。不就是处理一些山大王么。一群草寇而已。
见社会反响不够强烈,许洛尘认为自己的好友没有受到应该有的重视。就连皇室口舌帝都文社也仅仅是轻描淡写的报导此事。这显然是许主笔不能接受的,于是他决定通过唐贤社大篇幅报道此事。
大家都清楚唐贤社是唐氏门阀的口舌,如今要为秦王发声,就需要上级批准。而现在负责清化坊内部事务的长老正是唐灵儿。于是许洛尘就背着小包来到秦王府,请求采访秦王妃,并希望获得关于战争的一些资料。
说来也巧,欧阳镜也跑来秦王府,二人便一同请求觐见。
可现在想见秦王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并不是说王妃如何高傲怠慢,而是她很忙。
秦王府男女二主经常不在家,那就需要有一位主持家事的人。
本来让胡荣来主持会很妥当,可老貂寺年纪太大,唐灵儿不忍心让他辛苦烦劳,于是让孔婷坐在宵凤阁主事,而冯瑜只消管好那群孩子就行。
其实孔婷也没什么权力,照比锦衣婢林婉都不如。可她到底是侧妃,有些场面上的事,她出面会显得正式一些。比如有贵族来办事,孔婷就会出面接待,但除了一些客套话,她基本不吭声,都是林副总在谈具体事宜。
有林婉在,唐灵儿才能走出去。而此时唐灵儿也在考虑给林婉选配几名助手。仅靠唐翡、小嬛已经有些忙不过来。
许洛尘来打听战争的事,需要带走一些文件。欧阳镜是来借钱,而且数目不小。这两件事孔婷和林婉都做不得主,于是就让这二位留在王府里等候王妃。
知道他们是秦王的好友,孔婷安排他们去小西楼休息。这二位也不客气,就去到那边等,一直等到掌灯时分,才听到四匹大骊呱唧呱唧跑回来。
也不知今天唐灵儿都去了哪里,总之看起来有些心气儿不顺,肥胖高大的郡主下了车,端着架子,大踏步走进宵凤阁,准备继续忙碌案头工作。
见唐灵儿回来,孔婷起身让座,并把秦王获胜的消息喜滋滋的告诉唐灵儿。这时唐灵儿看起来轻松了一些,将外袍退下,坐到榻上感叹一句:“可算打完了。”
后来听说许洛尘和欧阳镜的事,唐灵儿没见二位,只是把一些关于战争的文件让孔婷送给许洛尘,而欧阳镜的借款请求,被唐灵儿直接拒绝。
唐灵儿给出的理由十分充分,现在唐氏门阀欠着西门氏400亿,必须在三年之内还清,而这三年间,唐氏不会再借给任何人钱,防止坏账。说是三年,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唐灵儿的压力也逐渐增大。
许洛尘得到一些文件,揣进兜里准备离开,可欧阳镜却叹气道:“如果再借不到钱,大都会就要黄了。”
闻言许洛尘眉毛一挑:“你做生意还能赔钱?”
欧阳镜苦笑一声:“以前劲峰劝过我,可我没当回事。如今看来,还是他高明一些。”
许洛尘不以为意地道:“你休要在我面前哭穷,当我不知,你儿子在通济坊小街还有一座八角楼。前一阵生意不好,可最近听说小庆已扭转局势,把西市的客人又抢了回来。”
欧阳镜摆了摆手:“八角楼赚的钱,如何与我这次投资相提并论呢?”
许洛尘劝不动了,转而埋怨道:“那当初你是怎想的,竟如此不计后果?”
欧阳镜道:“我也不是不计后果。在我贷款建设大都会之前,已经把八角楼转到别人名下。这样一来,就算我倒了,八角楼依然能保留下来。保证他们娘几个还能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