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儿心高气傲好胜心强,自掌权以来,得罪过很多人。有的是因为利益冲突,而有的仅仅是因为嫉妒,还有的因为她是名女子故而浅看。可无论别人怎样看待她,她终于还是登上长老之位。这一路走来,有唐振和苏御的帮助,也有她自己的努力。
天赐十年唐氏家族大会时,她因为清化坊断粮事件迎来事业上的第一场危机。唐宽暗自勾结家族长老唐立唐恂欲夺财权。那时唐灵儿也人前人后的努力过,还在大会上与唐宽据理力争。
虽然最后投票环节落入下风,可场面并不难看,说明家族中有相当一部分人还是认可她的。而且那场投票还是在唐振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假如唐振在场,或许是另外一个结果,又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环节。
渡过难关后,她并没有记恨唐宽,反而积极拉拢。了解唐灵儿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记仇的人。连她的宠物猫犯错她都不肯原谅。可想,她在劝服自己原谅唐宽时,克服多少心理障碍。
后来唐宽的表现也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而在她拉拢唐宽的过程中,无论是唐振还是苏御,都没给过她建议。都是她自己去想,去决定,去操作。
稳固财权后她并不满足,还希望更上一层楼,当上家族长老。这个过程漫长而且得罪的人更多,其中主要人物是唐恂和五公子唐剑。
唐剑的事已过去一段时间,兄妹二人见面依然形同陌路,但他们之间并没有爆发直接冲突。可唐恂却是头一遭被唐灵儿算计,而且唐恂还在长老位上。唐灵儿那一招先斩后奏,连续撤下唐恂家里三个儿子的督办职务,惹得老头子发飙。
就在唐灵儿大排筵宴时,唐恂带着一群人来兴师问罪,可他气冲冲来到这里却扑了个空。听说唐灵儿去庚王府办事尚未归来。说来老爷子倒也是个场面人,他总不至于撒泼似的在这里骂街,可他身旁的人没有他那样的涵养。当唐恂转身去找唐炯时,有些人就留在郡主府扯嗓子叫骂。
唐灵儿不在家,下人们不敢得罪这群唐家少爷,骂也就骂了。可后来唐灵儿回来,他们还在骂,有些人坐不住了。突然从后门闯进三名老奴,他们拄着拐棍,举起老手,指着那群人的鼻子怒目瞪视破口大骂。
这三个老家伙都是风烛残年,感觉一阵大风就能把他们吹倒。可他们的脾气实在是太大,暴跳如雷,骂起人来青筋暴起眼眶发红,似有呲牙咬人之意。
问他们为什么要骂,他们也说不出个前因后果,只听少奶奶挨欺负那就不行,老奴要跟他们拼命。骂街,不是长安郡主府的传统强项。这三个野生的老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外人不得而知。只见一个老糟头子带着两个老太婆,能顶对面七八个壮小伙。
家里乱糟糟的,唐灵儿换了套衣服便从后门走出。她不是躲起来,而是听说唐恂此时在唐炯府上,她要去那里直面二人,当面锣对面鼓的聊聊。
武定侯府正堂,唐灵儿拜见两位叔叔,施礼作罢,屏退旁人。
正堂没有桌椅板凳,只有主榻和宾榻,两趟宾榻前摆着几张小案。当时两位老爷子坐在主榻上,二人之间隔着一张长几。唐灵儿把一些文件放到几上,随后转身自顾自坐到宾榻上。
“四叔七叔都在,咱们今天就把话说说清楚。我手里的这些陈年旧账,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集中发生在七叔家里,就显得不那么厚道。今个要不是有人去郡主府吵吵嚷嚷的,当侄女儿的或许这辈子也不会拿来给七叔看。”
唐灵儿才二十一岁,却已掌财权五年。这五年间她勤劳奋工,整日看账本,她可不光是对账那么简单,私下里没少收集这帮督办协办的贪腐材料。
可以这样说,清化坊七大工厂和城外的那些产业,每个负责人都不是干净的。可唐灵儿并不会每件事都管,因为她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举个例子,唐金管理洛西码头,可他经常不在码头待着,而是带着一群人鬼混。码头督办油水很足,是唐灵儿手中一个重要政*资本。唐灵儿不是不想拿这个位置去换取利益,可换了别人却镇不住场子,就容易出乱子。
