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黄沙,铁马,旌旗。
第四师刚从燕云战场回来不到一月,又整装出发,浩浩****向北而去,准备在孟津登船,渡过黄河。
各团上报人数,基本满员,而韩坚的第七团还出现严重超标,多达1800人。
之前是诛邪克的第四团超编,后经龙山一场恶战,减员过半。
第四团超编是因为苏御把原第四师的老底子挪了过去,那如今韩坚部超编,是为哪般?
首先,韩坚是学院派代表,有号召力;其次他有钱。
据说这位财阀少爷从他老爹手里拿走三千万。而他老爹昨晚又给苏御送来两千万。礼部侍郎为培养儿子,也算是豁出去了。
出发前秦王对第四师做出调整,师部五将分别兼任团都尉长,而原来三个旅部已被撤销。
苏御强调说,此去河东,首先消灭张之悌团伙;其次是配合文官进行税改工作。到时第四师各团分散各州县,直接听文官领导,不再受旅部辖制。如有问题,直接按照师部精神办事,若遇特殊事,团都五官直接开会决定。
秦王亲自兼任第一团都尉长,日常工作交给团副官,军校学生党茂。
任命邱垚为师监军,兼任第二团都尉长;师参将石敢当兼任第三团都尉长;师督粮官诛邪克兼任第四团都尉长;师副将一职空缺。但大家心里都有数,那是给韩坚留的。而韩坚现在是第七团都尉长。
这五个团就是第四师的五主力,而其它队伍就显得逊色一些,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
但秦王并不会放松对那些队伍的栽培,团五官都有秦王亲自任命。除第五团都尉长典奉,其它队伍五官清一色都是校长门徒。但每个团,都会留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原第四师老将。
这帮老将戎马半生,在牧王手下时平定西域十六国,在赵挺手下参加梁朝十年抗胡战争,再经过三王之乱,再随秦王燕云抗辽,一直活到现在,真可谓身经百战。有他们在各团给那些新军官传授经验,诸多裨益。
这样的老底子不剩下多少了,各团都跑去诛邪克那里要人,收到自己队伍里当教官。诛邪克那人也算“厚道”,没少放人。当然,诛邪克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用人换装备。
对于这种事,苏御从来不管,这都是第四师内部交流,而从这些交流中,苏御可以看出各位将官的性格、能力、人品。
兵抵孟津,先锋部队已开始渡河,秦王接到一些消息,把邱垚和典奉唤来王车上议事。
“张之悌是疯了吗?他竟带兵去祸害农田,这对他有何好处?”第五团都尉长,被秦王誉为“小淳于琼”的典奉说了一句。
邱垚冷哼道:“这是破釜沉舟。他把农田销毁,逼着百姓参军。”
苏御似乎有不同看法,但没说话。
典奉看秦王一眼,道:“仅靠韩坚一路先锋,总感觉单薄,卑职愿协助韩坚,做副先锋。”
苏御笑了笑:“典将军有勇气,有能耐,是一把利刃,但现在还不是用你的时候。据可靠消息,张之悌已组织三千余人,向南而来。看样子他不想龟缩防守,而是想主动出击,要给我们当头一棒。我已告诉韩坚,渡河后探马五十里再前进。诛邪克的第四团就在他身后,不怕韩坚落单。”
邱垚皱眉道:“他们会如此快?”
苏御道:“不能小看张之悌,探马发现他的先头部队距离黄河不足八十里。而凭借孟津渡口的运载能力,我看很有可能发生点事。”
苏御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看时间够用。只要韩坚第一团整体渡河,就不怕被偷袭。”
见秦王有转移话题的意思,邱垚一笑道:“太后送来一百多文官,暂时由第二团保护。若发生战事,第二团将以保护文官为主,到那时打仗的事就交给典将军的第五团了。”
苏御笑问典奉:“第五团装备差了点,但打道府兵应该没问题吧?”
典奉哈哈大笑:“别说道府兵,就是胡人来了,我也不怕!”