在码头当督办,必然是黑白两道通吃,缺一条腿都不行。而唐金吃喝玩乐的同时,也与当地黑白两道打得火热。他那种人就能融入到那种环境当中,所以只要他在,码头就很安稳。
很显然唐金好用,但甭指望唐金这种人本本分分做账房先生。管得太严,他反而玩得更阴,到时候仅靠账目可就查不出他的问题来。如今这样马马虎虎的,唐金心里有数,过年过节还来孝敬孝敬唐灵儿,也很听唐灵儿的话。
唐灵儿是这样对待唐金的,也是这样对待其他督办的。所以唐灵儿手里掌握着大量证据。而且成年累月的,那可就不是小数目了。也因为此,唐灵儿想动谁都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她所考虑的根本不是贪污事件本身,而是家族政*利益。
唐炯在军队里呆过,也在家族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他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根本就没看那些文件。但那些文件拿到他的面前,并不是没有震慑力。当他看到那厚厚一摞,心中也是一沉。
唐灵儿继续道:“经财务府直接拿掉他们,他们就算是普通的免职。如果通过长老会讨论这件事,那就要动用《唐氏家法》给他们定罪。到那时……”
“好了,灵儿别说了。”唐炯摆手打断唐灵儿的话,道:“我已与你七叔谈过,还给他一个督办。”
看来在唐灵儿来到这里之前,两位老者已经谈妥一些事。
唐炯老态龙钟,沉声又道:“我若知道你是这样办事,我是坚决不会同意把长老之位传给你的。但事已至此,若现在反悔,推翻大会决定,倒是让别人看咱唐家笑话。”
唐炯的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唐恂听的,可在唐恂耳朵里听到的却是“得了便宜卖乖”。
唐恂不领情,把那些文件丢到唐灵儿榻上:“我不管你怎么调动,我只问你,以后我府里月饷是多少?”
……
唐灵儿回家,已是掌灯时分,这一天忙碌下来,突然感觉头有些犯晕,送来饮食,吃咽不下,继续办公。
听说孔家被封,孔婷特意来问了问。唐灵儿说,庚王已经答应放人,可县里还需要孔祥对那些古玩做出一些解释。
王府发话放人,县里还要什么解释?显而易见,这就是在给王府要解释。
那如何解释呢?只有拿钱才能解释清楚。
值得一提的是,要钱的不是赵准,而是庚王府内宅。
对于孔家来说,钱能解决的事就是小事。孔婷道声谢,起身离开。
随后十八名侄子轮流上楼述职,唐灵儿坚持听完。可当林婉登楼述职时,她却坚持不住了。见郡主脸色惨白浑身无力,王珣跑出去请太医,林婉甄巧巧留在屋里照顾着,而家族财务事,则是小嬛在楼下周旋。
小嬛没有批签的权利,只是安抚众人坐在大堂里。若是不着急的,就把文件留下,明日让唐翡把批签的文件送到各个工厂或作坊。
唐灵儿倒在榻上,双目紧闭。消息传到后院,胡荣急匆匆赶来。老貂寺叮嘱众人,不许乱说话,把这个消息便封锁在郡主府里。
见胡荣上楼,唐灵儿苦笑一声:“荣伯说我不会不会像娘一样短命?”
“当然不会。”
胡荣和声细语说着话,抬手掐住郡主脉搏,突然心里一沉。郡主才二十一岁,却脉象细弱,正是思虑过甚积劳成疾导致气血两虚。观其面色苍白、精神恍惚、手脚冰凉、还经常见她半夜起来敲打木鱼,口诵佛经。
“没事,没事,灵儿身子好着呢。能活一百岁。”老貂寺笑着说:“灵儿就是太累啦,歇歇就好。”
老貂寺一如往常劝慰着小主。
长夏公主得病时,他也是这样哄的。
这时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是赵祯不知因为什么扯嗓子叫唤,而几乎同时出生的赵糖酥爬到弟弟身边,伸手去哄。见哄不好,抬起小巴掌打两下。月嫂把赵祯抱起,依然哄不好他。唐灵儿指着门口,命林婉把孩子抱出来。结果孩子刚到林婉怀中便不哭了,蛄蛹两下身子,喘了口粗气,安详睡去。
他睡着了,可他嚷这几嗓子让唐灵儿觉得气闷,打开窗户也不灵,只说喘不上气来。
突然接到消息,说第四师联系上了,而且还打了胜仗。得知秦王安然无恙,那天晚上郡主的病很快好转。恢复往日神采,高冷傲慢,端起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