在苏御看来有些人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典奉这种人留在家里,能把他憋疯,可送到战场上去,就生龙活虎,好战嗜杀,勇不可当。在冷兵器时代,一个敢冲敢闯的将领对队伍影响之大,不言而喻。
……
秦王又去打仗,郡主孤坐塌上,愁眉不展。
案前许多文件,无心批阅。
在郡主印象中,家里男人总出去打仗,无论是父亲、叔叔、哥哥、姐夫,也经常听到战死的消息。
战场上胜败无定数,不是说打赢就一定能活着回来。比如三哥唐鼎,武威一战获胜,可他却肩膀中箭。本以为并不致命,可半月后却不治身亡。
也不知敌人的箭上涂有什么毒药,那毒药乍看起来并不厉害,可过几日创口化脓,浑身浮肿。
听说战场上最简单的毒药竟然是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堂堂大将军死于粪便,听起来总感觉有些儿戏。
父亲过世之后,只有唐振带兵出征时郡主才会牵挂。可不知何时心中悄然发生变化,比如这次唐振和苏御同时带兵出征,她心里更挂念苏御。
她卧室东边密室有个小佛龛,以前只给哥哥祈福,现在她要祈福两次,而给苏御祈福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在她心里唐振是战无不胜的神,而苏御只能算是半个军人。上次去燕云,运气好到天上去,瞎猫碰死耗子一阵乱箭就把契丹皇帝给射死。难怪大家都说秦王是大梁福将,有秦王在,梁朝国运不衰。
这次苏御只带一个师北上平叛,在郡主看来太单薄了些。以前郡主从不在乎那些地方节度使。因为梁朝的节度使照比唐末节度使权力相差很大。可这次她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位河东道节度使张之悌并不简单。
首先,张之悌其人就是军旅出身,虽然官职不是很大,最多就担任旅校一职,但郡主深知旅校无弱手。比如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都在旅校职务上干了许多年。
只说打仗,他们三个不比任何中郎将弱。
张之悌今年五十一岁,沉稳老练,年富力强,张氏家族是太原府最大士族,河东道望族,此次造反声势浩大,这时想秦王只带一个师,越发让郡主不放心。
自从三王之乱,被曹玉簪拿刀抵住脖子,唐灵儿已好久没去见太后。上次去,还是让叔叔带着去后殿看战报,碰巧曹玉簪赶来。
“王珣,备车。”
“郡主要去哪?”
“进宫,我要问问曹玉簪,第四师后援是谁。”
“问这些有何用哩?”王珣低声道。
王珣之所以敢多嘴问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唐灵儿不愿意见太后,可唐灵儿还是道:“若后援是贤王一派,倒还好说;若是康王一派,定要让她换人。”
车马已备好,上车前郡主望一眼秦王殿。忽而想到,自己为何不先去王殿问问,那里有秘书郎,或许已知道部署。
说来苏御走后,这秦王殿里也没个主簿,只有生活秘书郎林娟在那里维持着。也不知小丫头片子能否胜任工作。
想到自己十六岁时就担当清化坊财权大任,可自己是什么出身?什么教育?才十四岁的林娟岂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于是郡主决定过去瞧瞧,若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指点一二。
“王珣,先把马车放着吧,我们去王殿瞧瞧。”
王珣一笑道:“这就对了,那也是咱郡主的地儿,不时就应该过去走走。否则秦王不在家,那帮人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来。休要让他们坏了规矩才好。”
随后主奴二人向北走去。
郡主端着架子,锦衣婢梗着脖子,二人真是一道风景。
要说去秦王殿也没出家门,唐王妃当然有资格过来瞧瞧,甚至是管管,可王珣偏说郡主来管事,那就不大合适了。王妃有资格,但郡主没有。当然,在秦王府里倒是没人与唐灵儿咬文嚼字。
主奴来到王殿,王殿秘书郎繁忙办公,尤其是户部秘书郎。王殿大门口进进出出的户部官员,有很多不认识唐灵儿,见面也不行礼,权当这是走户部衙门了。
在那一刻,让唐灵儿感觉到一丝陌生感,感觉走进的不是自己家。可这时她心里没有难过的感觉,反而有一丝得意。
见唐灵儿来了,林娟放下手中活计,小跑过来行礼。
郡主端着架子问道:“我想打听第四师的事,谁能与我讲个明白?”
林娟恭敬道:“奴婢这就给您唤第四师秘书郎来回王妃问话。”
王珣冷眼盯着林娟,忽而翻了个白眼。
唐灵儿略显迟疑,整理一下新袍领口:“那你去吧。”